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比較開闊的環境中,以盜蹠電光神行步的速度,想要甩掉一個蒼狼王,最多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
但他不能這麽做,否則這家夥會去繼續虐殺其余墨家弟子。
所以盜蹠刻意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剛好比蒼狼王略快一絲,雙方的距離在拉大,但並沒有迅速拉開懸殊差距。
就這麽溜著狗……啊不是,溜著蒼狼王,繞過了幾個廊道拐角。
沒有花費太多功夫,因為距離實在不遠。
不過經過這樣一番操作後,盜蹠和蒼狼王就來到了另一片區域——機關城城區與後山相勾連的緩衝區域。
也是目前從防線上退下來的墨家弟子身處的位置。
大量的秦軍士卒和墨家弟子在這一片不算遼闊的區域內廝殺著,長劍碰撞著矛戟,鮮血浸染著土地,嘈雜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說起來戰場頗為熱鬧,實際上這卻是一場近乎一面倒的屠殺,倒斃在地上的大多都是身傳墨家弟子服的人。
雖然早已料到防線的潰敗,親眼得見這一幕,盜蹠的臉色還是忍不住陰沉下來,陰鬱的氣息彷佛要凝結成水滴落下來。
他一個閃身,衝進戰場之內,落地前瞬飛輪脫手而出,在半空中突兀的一分為四,各自走出一道弧線,掠過秦兵的咽喉要害。
同時他人也沒閑著,右手握拳,左手畫掌,用擒拿技廢掉了最近的兩個秦兵。
“嘿嘿!還有心情管別人!”
這時,一道陰狠的聲音幽幽響起,蒼狼王從臨近的一座亭子上面一躍而下,居高臨下的直撲盜蹠後心要害。
這一下若是落在實處,盜蹠大概率被當場掏心而死。
好在這時瞬飛輪重新合而為一,盤旋著回到了盜蹠手中。
他猛然一個側身回旋,右手套緊瞬飛輪,左手握住右手手腕,雙臂一同發力,擋住了蒼狼王的雙爪。
激烈碰撞的鐵器摩擦出大量的火花,盜蹠雖然擋住了這道攻擊,卻頂不住蒼狼王蓄意借力之下的氣勁,整個人被推動著向後滑動。
雙方暫時陷入了僵持,但盜蹠的情況不容樂觀,因為大量的秦軍圍了上來。
“盜王之王的性命,我就收下了!”蒼狼王嗜殺的雙眼冒出好不掩蓋的興奮,迫不及待的半場開香檳。
盜蹠還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我這個賊骨頭可還沒偷夠東西呢。”
“倒是你可別忘了,狼,大多數時候都是被狩獵的獵物!”
話音落下,盜蹠雙手力道一撤,整個人在向後仰躺而去。
在他的身後,一道森寒的劍氣倏然而至,瞬息間劃破空間,穿過猝不及防的蒼狼王。
“呃啊……”
一聲無力的低吼,蒼狼王捂著自己的腰子,不可置信的癱倒在地。
隨後,大量的鮮血透過他那件輕甲淅淅瀝瀝的流淌到地上。
一代黑夜刺客,就此隕落,悲!
同時,昔日聲名赫赫,令江湖同道聞風喪膽的逆流沙四大殺手,也終於該死的死,該退休的退休,徹底不複存在。
高漸離對於這位孤高的殺手並沒有多關注哪怕一眼的想法,立刻投身到收割秦軍性命的行動之中。
盜蹠配合著他,一同盡可能的試著減小墨家的傷亡。
“項氏一族的人都安全了嗎?”高漸離殺戮之余,抽空向盜蹠問道。
“安全,應該沒什麽問題。”盜蹠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語速飛快的回應著對方,“不過……這裡,怎麽辦?”
就這一眼望去烏泱泱的軍隊,憑他倆想殺完基本是不現實的,被活活耗死的幾率更大一些。
但是……不管,哪有該怎麽辦呢?
高漸離隨手斬了一個湊上來的雜兵,順勢換了口氣後回道,“我留在這裡繼續試著帶弟子們撤退,你先回墨核,看看那裡出問題沒有,順便準備好接應我。”
“呼……好!”盜蹠喘了口氣,有些不甘心的應下了高漸離的吩咐。
按照高漸離的意思,他是要帶著人直接撤到墨核密室那裡,那是機關城的核心,也是防禦最牢固的地方。
以現在這種兵敗山倒的局面,也只有那裡能讓他們繼續堅守一段時間了。
但是如果這麽做的話,就等於將整個機關城拱手讓人……
沒得選啊……沒得選!
