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看蒙恬先是震驚,繼而演變為震怒的臉色,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笑著抬手虛按一下,安撫道:
“將軍不要多想,我沒事。”
“那公子的意思是……”蒙恬讓他整的摸不著頭腦了。
扶蘇解釋道,“怪我剛才沒有說清楚……準確的說,我現在應該中毒了,或者說毒發了,但實際上沒事。”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蒙恬更懵了。
扶蘇進一步解釋道:
“在我來的路上,隊伍遭到了狼群的襲擊。”
“狼群不可能襲擊這麽大的目標!”蒙恬聽了直接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扶蘇含笑點頭道,“這背後確實有蹊蹺,有人想要趁機對我下毒,不過並沒有成功。”
“那刺客……”
蒙恬下意識的以為是扶蘇的護衛攔住了刺客,卻見扶蘇對他搖了搖頭。
“準確的說,她不是刺客。”
“這一點,或許由我來對蒙將軍解釋更方便。”
營帳內突然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墨鴉的身影不知不覺的出現在了帳內的角落裡。
蒙恬先是一驚,看清楚陰影中一身黑衣的墨鴉後才松了口氣:
“沒想到墨鴉統領也來了。”
墨鴉走出陰影,邪魅妖豔的臉上掛著淺笑,不急不徐的朝扶蘇和蒙恬拱手一禮:
“見過公子殿下,還有蒙將軍。”
“這件事,就由墨鴉統領向蒙將軍仔細講解一下吧。”扶蘇沒有多寒暄,一招手示意墨鴉繼續說事。
墨鴉點點頭,開始陳述道,“據我目前得到的消息,狼族單於冒頓似乎提前得知了公子殿下車隊的行進路線,並安排了人手前往,以狼群阻擊之。”
“但真實目的,是想要給公子殿下下毒,一種很特殊的毒。”
“特殊的毒?”蒙恬眉頭一挑,好奇問道。
“喚作狼毒。”墨鴉回答道。
“將軍應該知道,多年之前的狼族本來是一盤散沙,由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組成,互相之間並不存在明確的從屬關系,一方面南下侵略中原的同時,也在做著內部鬥爭。”
“直到冒頓的父親,狼族的第一任單於頭曼成功統一了狼族的諸多部落,將之整合為一……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狼族才真正構成了威脅。”
“而在狼族的諸多部落中,有一個偏遠的特殊部落,喚作‘月狼之裔’。”
“這是一個很小的部落,因此當年很輕松就被頭曼控制,被迫臣服,舉族成為了奴隸。”
“不過這個部落雖小,卻並不簡單,部族內的成員普遍精通毒術,而且擅長驅使狼群。”
一聽到驅使狼群和毒術,蒙恬立刻明白了,“所以冒頓就是派出了這個部族的人來襲擊公子殿下?”
“不錯。”墨鴉繼續說道,“狼毒,便是‘月狼之裔’獨有的一種特殊毒藥,中毒者每逢狼嚎就會躁動發狂,最後瘋狂自殘而死,症狀類似狂犬之症。”
“此毒只有‘月狼之裔’部族的人可解,若無解藥,必死無疑。”
“冒頓給公子下毒,是想以解藥來牽製於我?”蒙恬一皺眉,不由罵道,“還真是其心可誅啊!”
