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曠仔細觀察了一番後,眉頭一跳,驚訝道,“這是乾將莫邪!”
“乾將莫邪!?”朱家聞言一驚,“劍譜排名第五的乾將莫邪,竟然是這對名劍!”
勝七皺著眉頭疑惑道,“這小胖子到底什麽來頭,竟然擁有乾將莫邪?”
吳曠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他在羅網內的級別是殺字一等,距離天字殺手只有一步之遙了,但這一步,便是天壤之別。
他能查閱的羅網內部資料極為有限。
有關乾將莫邪的資料他只能查閱最基本的一部分,至於這對劍現在屬於哪個組織手裡,他就完全不清楚。
劉季不操心這些,他隻問一個問題,“咱們怎麽處理這小胖子?”
“要不要……嗬!”劉季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要知道,曲殤可是死在這個小胖子手上的,雖然無論是朱家還是劉季,都認為第一凶手是司徒萬裡,第二凶手是田言,這小胖子撐死算個工具人。
類似捅死人的刀。
再加上這小胖子長相憨憨傻傻,智力也憨憨傻傻,讓人很難把仇恨傾注到他身上。
但劉季還是提出了殺人的提議。
畢竟,終究是他親手奪走了曲殤的生命。
朱家聞言後沉默了良久,最終搖了搖頭,“算了,冤有頭債有主,沒必要和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計較。”
劉季聳了聳肩,對此並無異議。
他能和朱家混到一起,兩人的性格總歸是有一些相同的地方。
兩人都不是好人,但都很有底線,很具有傳統的任俠之氣。
不過劉季也不打算完全放過阿賜。
“哼哼哼……小胖子,追我們一路很得意吧,看小爺怎麽教訓教訓你!”
劉季一邊壞笑,一邊拎著劍走過去。
看著劉季不似好人的表現,再加上自己突然不能動帶來的恐懼,讓阿賜不由聲音顫抖的叫嚷道:
“壞人!”
“壞人走開!”
“走開啊!”
走開是不可能走開的,劉季圍著阿賜打圈轉,一邊轉一邊把劍當作棍子去拍打阿賜。
也沒用多大力,不過打在阿賜圓滾滾的身體上,還是一打一肉顫,看著極具視覺效果。
朱家看著嚇得聲音都在顫抖的阿賜,不由捏著須子笑了兩聲:
“好了,小家夥,別害怕,一會兒你就能動了。”
說完,他對左右兩邊的勝七吳曠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兩位先跟著老哥我去醉夢樓避一避吧。”
他們倆自無不可,劉季也發泄完了不爽,四人立刻離開了這裡,隻留下黑暗中可憐又無助的阿賜,伴隨著夜風微微顫抖。
………………
鄉民的藏身山洞內。
此時,章邯和韓信兩人已經離開。
高漸離和大鐵錘的狀態恢復的差不多,可以正常活動了。
龍且和鍾離昧此時則在安排鄉民離開這裡。
章邯已經向他們保證過,這些無辜鄉民不會再受到任何迫害,所以就安排這些百姓離開這裡了。
這山溝溝裡吃飯都費勁,實在不是個好住處。
當然,最重要的是王離已經率軍抵達,不知道什麽時候大戰就會開啟,整個大澤山區域都不再安全。
還是及早撤出為妙。
從蓋聶他們聽來一切的始末後,高漸離不由感慨道:
“真沒想到,章邯會來尋求合作……”
“我們都想不到的情況,一定也在羅網的意料之外。”蓋聶淡淡的回應道。
這也是章邯會來找他們合作,以及他們願意合作的原因。
只有出其不意,才更容易破掉大澤山這個局。
衛莊聞言眼眸一瞥,冷聲提醒道:
“章邯始終是效忠於嬴政,效忠於帝國的,這種合作對你們來說危險而脆弱。”
“樂觀,是致命的毒藥。”
衛莊話說的很明白,對‘你們’很危險。
他跟章邯有一層關系在,所以他不會有事,但也只是他不會有事。
你們最好不要因為他的關系,而對章邯放松警惕。
不得不說,衛莊的職業操守還是不錯的,這種時候也沒忘了做出提醒。
高漸離正要回應,卻見一名騰龍軍團的士兵匆匆進來匯報道:
“崗哨發現了一位自稱是農家烈山堂田言的人,想要求見諸位。”
蓋聶等人聞言不由互相對視一眼。
衛莊輕笑一聲,玩味的說道,“剛離開一個本不該找上門的,立刻就來了第二個,真是有趣啊!”
