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站在剔透的琉璃水箱邊,目光虛落在水中隨意遊動的赤色錦鯉上,實際上腦子裡在回想著蟾宮裡的那個女孩。
或者說,陰陽家的新任東君。
當然,這個孩子並無任何實際權力,僅僅只是掛著東君的名頭,並得以高居在蟾宮之內修習最高深的陰陽術——魂兮龍遊。
她在這一門術法上的天賦很高,在月神看來幾乎不下於自己。
當然,這並不重要。
再高的天賦也只夠她快速入門魂兮龍遊,掌握住這門陰陽術而已,想要真正成長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陰陽家副掌門,仍然需要漫長的時光,而她……恐怕沒有這麽多的時間了。
對月神來說,這個女孩是很矛盾的一個存在。
一方面,她有著重要的,幾乎不可替代的,月神本身極為重視在意的作用。
另一方面,月神卻又厭惡這個女孩……或者準確一點說,是厭惡她坐在東君的位子上,哪怕只是一個名頭。
至於為什麽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厭惡她……月神自己給自己的理由是她本來就不喜歡東君這個稱呼,更不喜歡一個弱者踩在自己的頭上,哪怕只是名義上。
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理由,就只有月神自己心裡清楚了。
總之,月神不喜歡那個女孩,並且不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以東君來稱呼她——東皇太一除外。
剛才的陰陽家弟子也是因為突然想起這回事,才匆忙改口的。
當然,月神這會兒並不是在想怎麽對付那個女孩。
她不喜歡歸不喜歡,但這個女孩的作用確實重要且不可或缺,容不得她胡來,況且她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厭惡就去針對一個小孩子。
同時,她也不是在思考星魂的小動作。
這一點沒什麽好想的。
星魂和她一樣,抱有著理論上忠於東皇太一的他們不該有的小心思,甚至……應該說星魂內心那股不該有的想法遠比她還要強烈濃鬱。
月神充其量只是在暗中謀劃著自己的利益,而星魂——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他的內心就要陰暗瘋狂多了。
他想要的更多,而且不僅僅是單純的得到,他更要毀滅。
不過不管有著怎樣的區別,兩人現階段的狀況是比較穩定的——都是在東皇太一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搞小動作而已。
哪怕互相都知道對方存在不該有的小心思,也沒人敢借此為由對付對方,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克制。
一旦動靜鬧大了,兩個人都跑不掉,都會被東皇太一清算。
為了自己所求,月神也好,星魂也好,都付出了對二人來說堪稱慘重的代價,沒人想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刻把多年的心血浪費掉。
所以二人之間最多就是私底下互相嘲諷兩句,並且嚴密監視對方的行動。
月神此時是從那個小女孩身上聯想到了蜃樓出航的事。
時至今日,陰陽家籌謀多年,耗費無數心血與代價的計劃,終於要邁出最重要的一步了。
按照月神從東皇太一那裡聽得到話來說,以如今帝國內部的情況,只要蜃樓成功完成‘尋訪’仙山的任務,他們的計劃基本就等於徹底邁入了成功的大門,任誰也無法再阻止破壞。
陰陽家的千年大計,終將成功了!
東皇太一說話時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
這是月神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過往他的語氣永遠都是平靜的如同死水,不帶感情,不帶生氣。
連帶著,月神從鹹陽趕到桑海後,見到雄偉恢弘的蜃樓之後,也是滿心的波瀾壯闊,期待著它的正式出航。
直到她得到了古尋也來到桑海的消息……。
盡管她早就料到這家夥肯定會來,但始終沒有在意這一點,或者說在刻意的忽視了這一點。
可當對方真的到來後,當她無法再繼續忽視下去後,原本激動的心情就不免被毀了個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繁多的,沒有頭緒的雜念。
來之前東皇太一交代過她,不需要太過擔心古尋,因為他會提前借由嬴政的手去約束對方。
東皇太一對此很有信心,主要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並且之前幾次這麽做看起來都頗有成效,每一次古尋都會讓步。
月神心裡卻清楚,古尋讓步大概率不是因為嬴政的約束,或許……只是他覺得還沒必要這麽做而已。
那如果他現在覺得有必要阻止陰陽家的計劃呢——哪怕違逆帝國皇帝的意志?
蜃樓計劃真的能順利進行嗎?
她這麽多年的堅持真的會有回報嗎?
如果他……她該怎麽嘗試去阻止呢?
……
……
大量的思緒縈繞在月神的心頭, 讓她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之中。
她不僅僅想不多答桉,甚至連自己真正要面對的問題都不知道。
蜃樓每朝著完工下水前進一步,她的思緒就跟著再添三分混亂,並且完全沒有解決辦法。
就在月神沉浸於腦海中的雜緒毫無辦法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奇怪念頭佔據了她的全部心神,讓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西面。
這與她此時的朝向正好相反。
不過轉過身的月神並沒有看見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是相當於換了一面看錦鯉。
當然,那股奇怪的念頭,或者說感覺,又或者是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總之它在提醒著月神,錦鯉不重要,她應該看向更西邊,稍微偏北一點的地方。
月神不知道為什麽會產生這個念頭,但她沒有試圖壓抑自己因此產生的莫名其妙的衝動,順從的離開了紫貝水閣,離開了蜃樓內部,來到高層甲板上。
此時她再次順著本能看向西邊,第一時間映入眼中的正是那棵躺在地上的龐然大物——扶桑神木。
月神在第一時間確定了那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標,是引起自己心思變化的根源。
或許因為此時的月神可以直接看到扶桑神木,而非隔著不知道多少層牆壁隔板,她身上進一步的發生了變化。
不再只是心思念頭上的不對勁,她的真氣開始異動了。
動靜並不大,月神可以輕松的壓製住真氣,不過她仍然沒有試圖阻止,只是靜靜的望著扶桑神木,尤其是樹冠那裡。
下一個瞬間,月神已經消失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