墨鴉一笑,接著話頭說道,“呵呵,冒頓想做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一旦真的中毒,將軍你勢必落入被動,無論對方有何謀算,都不得不主動入套。”
“那公子先前所說的那些……”蒙恬繼續問道。
按照扶蘇之前跟他說的話,冒頓的謀劃肯定是落空了,但好像不是直接解決了下毒的人那麽簡單。
墨鴉聞言抿嘴含蓄一笑,緩緩解釋道:
“對於掌握著特殊技藝的‘月狼之裔’部族,頭曼一方面覬覦他們的能力,一方面又忌憚他們的能力,所以為了能放心的利用他們,頭曼將‘月狼之裔’部族整個放逐到了最苦寒的極北區域,只在身邊留下部族中實力最強最精銳的成員。”
“利用部族的存亡,來脅迫控制這些人。”
“頭曼死後,冒頓逐步接管了狼族的一切,包括‘月狼之裔’,而他和他的父親對‘月狼之裔’態度一致,控制的手段也一致。”
蒙恬大概品出味兒來了。
沒有人喜歡被人脅迫,尤其是拿自己全族的性命為把柄。
墨鴉接下來所說的內容也確實如蒙恬的揣測一般:
“狼族人,從沒有忠誠可言,冒頓可以用‘月狼之裔’全族性命為把柄來脅迫控制他們,我們自然也可以利用。”
“陳平先生曾計劃往東胡一行,阻撓狼族對東胡的侵蝕吞並,雖然這件事最後無疾而終,但他也並不是全無收獲。”
“這樣一來的話……”蒙恬若有所思的看著扶蘇,“公子殿下雖然沒中毒,但在冒頓眼中……”
“我此時已然身中奇毒。”扶蘇含笑接上了後半句話。
蒙恬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如果扶蘇中毒,他確實會落入極為被動的境地,但現在反過來將計就計,那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了。
“那末將得趕緊去找大夫來,為公子診治病症了。”蒙恬起身朝扶蘇躬身一禮,隨即離開了營帳。
之前墨鴉提及了一件事——護送扶蘇的車隊路線暴露給了冒頓。
蒙恬不知道出問題的是扶蘇的衛隊還是自己麾下的軍隊,穩妥起見自然是當他們全都有問題。
至於究竟是什麽問題,倒是不必多討論——八成還是和羅網脫不了乾系。
和狼族交戰,蒙恬從來不考慮間諜的問題,無論是他對狼族用間,還是狼族對他用間。
原因也乏善可陳——沒法用啊!
蒙恬這邊自不必說,狼族人根本不可能潛伏到他這邊不被發現。
狼族那邊倒是會招攬一些中原人,但肯定也不會被冒頓真正信任。
蒙恬也不相信冒頓有本事搭上中原那邊的線,百分百是羅網主動找的他們——那群混蛋還真是無法無天呐!
現在周圍有對方的眼線,蒙恬自然要把戲做足。
所有人都會知道,公子扶蘇中毒了,很難解的致命奇毒!
目送蒙恬離去以後,墨鴉的目光轉向扶蘇,垂首匯報道:
“公子殿下,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就在雁門塞附近。”
“就在附近?”扶蘇一挑眉,失笑感慨道,“那還真是巧啊!”
“不過倒是個好消息……若是有需要,說不得還真得去叨擾一番。”
………………
帝國東郡,農家神農堂總部。
燭火照耀下一片明黃的大堂內,朱家捧著自己的大臉站在桌子上,露出藍色的‘哀’面具,讓人一看就感覺很沮喪的樣子。
此時他的嘴裡正在不斷的嘀咕著:
“怎麽就死了呢?”
“怎麽就死了呢??”
哐!
一聲脆響,劉季松松垮垮的站在桌子一旁,狠狠的把手裡的骰盅砸在了桌面上,同時一臉無奈的對朱家說道:
“我說老大,你就別跟個怨婦似的念叨個沒完了,我感覺自己頭都讓你念大了!”
劉季對面,穿著一身華貴綢服,頭髮梳的鋥亮整齊,手上帶著絲質手套的四嶽堂堂主司徒萬裡伸手按住劉季拍在桌子上的骰盅,也看向朱家說道:
“朱大堂主,要不要也來玩兩把?”
說完又看向劉季,“老弟開大開小?”
“我沒有心情啊……”朱家唉聲歎氣的回了一句,語氣要多委屈就有多低沉。
劉季忍不住一翻白眼,“爭奪俠魁的最大對手田猛死了,你反而心情變差了!”
朱家猛地一抬頭,略顯激動的回道:
“我也想開心一點啊!”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把這件事算在了我的頭上!”
此時朱家的面具變成了黃白相間小嘴圓長的‘樂’,這個‘樂’和‘喜’不同,一般並不表示他開心,而是表示其他和笑有關的情緒,比如嘲笑,比如譏笑。
當然,也包括苦笑。
他平時用這個面具都是去笑話別人,這一次看樂子算是看到自己頭上了。
話說完,朱家的面具又變回了‘哀’,他也再次用自己的小手捧住了自己的大臉。
“小!”劉季盯著骰盅說了一個字。
司徒萬裡不著急開盅,扭頭看向朱家問道:
“這事不是你請蓋聶和衛莊乾的嗎?”
“我可請不動這兩尊大神,他們兩個也完全沒有這麽做的動機。”朱家的語氣越發低頹。
司徒萬裡這時揭開了骰盅:
“五五六,十六點大!”
