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沒有被他的輕蔑態度激怒,而是直接前踏一步,動手的意思昭然若揭。
然而這時,在所有人眼中已經陷入絕對頹勢的蓋聶卻製止了他,朗聲說道:
「多謝諸位的好意,不過……」
「今日之事,是我鬼谷派內部,我和我師弟之間的矛盾,請不要插手。」
「這……」蓋聶此話一出,墨家一方的人齊齊一驚。
堂堂劍聖,也會意氣用事,直接上頭了?
就你這個狀態,你是瞧不起你自己的師弟啊,還是太高看自己的後腰啊?
高漸離嘴唇翕動幾下,看得出他極不讚同蓋聶的選擇,但終究沒有說出勸阻的話來。
畢竟……這是背負著天下第一劍之名的男人,他要戰,誰好意思勸他避戰呢?
陳和聞言後,也一樣老實的退了回去,安心當看客了。
蓋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將目光中心偏轉回衛莊身上,肅聲說道,「我,才是你的對手!」
衛莊看著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師哥突然就不再避戰了,不禁一笑,冷冷的吐出兩個字,「有趣!」
蓋聶沒有再搭理衛莊,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劍。
他之所以一反常態的堅決求戰,是因為他明白沒得避。
衛莊既然帶人殺進了機關城,站在了這座大廳之中,甚至在他意外遭受黑麒麟暗算之後仍沒有罷手的意思,就代表了這一戰,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了。
如果高漸離等人執意阻攔衛莊,衛莊也只會將他們視作障礙,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全部解決。
最重要的是,一旦衛莊不再留手,以陳和和流沙之間的關系,勢必會從中抽身。
他不可能和衛莊打一場決死之戰。
僅憑高漸離和狀態不佳的雪女兩個人對付不再留手的衛莊,基本沒有勝算。
這一戰,蓋聶避不開,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非把無關之人牽扯進來呢?
沒有得到蓋聶的直接回應,衛莊也不在意,又瞥了一眼高漸離等人。
「你放棄鬼谷,放棄天下,放棄了一切,就是為了保護這群廢物!?」
蓋聶抬起雙眸,看向衛莊,冷澹的回應道,「你什麽也不肯放棄,又得到了什麽?」
蓋聶的這句質問,讓衛莊的思緒不由一顫,不知不覺間飄回了多年前的鬼谷,飄回了那場試煉。
玄虎試煉!
通道的兩端同時綁有一個普通人,而中間則是兩隻已經餓了好幾天的凶猛玄虎——一人對應一隻。
一旦玄虎的束縛被解開,它們就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撲向自己的食物。
蓋聶和衛莊的任務就是救人。
當然,這條通道並不長,以他們兩個當時的實力,選擇一邊的人,另一邊的人就必然會葬身在玄虎口中。
任務是救人,但試煉,卻是決斷。
當年那場試煉中,衛莊的選擇是救下一個,為另一個報仇。….
而蓋聶……兩個都沒救下來,原因不言自明。
他想要救下所有人。
從始至終,從少年到中年,二十余年來,他從未改變過一絲一毫。
他想要救所有人!
衛莊,很清楚這一點。
當飄飛的思緒重新歸攏,衛莊嘴角的冷笑愈發刺目顯眼,「你一向自命為救世之人,從來如此……」
「但你又能救得了誰!?」
「機關城?墨家?」
「你救得了誰!」
「……」蓋聶眼神毫無波動,漠視著
衛莊的質問。
事實上,蓋聶此時的思緒也飄回到了從前。
他們師兄弟之間還是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的,蓋聶同樣想起了那場玄虎試煉,想起了試煉之後,師傅鬼谷子對他的教誨。
「放不下生死,你無法凌駕於眾生之上。」
「放不下生死,你心中永遠抱著不可能實現的夢。」
「這就是你今日失敗的原因。」
「如果無法領會我今日告訴你的道理,你還會再次失敗!」
「作為鬼谷傳人,你要索求的應該是必須的勝利,而非注定的失敗!」
放下生死,做出決斷!
這幾個字,再次浮現在蓋聶腦海之中,隨即立刻煙消雲散。
蓋聶並不認為師傅的教誨是錯誤的,但……
誰說他當年沒有做出決斷呢?
他做出了決斷,早就做出了決斷!
所謂決情定疑,就是要決斷出最有價值,最值得去做的事情。
蓋聶無疑做出了自己認為最應該做的選擇。
只是當年,他無力實現自己的選擇,甚至應該說,時至今日,已是劍聖的他,依舊無力實現自己的選擇。
但他從未放棄。
從他做出決斷之時起,就沒有放棄過!
………………
機關城水池之底。
幽邃黑暗的深水之中,天明雙目閉合,四肢無力的漂浮在水中,玄武的鎖鏈依舊將其牢牢鎖住,人似乎已經因為缺氧而昏過去了。
這種情況下,也許最多還有十幾息的功夫,他就要徹底葬身在這水池之中。
然而此時,昏闕的天明大腦中,卻是活躍無比。
恍忽之間,天明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脫離了莫名鎖鏈的束縛,但整個人卻處於失魂之中,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只能任由身體一點點朝著水面上浮。
隨著天明一點點靠近水面,在水面之上,也倒映出了另一個他的身影。
虛實兩道身影,隨著天明的上浮,不斷的接近,接近,接近……
終於, 二者之間的距離無限趨近於零,就要觸碰在一起。
不過這個無限趨近於零的距離,就是極限了,不會再接近了。
再近,天明就要浮出水面了。
「呼……呼……」
倏忽之間,天明突然發現自己能動彈了,他下意識的猛喘了兩口氣後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憋氣的不適感。
此時的他,憑空站在水面之上,放眼望去,四周空無一物,只有望不見盡頭的粼粼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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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靜中,天明感覺自己身上的聲音似乎被放大了許多倍。
他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作響,低沉轟鳴,甚至可以說有些震耳欲聾。
天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似乎什麽都不記得了,懵懵懂懂的打量著自己的軀體,迷茫且毫無頭緒。
這時,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傳過來,將他的目光引向了天上。
只見一隻天明完全不認識的,羽毛末端泛著火紅顏色的白色飛鳥從他的頭頂飛過,輕飄飄落下幾片羽毛,朝著他緩緩翻落。.
未聞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