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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第436章 新揚州8怪(2)
汪中知道,要想讓自己這幫老友小友的舍家拋業去北海鎮效力,就得先以驚人之語把他們吸引過來,然後把北海鎮好的一面大說特說,這樣才能打消他們的顧慮。

 反正話裡話外透露的意思就是,前途是不是光明的需要大家一起爭取,不是我汪容甫不努力,我是一人對“群敵”,獨木難支啊。哥兒幾個要是不來幫我匡扶趙王,等到“時日曷喪”,那咱們這些人可就真得玩兒完了!

 談話間,曾出任過縣令的段玉裁,對北海鎮將來要實行官吏下鄉的手段直言“荒謬”,他說鄉間皆有宗族自治,此舉無異於與民爭利。

 不過在座的江藩對此卻不以為然,出言道:“懋堂公,此言差矣。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段玉裁面色不虞道:“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此非王道!此乃韓李之術,非孔孟之道!漢宣帝有雲,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江藩這話的意思是連孔子當年行攝魯國相事都搞“為政必霸”,北海鎮居關外苦寒之地,四面皆敵,以幾十萬人對抗滿清,搞搞霸道也沒什麽。而段玉裁則用秦朝的快速滅亡來回擊,既然標榜是朱明之後,那治理天下就應該是王霸融合才對。

 在古代中國,政權單獨行使被稱為霸道,政權和社會本身所具有的控制力相結合後才是王道。孔子被讀書人稱為素王,素王和皇權要並行天下,上下分治。地方上的事是素王統治,衙門裡則是皇權的統治,也就是所謂的“皇權不下縣”。

 汪中哈哈一笑,說兩人這個爭論已經過時了。隨即他便舉了電話和電報的例子,說趙王一句話,瞬息之間便可傳遍萬裡,這不比官紳自治更有效力?

 段玉裁聽了這話,連連搖頭表示不信,直說這不成了神怪裡的“千裡傳音”了。於是汪中便和他打賭,說要是有的話,你段若膺就得留在北海鎮幫我。

 洪亮吉湊趣說好啊,我來當見證人,願賭服輸。

 話音剛落,汪中嘿嘿一笑,不由分說拉著段玉裁就去了徐莊的那間通訊室,在七個文人的目瞪口呆中,汪中很快就聯系上了北海鎮,拿著個麥克風哇啦哇啦的說了一通。以汪中的性格,這也就是時候太晚了,否則他真敢讓趙新大老遠跑過來說兩句。

 聽到黑色的音箱裡傳出帶著山東口音的清脆女聲,段玉裁嘴巴張的能塞進一個鵝蛋,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這才明白自己上了汪中的套了。

 看著屋內亮閃閃的燈泡和那台黑色外殼的無線電台,七個文人在聽了徐莊通信員大概其的解釋後,雖然一頭霧水,可還是不住讚歎:“未曾想百工之技竟能神奇至斯!”

 八個文人之後一直談到三更天,約定明日繼續,這才由人帶著去客房休息。至於是否能睡著,那就另說了。

 次日一早,年輕士子黃承吉因為一夜沒睡,眼圈發黑。昨天晚間的談話內容讓他輾轉反側,心驚肉跳。等吃罷早飯,他揣測良久,這才汪中提了一個問題。

 “容甫前輩,昨日先生言語中提及國家和民族,並提及李朝、安南等國不是藩屬,而是鄰國,還請先生明示。”

 汪中想了想,便用北海鎮的官方教材解釋道:“凡國家皆起源於氏族,族長為一族之主祭者,同時即為一族之政治首領......”

 好吧,北海鎮又無恥的抄襲了另一時空中梁啟超的論述。北海鎮要搞民族認同,在保住滿清現有疆域的前提下,還得繼續融合阿伊努、雅庫特、島國甚至是哥薩克等民族。所以就必須得有個綱領性的解釋才行。

 而於德利翻遍近代文獻,最終決定抄襲梁啟超的思想。畢竟作為一個傳統與現代交替過渡的學者,梁啟超的解釋應該能得到更多的認同。

 話說中國在19時期中期以前,從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國家”與“民族”的概念。所謂“中國”即是天下,並非後世政治學意義上與其他民族國家相對的“國家”。所謂的民族文化意義上的“民族主義”,也就是“華夷之辯”;尊奉孔孟之道,遵循華夏之禮,就是華,反之就是夷。

 於是這一天的交流,便從什麽是國家,什麽是中華民族開始了。

 對於趙新授意於德利(起碼汪中是這麽認為的)搞出的這套國家和民族的說法,汪中是極為認可的,這也是他對趙新“文治”上少有的讚同。

 當然了,趙新抄襲的那首詩也得到了汪中的讚許,認為趙王在自己的影響下,多少還有了點進步......