“嘁!”劉季一甩頭,忍不住撇了撇嘴。
司徒萬裡隨即一抖手裡的骰盅,再次把三個骰子網羅進骰盅裡,在半空中開始盡情的搖擺,同時笑著再問朱家道:
“那麽誰最有理由乾掉烈山堂主田猛呢?”
“唉~”朱家一歎氣,“除了我,好像也沒別人了。”
“看來是有人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我看被架到火上的不是,而是整個農家。”劉季嬉皮笑臉的接了一句。
司徒萬裡跟著說道,“田猛這一死,六堂之間的矛盾算是徹底撕破臉,沒有任何轉圜余地了。”
“誰能成為俠魁號令六堂,誰就能徹底鏟除掉自己的對手。”
“這一次神農令上的任務,已經不止是俠魁之位的歸屬了……”
“而是關系到誰,才能繼續在農家活下去!”
伴隨著這句話音落下,又是一聲脆響,司徒萬裡把骰盅扣到了桌子上。
六堂雖然內鬥多年,一直也沒發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直到現在,底線被打破了。
田猛的死,田虎肯定是要以血還血的。
朱家抬頭看了一眼劉季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再看看司徒萬裡身前堆滿的金幣元寶,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像劉季老弟你一樣倒霉。”
一聽這話老賭徒不高興了,嘟囔著回道:
“這是運氣的問題嗎?”
“那田猛到底是怎麽死的咱們都還沒弄清楚呢……我聽說,他死的似乎很快,是不是真的啊?”
司徒萬裡很認可的點了點頭,跟著說道,“我也很好奇,以田猛的實力,除了縱橫那兩位,還有誰能輕松取走他的性命呢?”
朱家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回道,“唉……這可是個好問題啊!”
這時候,房間中響起了第四個人的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喑啞:
“我去看過田猛的屍首了。”
劉季聞言猛地一瞪眼,驚呼道:
“我去!曲老哥你真猛啊,這個時候的烈山堂都敢去!?”
田猛死了,最大的嫌疑人蓋聶衛莊都跑了,田虎那個憨批這會兒指不定多狂躁呢。
他們神農堂的人撞上去怕不是連個全屍都難留。
朱家倒是沒怎麽驚訝,臉上的面具換成了紅色的‘喜’,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許多,笑呵呵的問道:
“老弟有什麽發現?”
曲殤並不會易容偽裝,他能摸進烈山堂,靠的是他的身法——並不是輕功,單純的身法,和盜蹠白鳳他們都不同,單純服務於戰鬥的身法。
這也是他‘無相無形,暗影隨心’之名的由來。
當然,用來潛入一些防守不嚴密的地方問題也不大,烈山堂剛死了堂主看起來應該正是戒備森嚴的時候,其實恰恰相反,人心渙散,可趁之機不少。
“我沒敢久留,只是簡單的瞄了一眼棺槨中的屍首。”
作為神農堂的武力擔當,此時依舊看不見其人何在,只有聲音在屋內響起:
“看起來,確實和傳言一樣,田猛死的很快。”
“除了咽喉處一劍封喉的致命傷,他的屍體上沒有被衣物覆蓋的地方沒有任何其他傷口,甚至完全看不出動手的痕跡。”
雖然不被衣物遮蓋的地方不多, www.uukanshu.net 無非就是雙手腦袋之類的,但像田猛這樣的高手,理論上不該死的這麽……簡單。
推己及人,朱家覺得自己要是被殺了,渾身肯定到處都是傷,除非敵人強到他完全無力抗衡。
這就又繞回來了——難不成真是鬼谷縱橫殺的田猛?
這個念頭被朱家毫不猶豫的拋棄了。
以鬼谷縱橫的能力,除非他們倆有什麽挑釁烈山堂的特殊癖好,否則完全沒理由這麽做。
或者說,他們完全沒必要做的這麽糙。
他們有的是辦法讓田猛死的同時,還完全牽扯不到他們倆頭上。
不像現在,田虎的莽夫估計一刻也等不得,肯定會調動一切力量追殺鬼谷縱橫……當然,朱家這邊他也不會放過。
其實這裡面的問題,田虎雖然虎,也未必就看不穿,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看不穿,烈山蚩尤共工魁隗四堂總有人能看穿。
但看穿了,田虎也得一條路走到黑,咬死蓋聶衛莊他們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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