高漸離和大鐵錘可是剛被救回來沒多久呢,已經翻臉的農家竟然還會上門?
與此同時,山洞外的山林某處,章邯和韓信並肩走在林間。
章邯似乎扯到了某處傷勢,眉頭猛地一皺,動作停頓了一下。
韓信見狀不由問了一句,“將軍的傷勢……沒問題吧?”
章邯抬手示意無妨,然後說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嗯?”韓信輕哼了一聲。
“我希望你走一趟烈山堂。”章邯話說的模棱兩可,並沒有說明去烈山堂做什麽。
不過韓信似乎心中已經有數,直接點了點頭,“好。”
說完,他就直接和章邯分道揚鑣了。
看著遠去的韓信,章邯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羅網在大澤山的所作所為確實超出了他的預料,局勢的發展也遠比他預想的要激烈。
好在,羅網固然無孔不入,卻也盡是漏洞。
他們還是有時間,還是有機會。
………………
山洞內,田言獨自一人緩緩走了進來。
在她對面的,是圍成一個半圓的蓋聶五人。
大鐵錘一見田言進來,第一個發話,語氣滿是不爽的嘟囔道:
“你來找我們幹嘛?田虎還不肯罷休嗎?”
田言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說自己來和田虎無關,還是說田虎已經罷休了。
高漸離比較沉得住氣,抬手製止了大鐵錘發牢騷的行為,平靜的問道:
“田大小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呢?”
“高統領曾問我,農家六堂是否有停戰的可能?”
“沒錯。”不明所以的高漸離點了點頭。
田言接著說道,“我此番前來,就是想確認,墨家想要農家停戰的願望,有沒有改變?”
高漸離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農墨兩家自前任俠魁和上代巨子開始就患難與共,此間情義不會改變,只是……”
如果可以,高漸離是真的不想再和農家打交道。
可惜的是不可以,還只能保持克制。
相較之下,大鐵錘就沒那麽多顧忌,說話一點不客氣:
“只是田虎那個榆木腦袋,好話聽不進去,還倒打一耙!”
田言乾脆利落的回應道,“田虎對墨家犯下的過錯,我可以一力承擔!”
伸手不打笑臉人,田言態度放的很端正,高漸離的情緒也消退了不少,態度越發緩合:
“田大小姐嚴言重了。”
“只是現在田虎堂主一意孤行,就算墨家和農家的情義還在,又有什麽用呢?”
“所以……”田言上前一步,神情嚴肅的回應道,“我現在希望墨家能夠全力支持我……接任俠魁!”
這話一出,蓋聶衛莊眯了眯眼,逍遙子撫須不語,高漸離眉頭微皺,大鐵錘有些吃驚的張大了嘴。
田言沒有理會眾人不一的反應,侃侃闡述道:
“農墨兩家的關系在田虎的一再破壞下已瀕臨崩潰,若是他當上俠魁,兩家的關系只怕再難修複。”
“農家如今激烈內鬥,傷亡慘重,墨家難道願意坐視農家在帝國的陰謀中走向覆滅,讓十萬農家弟子生靈塗炭嗎?”
大鐵錘一聽這種像是指責墨家不願相助的話語立刻就激動了,大手一揮,昂揚回道,“我們當然不願意!”
“我們來,就是勸你們不要內鬥的……是你們死活不聽!”
高漸離依舊鎮定,沒去多想田言為什麽會突然要爭俠魁,只是問了個關鍵問題:
“你要爭俠魁,田虎會同意?”
