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灼熱的枯枝猛然爆開,發出一聲脆響,讓火堆的橙黃火焰抖動了一下。
古尋百無聊賴的坐在火堆旁,拿著一根稍粗的樹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火堆中心的枝葉。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還在駐足眺望的月神等人,招呼道,“要不過來烤烤火吧,這天兒可不怎好,陰冷陰冷的,一直矗那硬吹風也不是事嘛。”
看著古尋升起的火堆,月神眼皮幾番抖動,最終卻是屈服於內心的選擇,點了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之所以答應,不是月神貪圖區區一個火堆,或是嫌冷嫌黑什麽的,她只是覺得,古尋在那邊烤火她們在這邊吹風這種事,未免有些荒唐。
更具體點說,就是會顯得她們幾個人像一群傻子。
眾所周知,外家橫練高手都擁有一副銅皮鐵骨,堅逾金石,刀槍不入。
但是這並不代表這些橫練高手會沒事不走尋常路,非要往刀山火海裡蹦!
同理,這也適用於其他領域。
月神幾個人當然不怕夜風,也不懼寒冷,但有火不烤就很智障。
連帶古尋,一共六人,松散的圍繞在火堆一圈,不過特意留了個缺口。
那個方向是下風口,誰坐過去誰就要承受火焰炙烤,一般情況下屬於給自己找不自在的行徑。
月神幾人雙眼全都注視著熊熊燃燒的火堆,不過眼角的余光,都放在了古尋身上。
這家夥特意忙活著搭了這麽個火堆,絕對不可能就為了邀請她們過來烤火。
果不其然,未及片刻,古尋就帶著一臉和善笑容的跟和他距離最近的少司命搭話道:
“小姑娘,你多大了?”
少司命扭過頭直面著古尋,半截面紗上的剔透雙眸毫無情感起伏注視著他,不發一言。
“……”
上來就碰壁,古尋沒有氣餒,也沒有不快,依舊笑眯眯的繼續問道,“那……你加入陰陽家多少年了?”
“……”少司命一如既往的沉默無言。
“啊……小姑娘看來不太健談呀。”古尋晃著腦袋,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還是要多說話,多跟人接觸,你看你還這麽小,以後的人生不能廢了啊!”
這次少司命終於有了些額外的反應——她把頭扭回去,重新對著火堆了。
剛才分座位的時候,她慢了一步,以至於和古尋不挨著的位置全都被佔據了,最後只剩下了這一處。
她沒得選擇。
當然,也不是真的別無選擇,如果對自己的內功修為有信心,她還是可以坐在風口上的。
對此,少司命並沒有什麽意見。
作為一個三無少女,她對古尋的態度是她們當中相對而言最平靜的了,諸如畏懼,忌憚、恐懼、好奇等情緒全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現在她有點後悔了。
這人太吵了,和她想象當中的,那個曾經單槍匹馬毫無顧忌的闖入陰陽家總部要地羅生堂的人完全不一樣。
古尋此時還在絮叨,“如果實在恐懼社交,可以嘗試著一點點做出改變,好比說現在,我找你聊天,你可以不用言語作為回應和我交談,但至少嘗試著做些簡單的回應。”
聽著這些話,少司命雙眼越發無神——我不恐懼社交,只是不說話而已!
“比如說,你可以點點頭,或者露出一個笑容,來告訴我你有交流的欲望。”
少司命:不,我沒有交流的欲望!
“從簡單的開始,逐步增多增強溝通的渠道方法,一點點恢復正常。”
我覺得自己現在挺正常的……
在古尋連續不斷的騷擾之下,少司命難得有了反應,一再試圖用眼神回復他——閉嘴吧!
月神此時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蹙眉打斷古尋道,“少司命閉口不言,和國師說的這些都無關!”
“那和什麽有關?”古尋興致不減,立刻反問道,“我可是大夫,眼睛還很好使,這姑娘是不是啞巴我一眼便知。”
“這就不牢國師掛心了。”月神沒有給出答案,只是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
“呵!”古尋咧嘴一笑,玩味問道,“那容我問最後一句,她到底是不願說,還是……不能說?”
