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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第711章 雪原遇襲(4)
空曠的雪地上,趙新拄著步槍蹲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著,抬手擦去額頭滲出的汗水,寒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冷戰。

 剛才對面射來的那一箭實在讓他心有余悸,要不是正好看見有人張弓瞄準,要不是自己跑得快,搞不好能射穿自己的脖子。

 冷靜了片刻,他抬頭掃視著四周空曠的原野,向右前方60度的位置走了十八步。要知道一個身高在1.75~1.8米之間的人,正常邁出的每一步的步幅距離應該是身高的0.37倍,所以十八步也就是12米。憑著剛才的觀察,他記得在另一時空的這個位置上應該有顆松樹。

 趙新向後退了半步,空氣中閃過一道圓形的波紋後,面前果然出現了一顆筆直而粗大的樹乾。隨後他迅速端起槍,向著左側七八米外一個騎在馬上的家夥扣動了扳機。在幾道輕微的“噠噠”聲中,目標身子一晃便掉落馬下,周圍隨即又響起了幾聲驚呼。

 其實他一開始沒想打近戰,而是準備在一百五十米外的順風處用帶著消音器的步槍進行狙殺;如此弓箭射不著,火槍打不著,絕對安全。然而當他趴在二百多米外用步槍瞄準鏡觀察敵情時卻發現,一個道士模樣的家夥手裡居然提著一個裝有野戰電台的背包在打量。

 北海軍的電台背包很好認,外表的顏色和尺寸跟普通士兵背包有著明顯區別。

 趙新暗叫一聲糟糕,心說這玩意怎麽會跑到對方手裡的?甭問了,電報員肯定出事了,援軍也暫時別指望了。緊接著他又觀察到,就在那個道人模樣的家夥旁邊,幾枝放出刺刀的北海軍製式步槍也赫然在目。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行不通了。現在別無選擇,這幾樣東西決不能讓對方帶走。

 觀察了片刻後,趙新決定采用“聲東擊西”的打法。他首先在兩百米的距離上擊殺了一名負責警戒的家夥,隨後順著打開的缺口一路深入,又狙殺了兩名騎兵。

 果然,敵人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因為開槍時的無聲無息,導致大多數人都變得驚慌失措,還以為鬧了鬼。

 當趙新趁亂潛行到距離電台和步槍三十多米遠的位置時,身穿黑甲的夏斯林就成了最顯眼的靶子。

 沒辦法,夏斯林那身鐵甲在周圍白雪的映襯下太顯眼了!以至於讓趙新誤以為一身道人裝束的和升額和穿著袷袢的巴奇納只是夏斯林的手下

 時間已經來到下午四點半了,不過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冬日的太陽還西斜在半空,遠沒到日落的時間,林子裡的光線也談不上多昏暗,只是陰沉。

 趙新又匍匐著來到了另一顆樹的後面,現在離電台背包的位置也就二十多米了。然而他越是離目標近,就越不敢大意。他深知在這個距離上,敵人手中的弓箭是最致命的。除了射中有防彈板的胸口沒事,其他地方基本上只要中箭,就必死無疑。

 北海軍跟滿清打了這麽多年交道,抓了這麽多俘虜,無論是對其戰陣模式還是單兵作戰方式都非常了解。在清軍的弓箭技法裡,有一種被稱為“五步射面”的近戰方式;具體操作就是在距離對手八米以內張弓搭箭,通過自身快速跑動或是馬匹的高速衝刺,以精準射擊命中敵人盔甲無法保護的地方,如面部、脖子、腋下等部位。

 由於清弓蓄能大,弓弦回彈速度慢,所以必須要用重箭,由此也導致了在這個距離內,就算有鎧甲也不能保護自身絕對安全;如果射中胳膊,基本上就是連甲帶骨頭一起射斷。

 這也是為什麽乾隆時期的歷次對外戰爭裡,各路對手都非常懼怕和包括索倫兵在內的八旗兵近戰的原因。

 躲在樹後的趙新再次故技重施,他連頭都不敢露,心裡大致估算了一下電台背包和那幾杆步槍的距離,從後腰的手榴彈袋和彈匣回收袋裡掏出了三顆RGO防禦型手榴彈。之所以要用防禦型的RGO而不是進攻型的RGN,是因為前者的破片有650個,威力更大,而後者僅有200個。

 這玩意是碰炸式引信,也就是扔出去撞到東西就炸,而且拉開保險環後只有1.8秒的時間,比北海軍的木柄手榴彈的延遲時間可短多了。

 哧!冒著白煙的綠色卵形手雷被趙新狠狠的甩了出去。

 巴奇納做夢也想不到,世界上會有趙新這種人。他之前一箭落空,於是便迅速挽弓搭箭,死死盯住西邊那棵樹的左右兩側,等了一會見仍無動靜,便朝周圍的幾個手下打出手勢,讓他們跟自己從兩側包抄。

