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歐陽修
一座不起眼的古樸寺廟,靜靜地掩立在太行山脈之中的一處山谷裡,參天的古木夾縫之中,露出暗紅色的挑角與深灰色的脊獸,更添神秘莊嚴之感。並不算很響,反而十分渾濁沉悶的古鍾聲,夾雜在鳥獸的叫聲之中,顯得和諧而自然。
悟空站在華嚴寺的山門踏步之下,抖了抖雙腳的灰塵,才緩緩進入寺廟,“善化殿”裡,當中一個老僧須眉皆白,裹著黃色的破舊袈裟,坐在蒲團之上,領著下首十數個年輕僧人誦讀佛經。這個老僧,正是悟空之師,靈覺寺住持菩提禪師。
悟空脫了鞋,悄悄的溜到一個空著的蒲團之上,盤膝坐下,跟著誦起佛經來。
晚課結束,僧人們紛紛陸續對住持施禮並離開大殿,悟空正要開溜,卻聽菩提禪師蒼老雄渾的聲音響起:“悟空,何事誤了晚課時間啊?”
悟空嘻嘻笑道:“師父,外面風雪交加,路上濕滑,徒弟走的慢些……”
“撒謊”菩提禪師怒道:“以你的修為,還怕路上濕滑?過來!”
悟空無奈,隻得移著小碎步,來到師父面前,低著頭一聲不響。
菩提禪師突然出手,抓向悟空下巴,悟空嘻嘻一笑,光頭一偏,反來扣菩提禪師的右手,菩提禪師面露微笑,手腕一轉,“啪”的一聲打在悟空手上。
悟空吃疼,“哎呦”一聲叫出聲來,轉頭就跑。
菩提禪師笑意更濃,仿佛十分享受捉弄這徒的感覺。
只見菩提禪師手一抖,一大串佛珠彷佛憑空而現,“刷”的一聲,套向悟空的光頭。
悟空“啊”的一聲,連忙彎腰,右腳下意識的反踹而出。
菩提禪師“呵呵”一笑,佛珠憑空轉向,套在了悟空的腳脖子上。那佛珠生出一股粘勁,緊緊地粘在悟空腳上。
悟空大驚,不顧形象的喊道:“要摔跤了,師父不要,衣服……衣服要髒啦!”
菩提禪師手腕一抖,悟空右腳受到牽引,跌了個四仰八叉。師徒這一番相鬥,看似複雜,其實只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悟空苦著臉坐了起來,菩提禪師彎下腰,靠近悟空清秀的臉龐,抽了抽鼻子,皺眉道:“悟空,就一日,你居然連破葷、色二戒,不會是連殺戒也破了吧?”
悟空忙道:“師父,真的不怨徒弟,徒弟去化緣,那家剛好在做野兔湯,徒弟餓的急了,隻得從權,那家女主人看徒弟生的可愛,便親了徒弟一口,徒弟已經勉力躲閃了……”
“那血腥氣呢,你可別蒙我,這腥氣不像是野獸的”菩提禪師的眉鎖得更緊了。
“是蒙元兵”悟空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他們胡作非為,要玷汙那家女主人,徒弟一時氣憤,便料理了他們,徒弟……”
“殺得好!”菩提禪師轉怒為笑,說道:“殺得好!這幫蒙元蠻子,毫無人性,視我大宋子民如同走獸,我視他們,卻連走獸也不如,除魔衛道,乃我輩本分,悟空,你跟我來。”
恬空不知菩提禪師要做什麽,隻得穿上了鞋,跟在師父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住持的住房。
菩提禪師坐在木椅之上,悟空站在一旁,不知這個老和尚又在打什麽算盤。
菩提禪師摸了摸胡子,說道:“最近右眼總是跳個不停,該不會是有什麽災持吧,對了,郭破虜郭施主過來了,勸為師加入他們的團隊,不過,為師沒有答應?”