月神眼眸一沉,語氣照舊的回道,“國師不是能判斷她是否是啞巴嗎,這個問題還需要向我們要答案?”
“不能說……可不僅僅只有病理上有問題這一種可能。”古尋若有所指的笑著回應了一句。
從當初自己出手從羅生堂救走小靈,這小姑娘正式登上陰陽家木部長老之位開始,至今已有多年,古尋和她之間見過不少面。
當然,大都只是萍水相逢,簡單打個照面,唯一一次交流比較多的,就是上回去樓蘭。
每一次古尋看見這姑娘,她都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宛如一具已經喪失了思想的屍體。
這很不正常。
這世上當然有的是人性情冷淡,處世孤僻,不喜社交,寡言鮮語……
但是!
她這種程度,絕非是能用性情如此來簡單解釋的。
這一點古尋早就有所疑惑,不過過去他不關心,也無心去探究。
而現在……他依舊不關心。
拐彎抹角的聊這件事,只是因為無聊嘛,總得找點話頭。
他覺得效果還不錯,不僅調動了這個三無少女的情緒,還順帶著刮蹭上了月神。
當然,效果不錯是有代價的。
代價就是他成功的開啟了話題,也成功的終結了話題。
一切,重新歸於沉寂。
死寂聽起來不像個好詞兒,但確實頗受不少人的喜愛。
月神就對這份寂靜十分滿意,巴不得這一夜就這麽晃蕩過去。
可惜事總與願違,古尋並沒有讓她享受太久的安穩,很快就換了下一個目標——緊挨著少司命的大司命。
當看見古尋那模式化的笑容時,大司命都快哭了。
她就說,她先前應該竭盡全力搶走娥皇現在坐的位置——那是離古尋最遠,離月神最近的地方。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她只能無奈的等待著古尋的‘光顧’。
面對大司命,古尋沒有像對待少司命一樣從廢話開始起頭,而是先安撫道,“看你這一臉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你人吃了呢。”
“放輕松,說起來,我還算是你的恩人呢。”
“呃?”雖然心中畏懼古尋,大司命此時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疑惑不解的聲響。
“國師大人,這話……要從何說起啊?”
你說你欺壓弱小就算了,咱也不敢說也不敢問,但是怎麽還帶莫名其妙上人情攻勢的呢?
稀裡糊塗,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竟然就欠了別人恩情!?
還有王法嗎?
月神此時也是面帶疑惑,不過她心裡倒是隱隱有條不太清晰的曲折路線,似乎能夠解釋古尋的說法。
只不過她還沒能完全弄清楚邏輯關系。
古尋此時為所有人解開了疑惑,回答道,“之前那任陰陽家的火部長老可是我親手乾掉的。”
“要不是我,以那家夥生龍活虎的姿態,天曉得還能活多久。”
“他不死,你能登上大司命的位置嗎?”
“四舍五入一下,可是我親手把你送上長老寶座的!”古尋用極富有蠱惑力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大司命聽的連連點頭,一副很是認同的模樣——她可不像少司命那麽無所謂,不敢不認呐!
當然,如果斷章取義的來看古尋的話,倒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至少……如果前任火部長老不死,她確實登不上長老的位置。
可問題是,一來古尋殺人為的不是幫自己,二來哪怕古尋不動手,當時已經是火部長老候選的她,也隨時可能得到殺死上任長老,接任長老位置的任務。
這在陰陽家可以說是稀松平常,就像現在的三無少司命,如果不是前任少司命恰好殞命燕薊,她也得這麽把少司命的位置接過來。
甚至當初焱妃用來扯謊忽悠燕丹的理由中,也有這麽一條在,並且燕丹對此並不懷疑。
歸根到底,這也是他們陰陽家的制度特色。
看著大司命無奈屈服於古尋‘淫威’之下的表現,月神是忍不住腦門直跳,既無語於古尋稀爛的邏輯,也感歎於手下的不爭氣。
娥皇女英姐妹倆則或淺或深的露出了笑意,完全當個看客。
從這一幕就能看出,陰陽家確實不存在集體榮譽感。
對於古尋公然那自己擊殺前任陰陽家長老的事來戲謔大司命,娥皇女英表示十分願意看樂子,毫不在乎宗門臉面。
就連幾乎算半個副掌門的月神,對此也更多是嗔怒於古尋用扯淡的邏輯去忽悠自己的下屬,而非惱火古尋肆意張狂的表現有損她們陰陽家的排面。
古尋毫不在意月神幾人的反應,笑眯眯的看著大司命,繼續說道,“既然你也認可,那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啊?”