 幾名涼州八旗拿著弓箭火槍,戰戰兢兢的剛走出沒幾步,從左前方齊膝的高度上飛出了一個冒著白煙的黑影。

 巴奇納大喊了一聲“閃”,同時奮力向前一撲,他身體剛碰觸地面,耳中就聽轟的一聲巨響,霎時間頭頂上的松針和樹乾被密集的破片打的劈啪作響。還不等驚魂未定的眾人抬頭,第二顆手榴彈又飛了過來,然後是第三顆。

 可憐的巴奇納躲過了頭兩顆手榴彈,卻沒躲過最後一顆。趙新要是扔的有準頭也就罷了,偏偏他是躲在樹後往外甩的,只是在方向上大致準確。於是當巴奇納在貼著地面僥幸躲過了前兩次爆炸後,昏頭漲腦的剛要起身換個位置,第三顆就飛了過來。

 這廝眼睜睜的看著如同綠色香瓜一般的物體冒著煙落在了身前兩米多遠的位置,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眼前便閃現一團火光,數十枚破片霎時便將他身上的袷袢和裡面的鎖子甲打的破爛不堪,成了一堆爛肉。

 接二連三的劇烈爆炸讓清軍傷亡慘重,就算是僥幸沒受傷的也是被震的昏頭漲腦。趁著爆炸騰起的煙霧還未散去,趙新貓著腰從樹後探出身來,緩慢的向目標位置移動。

 很多年前在熊島的時候,王遠方跟趙新閑聊時曾提及,當你和敵人近距離交戰時,出其不意的發起攻擊固然很重要,但是一定要控制好速度,不是說越快就越好。

 趙新那會兒對具體的作戰法則啥都不懂,也就看過點動作電影,打過點遊戲,於是不解的問,不是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麽?

 王遠方回答說道理是沒錯,但是不管冷兵器還是熱兵器,交戰的法則都是憑借人的視覺與火力輸出控制乃至消滅對手,而不是彼此之間的物理位置。

 速度快在大多數作戰環境下的確能保證安全,但那只是概率問題,暴露的時間短,被發現的概率才會小。要知道人對動態物體是極為敏感的,一旦你無法保持全向警戒和精確射擊,就會把自己陷於危險境地。

 趙新可不是王遠方,他知道自己不是當蘭博的料,也不想當。於是當他小心翼翼的來到目標位置,看到被爆炸衝擊波震的散落的一地的各種裝備,首先做的就是把這一大堆零碎全部收走;至於暈倒在樹下穿著道袍的和升額,則乾脆被他無視了。

 等他把丟失裝備都迅速撿回,消無聲息的找到一個隱蔽的位置,又連續扔出幾顆手榴彈。此時林子裡的儀威營騎兵和涼州兵們一片混亂,離爆炸點遠的那些家夥已經在踏雪穿林,狼狽逃命。

 連續的手榴彈爆炸聲很快便引起了山坳內眾人的注意,警衛排副排長和士兵們都認為是援兵到了,而同樣聽到動靜的江藩卻是面色大變。

 “不是援兵,是趙王殿下!”

 “啥?”十幾個士兵一聽都愣住了。

 “就算電台沒丟,援兵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到!外面的就是殿下!留下兩個人和衛生員一起照顧范政委,其他人立刻跟我出去接應!”

 十幾名士兵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齊聲大喊了一聲“是”,提槍上馬就往外衝。之前他們要不是擔心范統的安危,早就殺出去了。

 然而當這些人來到山坳口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敵人正在四散奔逃,空氣中時不時就會傳來“咻咻”的呼嘯聲。

 “殺!”副排長一聲大喊,帶著幾名士兵縱馬追了出去,他心裡那份憋屈就別提了,非得親手殺幾個才能解恨。

 江藩急忙大喊道:“捉活的!”

 別說他了,就連趙新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些襲擊者是誰。

 片刻後,當他策馬在幾名士兵的保護下來到了林子邊緣,跳下馬大聲喊起了趙新的代號。

 “洞洞么!”

 “洞洞么!”

 好吧,這跟那隻倉鼠可沒關系。為了安全起見,讓對手無法判斷北海軍的動向,從幾年前開始,北海軍高層便都有了代號,具體在西線司令部,劉勝是“兩洞么”,范統是“兩洞兩”,江藩是“兩洞叁”,而統管北海軍的趙新自然就是“洞洞么”了。

 過了片刻,就聽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在這兒呢,都沒事吧?”

 江藩差點哭出來,他兩腿一軟身子一歪,癱坐在了地上。

 范統受傷,這讓趙新很意外。在查看了大腿的傷勢又聽了衛生員的匯報,他覺得不能再拖延,也等不到司令部的救援了,否則這條腿很可能就保不住。

 “小范?小范?”

