“殿下，援兵來了。”

　小圓公公一臉喜色地進了寢室，聲音不自覺地高亢起來。

　謝總督精神一振，方子詹和周禮同樣喜上眉梢。

　他們幾個陪著太子殿下，整整熬了一夜。這一夜他們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此時終於能稍稍松懈下來。

　躺在床榻上的李景，也深深呼出一口氣:“援兵一共來了多少?”

　小圓公公笑著應道:“天還沒亮，一團混戰，到底有多少援兵，現在也說不好。不過，粗略估計，至少也有兩三千。”

　兩三千?

　李景心裡猛地一跳，熱血奇異地湧動起來。

　一旁的方子詹已經聽出不對來了:“江南駐軍有三萬，洛將軍領兵前來，至少也該點個上萬人吧！”

　“是啊，這兩三千士兵委實不算多。”周禮下意識地接過話茬，似自言自語:“我怎麽覺得，這援兵不像是江南駐軍?”

　不是江南駐軍，還能有誰?

　方子詹周禮對視一眼，眼睛同時一亮。

　再看躺在床榻上有氣無力的太子殿下，一張俊美的臉孔驟然湧起潮紅，像回光返照……呸呸呸！胡言亂語大風刮去！

　分明是像喝了百年老參湯，立刻精神抖擻。

　“扶我下榻。”就連聲音都聽著響亮多了。

　沒等小圓公公上前，方子詹周禮異口同聲地阻止:“殿下身體虛弱，快些躺著，不能下榻。”

　小圓公公忙接過話茬，一並勸阻:“有什麽事，殿下吩咐奴才去就是。殿下千萬別亂動。”

　李景全身熱血上湧，哪裡還能按捺得住，執意要下床榻:“小玉來了，我現在就去見她！”

　方子詹周禮已經料到了，還算鎮定。小圓公公卻被嚇了一跳:“殿下，太子妃娘娘遠在京城，怎麽會到江南來。”

　殿下該不是思念過度，出現幻覺了吧！

　謝總督也是一驚，倏忽看向眼睛亮得快著火一般的太子殿下:“殿下的意思是，這些援兵不是江南駐軍，是太子妃娘娘帶著人來了?”

　李景心裡像揣著熱炭，滾燙一片，聲音莫名地有些嘶啞:“小玉有五千親兵，我帶了兩千隨行。她一定是聽聞我遇刺受傷之後，立刻帶著剩余的三千親兵來了。”

　謝總督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隻憑人數來推斷，未免有些太武斷了吧！再者，朝廷已經派了五萬滎陽軍前來，怎麽會再派太子妃娘娘領兵?”

　方子詹和周禮再次對視，然後沉默。

　這事是明擺著的。如果來人真是陸明玉，那她一定是私自領兵離京。

　這是犯大忌諱的事！

　此間事了，回京城後，必有一場腥風血雨。

　不過，驚喜激動過度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想這些。一心一意要下榻:“一定是小玉來了。快些扶我下去。”

　小圓公公不肯扶，李景索性自己下了床榻。接連躺了大半個月，腳第一次沾地。他覺得自己挺有精神，實則一站定，身體就開始搖晃。

　本來就虛弱，又生生熬了一夜，哪裡還能撐得住?

　方子詹周禮一左一右，及時“扶”住了李景。

　他們兩個既是臣子，又是李景的姻親。一個是表妹夫，一個是連襟。這等時候，合力將李景拖住，李景哭笑不得也發作不得，隻得讓了一步:“行了，我不出去，就在這兒等著。”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傷勢未愈的太子殿下被扶上床榻，重新躺了下來。

　就在此時，天際微微閃出一絲亮光，很快，一抹紅暈從雲層後透了出來，劈開了黑暗。天，就快亮了。

　小圓公公壓抑著激動的心情，退了出去。沒到一炷香時間，便匆匆回來了。

　這一回，他的腳步十分輕快，臉上幾乎快放出光來:“殿下，殿下，左統領打發人送信過來。領兵來救援的，正是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將兩個主謀都抓回來了。”

　“夜襲總督府的黑衣死士，死傷大半，士氣全無。不過，竟沒幾個肯逃走的。所以，娘娘還在府門處，領著一眾親兵殺敵。暫且分不開身。殿下安心再等一兩個時辰，娘娘很快就會來了。”

　果然是太子妃來了。

　方子詹周禮相識一笑，心忽然安穩踏實了。

　就連謝總督，一邊心裡默默腹誹太子妃千裡救夫的行徑荒唐冒失，一邊又暗暗慶幸不已。萬幸太子妃來得及時，不然，真不知道能否安然熬過這一劫。

　江南駐軍到現在還沒來。等他們來救援，總督府都涼了。

　李景沒有說話，一雙眼默默盯著門口的方向。仿佛下一刻，門口就會出現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

　半個時辰過去，門口沒有動靜。小圓公公倒是又跑了兩回，隨時回稟外間動靜。

　轉眼又過半個時辰。

　太陽東升，日頭高懸，陽光灑落在門口，一片明亮。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越來越清晰。

　這回，無需李景吩咐，小圓公公主動扶了主子下榻。

　李景在小圓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到了門口。

　然後，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長途奔波千裡，半夜激戰，她的衣襟上滿是血跡。就連臉上，也有一抹沒擦乾淨的血痕。眼角眉梢戾氣尚未消退，目光如刀鋒，膽子小的，看一眼就會雙腿發軟。

　李景的腿沒有軟，他的眼眶有些熱，溫熱的液體在眼眶裡蠢蠢欲動。如果不是還有那麽一絲自製力，堂堂太子殿下就要在眾人面前上演一出“梨花帶雨”了。

　陸明玉和李景四目對視。

　目光緊緊膠著在一起，

　李景伸出手，為陸明玉擦拭眼角的血跡，聲音輕柔得幾乎聽不見:“你怎麽來了。”

　陸明玉也伸出手，摸了摸李景消瘦蒼白的臉:“你瘦了，也醜了！”

　李景咧咧嘴，想笑，不知怎麽笑不出來。

　陸明玉用手指為李景擦拭眼角。

　李景這時才發現，溫熱的液體已經悄然滑出了眼眶。

　當眾掉眼淚，確實有些丟人。

　不過，此時此刻，李景半點都不在乎。他伸出手，用力將她摟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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