看著古尋言語加眼神的雙重暗示,大司命頓時露出一副慌亂之色,眼神亂飄,說話磕磕絆絆的回應道,“這……這……國師你……我這……”
這種茫然無措的表現,像極了被霸總突然壁咚而嬌羞無限的弱氣小嬌妻。
可惜,在實際情況裡,這種失措,就只是單純的心慌而已。
突然從一個自己無力反抗,也不敢反抗的人那裡收到這種暗示,換你你也慌!
大司命心裡一點綺念都沒有,有的只有後悔——她就不該參與這次的任務!
慌亂之下,大司命隻好轉頭看向月神,希望這一位能幫自己解圍。
月神理所當然的不負眾望……或者應該說不負大司命之望,開口插話道,“國師想要做什麽,不妨直說。”
和大司命不同,月神很清楚古尋不可能是要亂搞男女關系。
大司命對古尋的了解只能說一知半解,其中還摻雜著許多道聽途說,而在諸多流言蜚語中,確實不乏批判古尋有疾的言論。
因此,大司命是真的擔心這位位高權重,武功通天的國師,起了一些她不希望有的念頭。
作為一個東皇太一的工具人,大司命願意當工具,可不願意當玩具啊!
古尋咧嘴一笑,“月神你還是了解我的,不過請放心,我沒有什麽強人所難的要求,就是問點問題。”
“……”月神面上不說話,心裡卻是一顫。
她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古尋的問題。
但是和大司命一樣,面對古尋,很多時候是沒得選擇的。
見月神不回應,古尋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權當她默認了。
“我先問一件事,大司命……或者說火部長老,是不是都會六魂恐咒啊?”
一聽到六魂恐咒,月神和大司命齊齊的臉色一變,區別是前者控制的稍好一點,不那麽明顯。
六魂恐咒,作為名義上已經封禁的禁忌咒術,確實稱得上是個敏感的話題。
不過能讓她們倆反應如此之大,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這麽一個禁忌咒術的名頭,而是她們此行機關城的目的。
雖然先前月神說什麽命運自會指引一切,但是實際上東皇太一還是布置了任務。
這份任務一部分是陰陽家自己的目標,一部分則是為了配合進攻機關城的帝國軍隊。
任務中,娥皇女英負責策應月神在機關城內行動,少司命負責阻截可能會有的機關城派出來通風報信的信使,而大司命,她負責的是尋找合適的機會,將六魂恐咒下在墨家巨子的身上。
這個計劃,月神是從東皇太一那裡得到的,然後再由她轉告了大司命幾人,整個過程全都是口述轉達,不留紙面信息,也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
理論上,這種情報是不可能泄露的,除非她們說話的時候有人隱藏住了自己的行蹤在一旁竊聽, 或是東皇太一,及她們幾個人中的某個人私下泄露出去了。
前者基本不可能。
月神是在帶著大司命等人離開鹹陽,在四下無人,一覽無余的撂地裡轉述的任務目標,為了防備白鳳墨鴉這樣的特殊人才,甚至連小動物都確保沒有。
而東皇太一是在觀星殿向月神下達的任務,那種地方沒有偷聽的余地。
後者嘛……更沒戲。
大司命等人知道了任務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月神的視線,更沒有機會外泄情報。
月神雖然經常泄露陰陽家一些不太機密的情報,但是這件事她確實沒跟古尋說過。
總不能是東皇太一泄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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