 “趙老大啊,我就知道你沒事。伱說我怎麽這麽倒霉啊.”

 臉色煞白的范統睜開眼,看到趙新出現在了眼前,臉上擠出一絲苦笑。

 “放心,有我呢!咱們回去,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范統眼睛一亮,隨即又黯然道:“這麽做會不會有麻煩?我覺得我還能再扛一下。”

 “再扛你這條腿就廢了,波利婭和孩子還等著你照顧呢!”

 聽到趙新提及剛一歲不到的兒子,范統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范統和波利婭認識於六年前,那時對方才14歲。由於人種的原因,金發妹子的花期都盛開得比較早;東方人還猶抱琵琶半遮面呢,人家已經是花開正盛,姿態豐盈。

 考慮到本時空的情況,北海鎮將女子成婚懷孕的年齡限制最低卡在了16周歲;於是范統又強忍了一年多才和波利亞結婚,並且到了去年才懷孕生子。

 趙新讓江藩他們不要跟著,獨自來到了二十多米外的一處岩石後面,隨即轉眼就回到了另一時空。他掏出手機,在上面搜索了一下,發現在三公裡外有個衛生院。

 當他從岩石後再度現身,身上的武器和一應裝備都消失不見,換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和牛仔褲,同時手裡還提著兩個背包。他將其中一個交給衛生員,讓他和兩名士兵先幫著范統身上的軍服褪下來,換上包裡的衣服。幾人心裡雖然覺得奇怪,可還是一絲不苟的照做了。

 之後趙新讓人把范統扶上馬,隨後自己也騎上了一匹。一頭霧水的江藩這時終於忍不住了,連忙拉住馬韁道:“殿下,您這是要?”

 “子屏,我得把范政委帶走。現在也只有我能救他。”

 “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我晚點還會回來。你要留下處理這裡的事,山丘上還有幾個兄弟的屍首得收斂,此外敵人的身份還沒搞清楚呢,這事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趙新說罷,又將另一個裝電台的背包交給江藩,說道:“趕緊跟司令部聯系吧。”

 看到趙王殿一副不容置喙的樣子,江藩也不敢再說什麽。經歷了剛才那一幕,眼前這位在他心裡愈發的神秘高大。

 趙新隻讓衛生員跟著,然後帶著范統出了山坳後便一直向北,約莫走了三裡多地,他估摸差不多了,便和衛生員一起把范統扶下馬,隨後又讓對方把兩匹馬帶回去。

 衛生員內心極度困惑,心說周圍荒山野嶺的,首長這是要幹啥?然而北海軍老大的命令他哪敢不聽,於是隻得一步三回頭的帶著馬走了。

 趙新直到遠去的人和馬變成一個針尖大的小點,這才取出了他以前買的那輛廂式小貨車。別看這些年沒怎麽開,可保養基本上兩三年都會做一次,油箱裡也一直是滿的;雖說沒牌照吧,可他眼下也顧不上了。他扶著范統進了後車廂坐好,隨即關上了車門.

 在另一時空奇台縣下屬的一所鄉衛生院裡,在這天下午接收了一個奇怪的重傷者。據醫院門口的監控看,是一輛小貨車把傷者送來的;不過由於開車的司機戴著條圍巾,頭上又戴了帽子,所以也看不清長什麽樣,只是身高應該在一米八左右。

 令人覺得詭異的是,傷者在被送進急診搶救的時候,那名司機在護士台放了兩萬塊錢,又留了張字條,上面說這錢就是給傷者用的,然後就走了。等護士追出去,發現人和車都沒影了。

 不過這還不算完,急診的醫生在搶救時發現,這位年齡和名字都不知道的男性傷者居然是槍傷!雖然像是火槍打的吧, 可醫生還是給派出所報了案。之後隨著子彈順利被取出,醫生終於確認就是火槍。

 得虧有那兩萬塊錢,衛生所本著負責的態度,血漿好藥一通招呼,傷者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腿也保住了。

 警察很快就到了,不過由於傷者處於麻藥後的昏迷狀態,並且在對方身上也沒找到身份證,便決定第二天一早再來詢問。誰料當天深夜護士查房時震驚的發現,留觀室內還在輸液的傷者連同輸液瓶一起不見了!

 等第二天一早警察聽說了此事,立刻便覺得事有蹊蹺。他們隨後便調取了醫院監控並詢問了門口保安,可之後查了兩天也是毫無頭緒,最後隻得向上級匯報,讓上面發了份協查通報。然而不管是開貨車的那個高個司機還是那個胖乎乎的傷者,自此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人見過,這件事從此成了一個謎團。

 同樣是兩天后,在另一時空靖遠城外的一間帳篷裡,打著吊瓶的范統躺在床上,一臉苦笑的對趙新道:“兄弟這個年就只能陪老婆孩子一起過,回不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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