悟空笑道:“師父多慮了,
徒弟這就去給您取點泡過的茶葉來敷一敷眼睛,很快就好。不過,那個郭施主的武功真高啊!連師父也不能贏,師付當年可是與那南帝拚個高下的人啊!!!” “不必。”
菩提禪師接著竟然撕開了自己的被子。
悟空驚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麽,不打算過了啊?您是要去高老莊嗎?您留下我們這堆和尚,可怎麽辦啊?”
菩提禪師似乎沒聽到悟空的玩笑,從棉絮之中抽出了兩張疊好的泛黃紙張。
“師父,這是……?”悟空見到菩提禪師的怪異舉動摸不著頭腦。
菩提禪師將兩頁黃紙遞給悟空,說道:“這是一式掌法,可是不傳之秘,你好生習練,定當受益匪淺。”
悟空驚訝道:“不對啊師父,有這好事,你怎麽早點不拿出來,偏偏今日……”
茺提禪師露出和藹微笑,說道:“算起來,你今年也該滿十八歲了,你雖放蕩不羈,目無戒律,但本心純淨,深明佛理,以後,老和尚我時日也不多了,寺裡的和尚們,就要交給你了。”悟空接過兩頁黃紙,罕見的露出嚴肅表情說道:“師父,您老人家身子比牛還壯,再活個五六十年都沒問題,責任交接之事,還是晚些再說吧。”
菩提禪師還要說話,卻聽門外一個執事僧恭敬地說道:“師父,山門外有個餓倒的少年,拉了兩具屍首……”
菩提禪師聞言,便對悟空說道:“你去看看,試試他有沒有修為在身,若真是餓倒的平民百姓,便扶他進寺,用些粥飯吧。”
悟空笑道:“師父,你何時變得這般謹慎了,咱們這間小寺廟,有什麽人會惦記啊?”說著,便移步去了山門口。
剛出寺門,悟空便看到一個穿著灰色薄衫的少年趴倒在門前,已然不省人事了。他的後面有一個板車,上面躺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首,看得出去世已有多日,都已有些味道了。
悟空合十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之後蹲了下去,摸了摸少年的脈搏,說道:“脈象雖然微弱,但卻平穩的很,也不像有修為在身的樣子,師父多慮了,是不是年紀大了,喜歡胡思亂想了呢。”
扶少年進入寺中,並讓執事僧先將屍首放在一處陰涼之地,在房中幫少年推拿一番,少年清醒了過來,吃了粥飯,才漸漸有了生氣。
悟空問道:“小施主是哪裡人,怎麽尋到咱們寺裡來了?”
少年眼圈一紅,說道:“小人名字叫做歐陽修,你也知道,蒙元律法不許咱們……俺們華夏賤民有名字,所以我媽隻好以我出生的日子來叫我……村子裡鬧饑荒,我爹娘都餓死了,我沒錢買墓地給爹娘,想起娘曾帶我來燒過香,還說寺裡的和……師父們都是好人,所以……啊,我爹娘呢?”
悟空答道:“放心吧,他們的屍首無恙。”
歐陽修聽到“屍首”二字,目色一黯,接著說道:“所以,還望貴寺能開辟幾分地,讓我安葬爹娘,小人願意皈依佛祖,在貴寺吃齋念佛……”
悟空笑道:“在敝寺中,你確實餓不死……”
歐陽修臉一紅,翻身跪下,說道:“小師父,請您答應小人吧,小人定然一心向佛。”
悟空扶起歐陽修,說道:“安葬你雙親,住持——。”
話音剛落,菩提禪師便踏入房中,說道:“不用了,亂世之中,生存不易,此子既然有心,就許他剃度修行吧,剃度之事,就交給你了。”禪師轉頭看向歐陽修,說道:“午後剃度之後,你就叫做一戒吧。”
歐陽修大喜,急忙叩謝道:“多謝師父賜名!”
悟空眯著眼睛,心道:“這小子心思活絡,腦筋轉的很快,這小寺廟,恐怕留不住他。”
歐陽修在幾個僧人的幫助下安葬了雙親,立下簡易的墓碑,不免又在父母墳前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