盜蹠就要轉身離開時,一道對他們倆來說堪稱恐怖的赤紅劍氣驟然殺至,幾乎沒給兩人反應時間。
高漸離心頭一驚,在肌肉記憶的影響下手甚至被腦子先反應過來,立刻撤劍格擋,趕在劍氣觸體前一瞬間接下了這一劍。
即使如此,高漸離也被余勁帶著止不住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走!”遇襲之後,高漸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盜蹠趕緊撤。
盜蹠也不廢話,心知這是來了狠人,自己留下也幫不上忙,還是趕緊跑的好。
電光神行步全力發動,盜蹠直接帶著一連串的殘影外加一長溜的塵煙消失無蹤。
眼見盜蹠離開,高漸離心下略松一口氣。
盜蹠雖然輕功好,實力層次卻實在有限,面對實在無法對抗的強敵的時候,他大概率能跑得掉,盜蹠則未必。
而就在高漸離心神一松之際,一道氣勢逼人,威風凜凜的身影從人群之中倏忽殺出,彷佛讓時間靜止了一般瞬息穿過幾十步的距離,殺至他眼前。
獨特的寬厚劍身,鱗次櫛比寒光爍爍的一排鋸齒,最先映入高漸離眼中的正是那把天下聞名的妖劍鯊齒,持劍者自然就是它的主人,鬼谷橫劍——衛莊!
高漸離右手手腕一擰,水寒劍繞著掌心盤旋半圈,變作反手握劍,劍刃緊貼著他的手臂橫在身前,陰冷的真氣灌注之下,綻放出道道冰棱,迎上了鯊齒劍尖。
鐺!
一聲尖銳刺耳的劇烈鳴音陡然炸響,水寒劍上覆蓋的冰層應聲碎裂,離得稍近一些的秦軍和墨家弟子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攻擊,雙手捂住耳朵,試圖緩解高音帶來的不適。
衛莊這突如其來的一劍被高漸離順利擋下,代價是高漸離再次被水寒劍上傳導來的余勁給震退出去十幾步,直到後背靠住了廊道的立柱才算停下。
衛莊一揮鯊齒,在空中劃了個利索的半圓後,劍尖朝下一把戳在了地上,自己的雙手順勢握住了劍柄,擺出了最愛的姿勢。
他如鷹隼一般狹長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高漸離,聲音沉穩淡漠的問道,“蓋聶呢?”
“哼!”高漸離一揮水寒,劍尖指地,寒氣立刻彌漫開來,再次在劍身上延伸出道道細小冰棘的同時,也凍結了附近的地面,“你的對手,是我!”
“呵!”聽到高漸離這個普信過頭的回應,衛莊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近些年江湖上的情況基本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從逆流沙的那四個臭魚爛蝦都能達到凶名赫赫的境界就能看出,高手確實不多。
最頂尖的一批,也不過就是諸如農家的朱家田猛,儒家的伏念,墨家的高漸離雪女。
比他們還要強上一點的,也就只有墨家巨子和人宗掌門逍遙子了——他們倆強的也不多,仍然可以勉強算作一個水平線上的。
這些人的實力,對於衛莊來說足以稱得上一句不差,但也僅此而已。
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
鬼谷縱橫,歷來都是能攪動天下,左右時局的天之驕子。
到了蓋聶衛莊他們倆的時候,確實是不可避免地拉了,但這是天下大勢所致,人力無可奈何。
然而再拉的鬼谷縱橫,那也是鬼谷縱橫。
他們師兄弟固然做不到像前輩們一樣或縱橫沙場,或馳騁廟堂,卻也有著自己的特長。
特別的能打!
對於衛莊來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古尋那個掛逼以外,唯一可稱對手的就只有自己的師哥蓋聶。
至於其他人……臭魚爛蝦當然談不上,不過也僅僅只是閑暇之余的調劑品罷了,偶爾拿來熱身耍耍也還湊活。
認真?
