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內的學生與老師陸陸續續地離開學校，等我和他來到了操場入口時，操場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既然你能分辨出我與其他人的不同，那你看見過其他的靈嗎?”

　　“我能看到你，已經是個意外了吧?”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確實，你記得第一次看見我是何時?”我想要確認運動會時他是否有看見我的能力。

　　“就是昨天的展會。”

　　“在你家時呢?”

　　“你還去過我家?”

　　“路過，碰巧看到了。”

　　“……”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

　　“你昨天為什麽跟著我?”

　　“你女朋友很漂亮。”

　　“謝謝，但她不是我女朋友。還有，這理由不成立。”

　　“為什麽?”

　　“如果是因為她，你為什麽在外面就停下了?”

　　“因為……男女有別。”

　　看著他那輕視的眼神，我就知道這理由太拙劣了。

　　“好吧，我錯了”

　　“說吧。”

　　“是你太帥了。”我想我可能是欠揍了。

　　“……你如果再回避我的問題，我就要離開了。”他停下腳步，不滿地看著我。

　　“我……”

　　我想要獲取更多的信息，於是我來找他。兩年來，我獨來獨往，身為靈，沒有記憶也沒有牽絆的靈，周轉於各個城市、鄉鎮和農村，與很多靈打過交道，他們所關注的人都在自己的身旁，無需向他人索取，簡單開心地作為靈活著。而我單方面地向他們索求，去問我想要的答案與真相，他們告訴我他們所知道的，所了解的，我所能做的，只有在最後的道謝。

　　漸漸地，答案越來越渺茫，我學會了長時間的休眠，與簡單的詢問，甚至不與外界再做交流，完全由著自己的性子，墮落或許是對我最大的“褒獎”。

　　只是我沒有想到，有一天再次遇到“觸碰真相的可能”，也遇到了有需求的人。

　　“你有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有需要的話，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你幫助，但是如果像現在這樣，你只是一昧地無視我的問題，把我當作免費谘詢，還請你不要給我帶來麻煩。”他的情緒隨著話語漸漸高漲，臉色通紅，語氣也變得沉重。

　　我感覺此刻的自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本以為自己是一個成熟的人，或者靈，確認著自己的目的，於是去付諸行動，完全不在意地忽略了他的感受，對不起我想說。

　　“抱歉，我不應該衝你生氣，我想我還是先離開比較好。”他說道。

　　不，你沒有錯啊，是我沒有尊重你！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抱歉，我不該。”

　　我說不出話，我生前大概就是一個習慣糾結的人吧，我不想告訴他關於他父親的事情，可我也需要他，該死，開始厭惡自己了。

　　他聽到我的話停下了腳步，而我卻在這裡猶豫不決。

　　“有些事，硬著頭皮也要上的哦。”有個聲音從靈魂深處傳來。

　　“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到那裡我再和你說。”我說道。

　　“不要欺騙我。”

　　“嗯。”

　　我帶著他來到了操場上的看台，也是運動會時的家長席，再走上看台前，他在階梯前停了一步，看向那天他父親所依靠欄杆的位置。

　　我坐在那天我坐的地方，

而他坐在他父親做的地方。　　“你先聽我說，不要打斷我，可以嗎?”

　　“嗯。”

　　“運動會那天我就見到了你。”我看了他一眼，還未等他表情開始變化，我接著說，“那天我應你父親的邀請，和他一起來看運動會，來看你。你父親說他有一個得意的兒子，要介紹給我看一看。我和他看了一整場的運動會，他告訴了我好多事，在那天的最後，他消失了。之後便是昨天的展會，我本來只是想湊熱鬧，去展會打發時間，再看到cos“卡卡西”的你後，就跟了上去，直到你摘下你的面罩，要說一點興趣都沒有，是騙人的，於是我跟著你到了你發現我的地方。再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有問題。”

　　“你問吧。”我已經做好回答的準備了。

　　“我的父親也是靈?像你一樣嗎?”

　　“是的。至少在我見到他時。”

　　“你說他消失了?”

　　“沒錯，作為靈消失了。”

　　“你知道原因嗎?”

　　“這關系到靈的能力，我對靈也不是很了解，根據我知道的消息，靈能用自身的生命作為代價進行許願，而你的父親很大可能就是這樣做了。”

　　“但很遺憾，我並不知道他許下的願望。”我補充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所認知的靈嗎?”他用微弱的語氣說道。

　　“嗯，在我的認知中，靈即人類的靈魂，繼承著生前的記憶，至於能繼承多少，我並不清楚，靈和世間的存在有著雙向的牽絆。靈不會被人看到，也不會與世間的存在產生觸碰，哪怕靈與靈之間都不會。靈能向神明許願，唯一一次的機會，靈向神明索要祝福降於牽絆之人，許願後，靈將會離去，而祝福將會落下。這就是我認知的靈。”

　　“這世界上有神嗎?”

　　“至少我曾見目睹過奇跡的出現，就在靈體消散後。”

　　那是在一家醫院，因車禍而截肢，失去了一條的腿的女孩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湧出，劃過臉頰，沾濕了枕頭與衣襟。她不是再為無法奔跑而哭泣，她嘴裡哭訴著的“爸爸”才是悲傷的源頭。一輛奔馳而過的汽車，她的父親為了保護她，離開了她。其實也不盡然，她的父親還在她身邊，只不過是作為靈。在女孩日夜的哭訴中，父親許下願望，奇跡出現了，女孩恢復成健康的模樣，車禍仿佛從未發生過，周圍的人也理所當然地接受著一切，只是女孩的父親，永遠地消失了。

　　看著墜落的太陽，我看著他，“那天，我就在這裡，看到了你父親的最後，我不知道他許下的願望，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許下願望，他可以任由著自己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他看著你的成長，他感受著你的開心，也為你開心。作為靈，他十分的幸福，但是他仍然許下了願望，許下了他認為需要那個奇跡才能做到的事情，我想，那一切都是為了你，你就是你父親的奇跡，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