 一上午下來,把汪中說的是口乾舌燥,嗓子都啞了。也多虧了他有過目不忘之才,這才能將其完整複述。

 “......立於五洲中之最大洲而為其洲中之最大國者,我中華也;人口居全地球三分之一者,我中華也;四千余年之歷史未嘗一中斷者,我中華也。”

 “......齊,海國也。上古時代,我中華民族之有海權思想者,厥惟齊。故於其間產出兩種觀念焉,一曰國家觀,二曰世界觀。”

 “......吾中國言民族者,當於小民族主義之外,更提倡大民族主義。何謂小民族主義者?漢族對於國內他族是也。何謂大民族主義者?合國內本部屬部之諸族以對於國外之諸族是也。……合漢合滿合蒙合回合苗合藏等等,組成一大民族。”

 話說清代以前,漢族王朝往往以“中國”自稱,不過這裡的“中國”指的是華夏,是以中原地區為主的小中國。

 後金皇太極在位時,有時也以“中國”代稱明朝;等順治入關後,清廷就直接自稱中國,並將中國的范圍擴大到整個帝國統治地區。如此,過去的“小中國”就演變為了“大中國”,而“大中國”便成了多元一體的民族構成。

 滿清這一百五十多年搞的“滿洲、蒙古、漢人視同一體”政策,雖然目的是為了穩固統治,緩和內部矛盾,可不能否認的是,這一政策也為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就像之前提到的,天下老百姓已經沒人知道皇帝是滿人這一身份了。連林爽文和後來的五省白蓮教造反也沒有打出“驅逐韃虜”的口號,隻說是官逼民反;所以對於北海鎮提出的“大民族”概念,在場的文人沒有一個提出異議。

 然而在座眾人對島國也好,對沙俄也好,都還是是抱著視其蠻夷的態度。佔了那些邊荒苦寒之地、海外荒島,打贏了蠻夷固然不錯,其實不打也沒什麽。

 這一切的核心在於,北海鎮有沒有實力問鼎中原,把滿清皇帝轟下寶座?

 江藩性格直爽,所以便開口道:“既然那趙王能屢敗朝廷大軍,為何不揮師入關?何況依容甫前輩所言,北海鎮有數艘海上巨舟,若是由渤海而入,直逼天津......”

 “慎言之!慎言之!”段玉裁急忙打斷,心說年輕人真敢說啊。

 洪亮吉這時道:“子屏所言亦是我所不解之處。”

 汪中道:“這個問題嘛,要從‘馬氏陷阱’開始說起。”

 谷藟啊?馬氏陷阱?!江藩腦中立刻出現了地上挖一坑,把馬陷裡面的場景。

 “不過汪某說了一上午了,等吃過飯再說。”汪中說罷,對著門外叫道:“來人,上飯!”

 雖說是吃飯,可汪中還是忍不住在酒席上講了起來,結果這頓飯一直吃到了黃昏日落。

 席間汪中講了土地兼並的後果,歷朝歷代為什麽都逃不脫這個死循環。北海鎮之所以耕耘關外,主要目的就是先通過“廣積糧”的手段,解決民生的問題。

 在座七人想到昨天汪中提及的“拖拉機”、“收割機”等機械,再想到小麥畝產超過三四百斤之說,便已了然。

 洪亮吉和江藩曾遊歷各地,流民逃荒的淒慘場景都見過;而段玉裁則曾在貴州和四川為官,當地的民生艱難也是耳聞目睹。此刻眾人想到北海鎮在關外拓出百萬畝的良田,手握海量的糧食,一旦各地發生災情,再通過汪中提過那種的日行千裡的鐵道,天下恐將再無饑饉。

 此時洪亮吉卻道:“不然。無饑饉之憂只是一時。天下人丁滋長,自康熙年至今已是十倍不止,即便是關外,田地總有墾完之時,到那時不還是容甫所講的‘馬氏陷阱’?”

 汪中這兩天也是心氣高,席間就不免多喝了兩杯,他漲紅著臉,對洪亮吉道:“君直可知,在這大海以東數千裡外,還有一偌大天地?”

 洪亮吉是擅長輿地的,別人不知他能不知道?雖然沒看過世界地圖,可從廣州十三行那邊引進的地球儀還是見過的。於是道:“容甫兄可說的是亞墨利加?”

 汪中頷首道:“其地沃野萬裡,以北海大船航速,旬日便到。當地雖有土人居住,奈何不事生產。”

 一壺酒下肚,汪中已經有些醉眼惺忪,搖搖晃晃的對在座七人道:“以中觀之,北海軍之所以不進關的另一層含義,便是為了避免四方震動,邊疆不穩。眼下趙王需要通過跟沙俄的一場大戰來震懾外蒙各部。否則朝廷一旦失陷於關內,恐將如當年西遼......”

