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來上海接近半年了，天氣也漸漸的暖和起來。每個月拿了工資除了寄回家以外，剩下的一些零花了，日子不緊不慢，倒也現世安穩。

　　只是大都市的熏陶的確能改變一個人，半年的時間，知道了都市裡人與人之間相處的距離感和規則，我們也慢慢的融入了這座城市。每天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有時候也沒有了剛開始的生澀和畏懼，閑暇的時候偶爾也會去塘沽路菜場的地攤上買一些生活用品，也學會了去七浦路淘一些便宜的衣服，如果沒有接下來的事情，這一年，也許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過下去了。

　　晚上的時候，我跟以往一樣，在廚房忙碌著手上的事情，前廳一陣騷亂。服務員跑進來，小周，你老鄉被客人打了，趕緊去看看。

　　楊春低著頭，捂著臉，在桌子旁輕輕的哭泣著。給你臉了，還不知道要，讓你賠怎啦，一幫客人窮凶極惡的喊叫著，一邊哈哈哈的狂笑著，朱姐也在不停地賠禮道歉，一個勁的陪著不是。

　　這個湯汁是客人故意自己滴到衣服上去的，我沒有灑，楊春委屈的跟朱姐解釋著。喲，這不要臉的鄉下人，還賴我，老子一頓飯幾千塊，這件衣服三千多，今天你賠定了。說話間，伸手去摸楊春的臉，楊春一邊躲閃著，一邊哭著解釋，真的，老板，我沒有灑到你身上，對不起。

　　朱姐迎著笑臉，老板，這樣吧，都是我們小姑娘的錯，今天的消費給你們打五折，給你賠不是了，你們都是有身份的大老板，別跟一個鄉下小姑娘計較了。

　　哈哈哈，人群中，這幾個客人一陣狂笑，說，他媽的過來，跟老子承認錯誤，老子就給你們老板娘面子了，不然今天要叫你這個鄉下人知道大哥的厲害。

　　朱姐一邊推搡著楊春，一邊跟楊春說著，來，小楊，給幾個大哥賠禮道歉，謝謝幾個大哥的大人大量。對不起，楊春眼裡全是淚水，抽泣著，對不起，老板。

　　一個客人一邊笑著，一邊抓著楊春的手，這就對了，一個外地人要聽話，來，哥哥親親，說話間，順勢把楊春緊緊的摟在懷裡，臉朝著楊春的面孔湊了過去。

　　楊春一邊大喊，一邊大哭，驚恐間卻無法掙脫，而客人卻笑得更加的放蕩，心中一種怒火油然而生，抄起廚房間門口角落的滅火器朝著這個客人砸了過去，瞬間，這人松開了手，捂住了滿是鮮血的腦袋，另外幾個人張牙舞爪的朝我奔來。

　　我怎麽可能是幾個大漢的對手，雖然亂做一團，雖然朱姐和其他人在裡面不停地拉扯，雖然楊春歇斯底裡的喊著求求你們，別打了，我終究被打的頭破血流，窩在地上，無法站立。

　　不一會，警車拉著警笛停在了門口，我被帶去了派出所，而對方竟然在朱姐給了賠償之後，安然離開，離開的時候，不忘警告，下次見到我一次打一次。

　　在派出所，似曾相識的小隔間，冷冰冰的地面，冷冰冰的牆壁，以及冷冰冰的人員。晚上，一個人蜷縮在小隔間的角落，沒有一點害怕，也沒有一點後悔，當時只是在乎這飯店怎樣了，楊春怎樣了，我還能出去嗎，會不會坐牢，如果坐牢了，我的妹妹怎辦，我可是答應妹妹春節一定回家，還要給妹妹買大大泡泡糖呢，又冷又餓的一夜，胡思亂想的一夜。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隨著警察在門口的一聲叫喊，周查，出來。我愣愣的走了出來，朱姐一邊跟警察陪著笑臉，一邊在交著後來才知道的罰款。

　　來，

在這幾頁簽字，你就可以走了。一個外地人，乾點什麽不好，學打架，盡給我們上海添亂，警察不耐煩地叨叨著，一邊手指著桌子上的幾頁筆錄，像躲瘟神一般，趕緊簽了，滾。　　離開了派出所，朱姐路上買了二盒快餐，帶我到了她住的地方。

　　您趕緊去洗一下，在裡面呆了一夜，受罪吧，看你以後還這麽衝動，朱姐沒好氣的跟我說。

　　身上的傷口，尤其是頭頂的一個傷口，還沒有愈合，碰到水特別的疼，疼的我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你哦，用熱毛巾擦一下就行了，哪能用水衝，這樣肯定疼哎。朱姐拿過毛巾，幫我敷了起來，滾燙的水流，濃濃的水蒸氣，朱姐小心的擦拭著我身上的傷口，浴室裡暖暖的，朱姐身上特有的香味彌漫著小小的浴室。

　　好像忘記了疼痛，好像原始的本能充斥著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我抱住了朱姐，她沒有抗拒，指引著我，帶領著我走進了一個飄飄欲仙的世界，那是天堂的感覺。

　　躺在那個鮮紅的沙發上，朱姐看著我，眼神有些迷離，有些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喜歡楊春，朱姐看著我的眼睛問了一句。

　　啊，不知道怎麽回答，對楊春，心裡好像很在乎，不願意看見她受委屈，但是更多的應該是一起出來的老鄉的情誼吧。

　　不是吧，她是我老鄉，不能受別人欺負，我回答。

　　呵呵， 看得出來，你喜歡她，而且楊春也喜歡你的。從沒見過你如此爆發的一次，不過也挺好，姐姐昨天差點也要動手了，欺人太甚了。

　　你是不是覺得姐姐不是一個好女人，你也應該知道我和老板的關系吧，你們背後是不是都笑話姐姐是一個壞女人，朱姐點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姐姐剛來上海的時候，跟你們一樣，只是簡單地想找個工作，只是想掙點錢寄回農村，給弟弟上學，給爸爸看病，給家裡蓋房子，這個老東西一個晚上在我喝的杯子裡下了藥，就在樓上的包間像禽獸一樣，霸佔了我，我想過自殺，也想過報警。

　　只是我跟誰去說，又有誰能幫我，家裡所有的親戚都以為我在上海出人頭地呢，我不敢回家，家裡人也不需要我回去，只是要錢的時候我能滿足就可以了，我看上去有家，有爸爸媽媽，有弟弟，但是我一年不給家裡寄錢，她們誰會想起來我呢，呵呵，我他媽就是孤兒。

　　朱姐自言自語的躺在沙發上，眼神呆呆得看著窗外，不停的傾訴著，眼淚不停的順著面頰肆意的流淌，這個風風火火外表剛強的女人，竟也有如此軟弱的一面。

　　窗外，天陰沉沉的，悶熱的好像快下雨一樣，朱姐粉粉的內衣飄蕩在陽台隨風搖擺，樓下理發店循環播放著鄭智化的水手，那個船長對我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這一次風波之後，安穩的一切也隨之而去，只是簡單的想有個地方安穩的打工，安穩的吃飯，竟然也這麽難，再一次回到風雨中，生活的毒打再一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