基本是不存在的。
盡管他經常和別人打的有來有回。
但……那就像是蓋聶總說某某實力深不可測,不在自己之下一樣。
信了你就傻子。
高漸離見到衛莊這個輕蔑的笑容,本就心情陰鬱的他立刻火氣上頭,當即前踏一步,衝向衛莊,率先出手。
衛莊一把抓起鯊齒,眼皮子都沒眨動一下的反手一劍,便恰到好處的用鯊齒劍的鋸齒卡住了高漸離的水寒劍。
咯吱吱……
刺耳的摩擦音在二人中間響起,高漸離竭力想要抽回水寒,細長劍刃卻只是微微顫抖,和鯊齒擦出一顆又一顆躍動的火星,始終難以脫身。
高漸離眼眸一沉,體內真氣傾瀉而出,寒氣自水寒劍劍柄出蔓延而出,凝結出大塊的冰團,直接將兩把劍一同凍住了,並且寒氣還在繼續蔓延,似乎要直接把衛莊也一並凍住。
“呵!”眼見這一幕,衛莊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花裡胡哨的東西雖然沒什麽實際效果,至少賣相不錯,倒也能帶來幾分樂趣。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寒氣觸及鯊齒劍刃尾部的瞬間,衛莊持劍之手猛然發力下壓,赤橙色劍芒驟盛,在一瞬間便擊穿了水寒劍所凝結的冰塊。
同時,高漸離的手臂終於支撐不住水寒劍上傳來的巨大勁力,整個人都被帶著偏轉了一分,手中之劍也當即脫手而出,自旋著跳到了半空之中。
此時,高漸離空門大開,衛莊只需一劍便可取他性命。
不過鯊齒劍恰好順著衛莊手臂發力的方向擺動過去,鋒刃朝後,不便於向前揮舞——最重要的是衛莊並不急於殺死高漸離,懶得強行變招。
他乾脆利落的直接一個側身鞭腿,繡有金色花紋的大馬褲帶著亮瞎人眼的色彩結結實實的踢到了高漸離身上。
好在水寒劍脫手之後,他就立刻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及時側身抬手,用最堅硬的雙肘接下了這記鞭腿。
除了整個人直接倒飛而出,且氣息有些紊亂外並無大礙。
恰巧此時水寒劍從半空跌落,落到了一個合適的高度,衛莊十分利落的借著上一記鞭腿的余勁來了個回旋,二次蓄力後一腳踢在了水寒劍的劍柄上。
細長的水寒宛如一根特製的箭矢,劃破空氣,呼嘯作響的直追高漸離而去。
很顯然,水寒劍受到的空氣阻力遠小於高漸離,且它受到的初始力道更強,加速度更大,因此後發先至的追上了高漸離,眼瞅著就要在自己的主人心口開個小窟窿。
高漸離急忙在空中一個側身,躲開水寒劍的鋒刃,不過胸口處的衣服還是被劍氣撕出一道口子。
最終,水寒劍結結實實的釘在了後方的山壁之上,而高漸離也在空中借力縱躍一步,重新抓住了自己的兵器。
高漸離甫一拿回水寒劍,衛莊的攻勢便再次襲來,猙獰的鯊齒劍鋒吞吐著赤橙色的劍芒,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虹線,毫不留情的砍向目標的要害。
眼下的高漸離來不及運氣發力,只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側身後仰下腰,躲開攻擊。
高漸離的臉幾乎是緊貼著鯊齒劍氣躲過去的,甚至於因為慣性而慢了身體一步的頭髮乾脆被直接削掉了一縷。
無論如何,他終究躲開了這猝不及防的追擊,為自己贏得了最基本的喘息之機。
這一次,高漸離不敢再冒進,轉攻為守,穩扎穩打的應對著衛莊狂如疾風,迅如驟雨一般的攻擊。
不過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那裡,哪怕衛莊習慣性的處於留手狀態,高漸離也難以長時間招架,未過百招,就已經左支右絀的露出頹勢,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高漸離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實力和鬼谷的這兩個弟子之間還是‘略有’差距。
當然,有差距他早就知道,他只是性格冷硬,不是腦子有病,不過這份差距比他之前預想的要大上那麽億點點。
既然打不過,那就想辦法脫身吧。
問題是,衛莊的攻擊太過迅疾,幾乎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時間,實在不好找到合適的機會脫身。
除非……賣點血。
可是現在實在不是他能受傷的時候,所以高漸離還在猶豫。
不過這份猶豫,成功的為他迎來了轉機。
嗚……嗚……
蕭索低沉,悲愴清冷的簫聲突然響起,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淒切之音傳入了周遭所有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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