 門外站著的王長生一聽,心說好嘛!這位汪校長怎麽什麽都說啊!得了,屋裡這七位新來的一個也不能放走,全得去北海鎮呆幾年再說。

 連著兩天的講述,江藩、焦循、鍾懷、黃承吉已經是百爪撓心,想著無論如何也得去北海鎮見識一番。汪中不是說了麽,乘沙船走烏沙河到外洋,換北海大船至北海鎮最多不多兩天,轉一圈看看再回來,頂多就是十來天的事。

 這年月文人離家外出遊歷,都是論月算,十幾天能南北數千裡,想起來都令人激動。

 與年輕的四名士子不同,段玉裁、劉台拱和洪亮吉三人考慮的則更多。晚間散席後,三人一起去了段玉裁的住處,洪亮吉搖頭歎道:“這下麻煩了。”

 段玉裁點頭道:“是啊,想不去都不行了。”他說完看向一語不發的劉台拱,問道:“端臨,你怎麽看?”

 劉台拱沉默了半晌,終於道:“與其長籲短歎,不如一探究竟。若真是如容甫兄所言,的確是我輩生死存亡的大事。亞聖有雲,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

 段玉裁聞言一拍桌案道:“端臨之言正合吾意!老朽一定要面見那趙王,觀其是否有人君之相,力陳科舉之利害。如欲治平天下,如何能不興科舉!”

 劉台拱緩緩道:“正朝夕者視北辰,正嫌疑者視聖人,若不折衷於聖經,是朝夕不辨而冥行不休,墜入於泥,亦必死矣。”

 “說的好哇!”段玉裁和洪亮吉擊掌讚歎。劉台拱一語中的,實在說出他們的心裡話。意思是北海鎮若不以儒學經典為標準,猶如夜間摸索行走於泥淖之中,早晚玩兒完。

 一天后,七人終於和汪中登上了停泊在徐莊外的沙船。雖然之前已經聽了描述,但當他們親眼看到雷神號那巨大的白色船體時,還是一個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相顧愕然。

 焦循站在沙船的船舷便,手拿鐵棍,對著雷神號的船身敲打了兩下,驚訝道:“居然真的是鐵做的?沒道理啊,這麽大一塊鐵竟然不會沉?”

 段玉裁看著從船舷邊落下的舷梯又高又陡,竟覺得頭暈目眩,兩腿發軟。

 江藩心說這麽大的船,能裝多少兵馬啊。這要是在天津上岸,哈哈!

 待一行人上了甲板後,看到寬大的甲板和各處眼花繚亂的機械設備,都成了好奇寶寶。眾人不顧甲板上風大,從船頭走到船尾,又從船尾走回船頭,指著一處處設備向汪中問這問那。

 汪中哪懂這個啊,他叫了一名水手過來給眾人解釋什麽是錨機、什麽是絞纜機,什麽是重機槍、什麽是大炮......

 等眾人上了船樓,七葷八素的爬上樓梯,來到了那間“著名”的餐廳時,更被那四扇玻璃大窗亮花了眼。

 段玉裁指著玻璃窗歎道:“這也太奢靡了!奇技淫巧莫過於此。”

 不過江藩對此卻不以為然,笑道:“有用之物即奇技而非淫巧。”

 古代中國是重德教而輕技藝,重人力而輕物力,重視技巧而輕工具。即便是倡導“經世致用”的儒家學派,也隻認同那些關系到國家的穩定和民眾的基本生活的技術,即跟水利、燒荒、冶煉、耕作相關的,而除此之外的一概被斥為“奇跡淫巧”。

 而新技術的發展其實依托於兩樣,要麽商業經濟高度發展,要麽因戰爭對軍事技術的迫切需求,從來沒有單純的科技爆發。明末如此,歐洲也是如此。

 話說伽利略幹嘛從比薩斜塔上扔倆鐵球?真以為他突發奇想要搞清重力和質量?他除了扔鐵球, 還研究過鐵球在不同斜面上的滾動速度。

 不!他是為了研究彈道,搞清炮彈要在什麽情況下才能精準的打擊敵人。

 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丟勒最擅長的根本不是藝術,而是製造武器。當年達芬奇找工作的推薦信裡,95%的內容都是跟軍事工程經驗有關。

 一天后,來自揚州的七位學者終於抵達了鯨魚港。如同那些初到北海鎮的流民一樣,當他們看到更加巨大的驚雷號,以及岸上密密麻麻的貨物和設施時,頓時目瞪口呆,完全忽視了正在碼頭上迎接他們的於德利一行。

 海關二樓的一間屋子內,趙新舉著望遠鏡觀察了半晌,心說還好,一共才來了七個,真要來幾十個成天“之乎者也”的,他也發怵。

 不過他轉念一想,惡趣味頓生,算上汪中的話,這不就是新一代的“揚州八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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