“他當然不同意。”田言直言不諱道,“所以,除了希望得到墨家的鼎立相助外,我也希望能得到鬼谷縱橫和道家人宗的支持。”
田言的目光接著先投向了鬼谷縱橫:
“兩位來到東郡不久,就卷入了烈山堂凶殺案中,成了嫌疑最大的殺人凶手。”
“當然,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嫁禍,既指向二位,也指向神農堂。”
蓋聶平靜的看著侃侃而談的田言,回應道:
“朱家要殺田猛,本就是一個最容易讓人接受,也最真實的謊言。”
殺田猛,朱家既有想法,也有動機。
換言之,就是別人認為他想殺,他自己也確實想殺,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沒那個能力。
只是當事情發生,人們倒果為因時,能力反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人們更看重的始終是動機和理由。
田言跟著說道,“兩位因此事卷入到農家亂局之中,表面上獲利最大的是神農堂,實際則不然。”
“朱家成了一個背黑鍋的替死鬼,背負了這場驚變的所有負面影響。”
“當年張儀以連橫破蘇秦合縱之策,而今日的帝國,反其道行之,卻是以合縱之策,來破百家齊心的連橫之局。”
“縱與橫的關系,鬼谷的兩位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縱橫捭闔,天地之理,江湖也無出其外。”蓋聶立刻回了一句。
不過田言這裡說的話就是胡扯,或者說是……模糊了界限。
在整體上,諸子百家,或者說反秦勢力和帝國之間的交鋒還是以合縱為主。
合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
連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
一強是,也只能是,只會是帝國,反秦勢力必須聯合才有機會反抗這個龐然大物。
但是具體到農家今日的這個局面,說帝國方面是在合縱並不算錯。
農家內部叛變到羅網這邊的只是少數,且都是較為弱勢的存在,他們互相之間或主動或被動的勾連在一起,才促使農家局勢迅速惡化到今日這個局面。
同時,也破壞了農家借助強力外援平穩內部局面的機會——也就是連橫的機會。
田言接著又看向逍遙子,“帝國對我等諸子百家從未掉以輕心。”
“道家天人相爭,和如今的農家豈非一般無二?”
“其中深意,逍遙先生應該也是明白的。”
逍遙子撫須不語。
老實說,他想回一句並不一樣。
因為確實不一樣。
道家的天人之爭始終是道途之爭,是理念之爭,和實際利益無關。
這場爭鬥的激烈程度如何,隻取決於兩宗掌門的態度。
只要掌門控制局勢不擴大,哪一宗的弟子都不會主動挑起矛盾——無論天人兩宗哪一宗的弟子都不愛惹事。
這和農家內部靠著實力均衡維持著的脆弱平衡迥然不同。
但他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道家的平衡也很脆弱——全系於兩個人身上,不脆弱才怪。
只是天人兩宗的掌門大都靠譜沉穩,所以平衡維持了很久。
而現在,天宗的新掌門似乎並不是那麽的……和善,偏偏又和帝國扯上了關系。
所以……田言的話意外的是對的,雖說不是特別準確。
考慮一番後,逍遙子朗聲回道,“人宗入世,為的是擇濟蒼生。 ”
“田大小姐若是能平息農家風波,避免無謂的傷亡自然最好。”
翻譯一下,他可以支持田言。
“多謝逍遙先生。”田言聽出了逍遙子的意思,立刻點頭致謝,接著目光轉回到鬼谷縱橫身上。
就剩他們兩個的態度了。
蓋聶看了衛莊一眼,一言不發。
衛莊盯著田言,聲音低沉的說道:
“你的確比農家其他人要聰明的多,可惜還不夠聰明。”
田言很謙遜的回應道,“請衛莊先生指點。”
“症結沒有根除,是治不好病的。”
“衛莊先生指的是……隱藏著的屬鏤?”田言瞬間想到了所謂的症結是什麽。
衛莊冷淡的回應道,“他的身份不揭開,農家的風波就沒有徹底平息的可能。”
“衛莊先生的確一陣見血。”田言不否認衛莊的說法,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俠魁未定,人心浮動。”
“真正的元凶可以輕易的渾水摸魚,我必須盡快將大局穩定下來,才可以溯本清源。”
“有時候,除病根是來不及的。”
聽到田言的回答,衛莊眼不眨一下的盯著她的眼眸,沉默片刻後意味不明的說道:
“你很會取巧……但小聰明是不足夠的。”
這話乍一聽,衛莊似乎是要拒絕田言的請求,不過緊接著轉折就來了。
“我倒要看看,你接下來會怎麽做。”
這是又同意了!
田言朝他露出了一個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