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好像飲下了二兩白酒,初春的涼風吹得人有些迷醉。
孫胖子和於銘非靠在河邊的圍欄上,抽著煙,逸散的煙霧帶不走兩人的心事。
夜已到了極深的時候,過出了這段時間,天色就要漸漸的放亮。
入目之處空無一人,廣袤的天地間好像就只剩下了二人。
“我們身上的東西...就是鬼?”
許久,於銘非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像是像孫胖子詢問,也像是自問自答。
一小時前在教室內,詭異的一幕發生後讓兩人都陷入了迷茫,直到王策上來,才讓二人想起,他們此行的任務是來送信的。
在王策確認了信件已經消失之後,送信完成之後,三人急忙離開了那棟教學樓——他們沒有忘記,這樓內還有一個鬼。
他只是暫時退去,還會出現,送信任務完成,不代表安全。
在路上,於銘非也是向王策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些問題,他不知道自己和孫胖子的遭遇算是正常情況,還是特例,是屬於他們的秘密。如果是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
王策對這些問題也是一知半解,據他所說,在樓上的信使中,存在著一些人竊取了靈異力量。不過那些都是高層信使才能接觸到的秘密。
雖然他此前經歷了兩次送信任務,但是在整個鬼郵局中,依然屬於最底層的新人,隨時可以消耗掉,沒有資格獲悉這些隱秘。
關於生存的資料,每一條都價值千金。
答案如何,只能靠他們二人來自行探索了。
回到酒店後,三人不約而同的都買了最快的車票和機票返回自己的城市。
在等待的時間裡,雙方分道揚鑣。
對於王策來說,這次任務中死去的陳宇,是跟他一起經歷過兩次任務的信使。說不上關系多麽親密,但至少也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觸。
至於死去的兩名新人,誰會在乎?
也許他們的親人,也會對他們的失蹤漸漸的不在在乎。
最終失去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那個銅鑼。應該也不是普通的鑼吧?我記得當時我已經失去了聽覺,但是那聲音好像直接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這東西...為什麽你會知道在哪裡,並且會怎麽用?”
面對於銘非的質問,孫胖子動了動嘴唇,最後還只是回答了兩個字
“直覺。”
“呵。”
於銘非冷笑了一聲。
“直覺?你還再相信這麽玄的東西嗎?天選之人?命運之子?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神...但是鬼已經出來亂世了,神在哪裡?你覺的你的“直覺”是什麽東西帶給你的?我們都看見了!你根本不是...”
“我知道!”
孫胖子猛地低喝一聲,打斷了於銘非的話。
他的聲音在顫抖,於銘非呆呆的扭過頭,看到了孫胖子臉上那掩藏不止的...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上是什麽了...”
他的身體也顫抖了起來,此刻正用極大地力氣在克制。
“那是鬼!是和你身上一樣的怪物!”
他在抽泣,於銘非怕他摔倒,將他扶到了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他不明白為什麽孫胖子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
在他的印象中,孫胖子從來沒有過這麽失態的時候。
好一會,孫胖子才恢復了語言能力。
“於銘非你知道,
其實我有一點騙了你,那個巫婆說我是天煞孤星是真的,但是我想和你做朋不是因為信了她的鬼話,而是因為,我感覺到了你跟我一樣孤獨!” 心中不知道壓抑了多久的秘密,就像是泄洪的大壩開了閘,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我的家人,親戚朋友,關系都非常和睦,他們都很愛我。但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的親人就在不停的死去...先是我的父母,然後是我的外公外婆,祖父祖母,在之後是嬸嬸舅舅...他們每個人都死的,很突然,且很詭異...”
痛苦隨著孫胖子的話向著四周逸散開來,於銘非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身軀下隱藏的巨大悲傷。
“警方調查之後,也沒得出結論,只能將其歸結為這是一種罕見的家族遺傳病。那個神婆說的話...我一直不願意相信!我的最後一個親人去世的時候,他跟我說...跟我說,要好好活著!什麽天煞孤星都是騙人的!他們說死去的親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我,我是家族最後的種子,要帶著大家的愛活下去!”
“其實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的!我怎麽會感覺不到!什麽家族遺傳病,為什麽偏偏只有我沒是事?為什麽每一個死去的親人死去的之前,都跟我有過接觸!我才是問題的根源,這麽多年,我一直欺騙著自己,因為我承受不了真相所帶來的痛苦。十多年來,我一直帶著名為“樂觀”的面具生活...我騙自己是幸運星下凡, 我是天選之人...去他嗎的直覺,那他嗎是鬼!是鬼!是那隻鬼殺了他們!我就是鬼,那隻鬼就是我!我想起來了!”
他已經泣不成聲。
於銘非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孫胖子,畢竟在他的身上,從沒有體會過這種家人之間的愛。
感同身受這種事情,永遠隻存在於兩個遭遇過同一種苦難的人身上,人類真正的悲傷並不相通。
但他能感受到,對方和自己同樣的孤獨和痛苦。
深入骨髓,痛不欲生,但卻無人可說。
他早就預料到了事情的真相...今晚的經歷徹底撕毀了這一層遮羞布。
怪不得會是自己的朋友。
原來是同命相憐的苦難人。
“這不是你的錯。”
猶豫了一會,於銘非輕輕的開口。
“你想...將你身體中的厲鬼殺死嗎?”
“我...”
孫胖子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我曾經試過自殺..我們是共生的...我連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於銘非啞口無言,他害怕孫胖子從此沉淪或或者走入另一個極端,想了想他說道。
“你救了我。”
這句話讓孫胖子恢復了神志。
“我失態了。”
孫胖子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我就是凶手,只是不跟承認罷了。剛剛只是心裡壓抑了太久,宣泄了一下。”
他扭頭看著於銘非,目光堅定。
“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我會讓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