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淨，你怎麽了?”李心緣絕望抱著義淨法師的屍體搖晃。

　　義淨法師的屍體毫無聲息，冷冰冰的，只有胸口被滅法國國王倒馬毒戳穿的黑洞，依舊在扭曲發黑。

　　“可賀可賀。”周圍僧眾卻鼓起掌來，大聲慶賀。

　　“你們在喊什麽啊，誰來救救他啊，這有什麽可賀的啊。”李心緣幾乎是發狂的喊了出來。

　　“那是他已經脫去的肉體凡胎，他已成覺者，是好事。”牛魔知道李心緣急躁的原因，試著安慰了一下。

　　“真的嗎，可是在我眼裡只有他的屍骸。”李心緣傷感的眼淚不停的落下。

　　一路以來的相依為命，李心緣早就把義淨法師當成了親人一般。

　　當初義淨法師受了千年苦業，想拯救大唐，卻在最後時刻選擇救了自己。

　　如此恩情，幾乎已經恩同再造了。

　　之後一起救阿陸，被追殺，遇村長，碰黑熊精，打黃風怪，上五莊觀，都是這麽生死一線的闖過來的。

　　只是突然有一天，這個煩人的老倒霉蛋躺在這裡，就再也不能言語了。

　　李心緣隻感到徹骨的心痛。

　　“施主慧根尚淺又與佛有緣，眼前隻識得白衣佛脫去的七魄而已。”眾僧裡站出一個黃眉童子向李心緣解釋。

　　“那義淨法師神魂還在嗎，能回答我嗎?”李心緣心情萬分急迫。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義淨法師結下大善緣，如今已成就白衣佛，不會再是義淨法師了。”黃眉童子舉手行禮

　　“可是那義淨和死了有什麽分別?”李心緣頭疼欲裂，突然就倒地不起。

　　不自主的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夢中。

　　自己坐在小舟上，看著清清的河水，卷著細浪。

　　李心緣有點迷茫，望向四周，一艘破底的漏船上，居然端坐著三藏法師，豬悟能，沙悟淨和白龍馬，還有一個乘船的船夫。

　　“船家船家，你這無底的船如何渡人?”唐三藏倒是又驚又奇的問道。

　　撐船的船夫卻是望向李心緣。

　　李心緣眼見船夫眼神古怪，再仔細一看，哪裡是船夫卻是接引佛祖，

　　船夫則是一邊搖槳前行一邊對李心緣說，“這船——

　　鴻蒙初判有聲名，幸我撐來不變更。

　　有浪有風還自穩，無終無始樂升平。

　　六塵不染能歸一，萬劫安然自在行。

　　無底船兒難過海，今來古往渡群生。”

　　李心緣無意一眼，卻看到看著船底的河面，照出的卻是自己猴頭僧袍的模樣。

　　“這潑猴定是怕水了。”豬悟能看著李心緣一直發呆，拍了拍李心緣的背。

　　“啊。”李心緣完全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一個踉蹌把三藏法師推下了水。

　　豬悟能和沙悟淨剛著急要下水救師傅，可這凌雲渡風高浪急，萬法不浮，如何救得了。

　　撐船的船夫卻拉起了落水的三藏法師。

　　三藏法師安穩站好之後，卻見河面上一具浮屍飄過，心中大駭。

　　“不要怕，師傅。這是你。”李心緣無法控制的說出了這句話，還鼓起掌來。

　　“是你，是你。”豬悟能也搖著腦袋也鼓起掌來。

　　“是你，是你。”沉默寡言的沙悟淨居然也在鼓掌賀喜。

　　“那是你，可賀可賀。”撐船的船夫也放下杆來鼓掌。

　　李心緣呆呆的看著三藏法師那具屍首，和船上落水之前，完全兩樣的三藏法師。

　　時間仿佛靜止了。

　　“若都是我，為何有兩個我?”三藏法師的屍體張口問向李心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心緣痛苦的搖頭。

　　“一定要記得我。”

　　李心緣猛地醒來，渾身汗透全身。

　　自己明明在剛剛的兜率天內，誦經的僧人還是在言念真經。

　　牛魔和哪吒已經把李心緣扶到了一旁。

　　牛魔打了水，擦了擦李心緣的額頭。

　　“心緣兄弟，你肯定是來了這裡以後太過辛勞，昏過去了。”牛魔安慰李心緣。

　　“我....”李心緣在哪吒的攙扶下支起身來，望向了義淨屍體的方向。

　　這一次李心緣確實看到了一個白衣佛陀，手持真經，教化僧眾。

　　只是面龐氣質都和義淨法師很像。

　　李心緣緩步走了過去，客氣的請禮。

　　“你我心意相交，緣未盡末，他日自會重逢的。”白衣佛陀很客氣的向李心緣告別。

　　“我一定會記得你的。”李心緣想了很久，鄭重的承諾。

　　“縱然世事如棋變幻無常，悠悠萬事都不過如此而已。”白衣佛陀幽幽長歎，起手指點黃眉童子恭送三人，進入欲界第五天化樂天。

　　“羅什大哥，你說開悟的人，脫掉自己的凡胎和紅塵中自生自滅的凡夫有什麽區別?”一路上李心緣始終悶著一門心事。

　　“不能以你凡人的角度去揣測佛的世界。你要知道，多大的機緣和因果，才能換來超脫輪回的苦海。求都求不來的，像義淨法師這樣修佛之人，肯定很開心的。”牛魔想了很久摸了摸李心緣的頭。

　　“無喜無憂，無牽無礙，羅什大哥，這就是你說的菩提心嗎?”

　　“是。”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這就是成佛嗎?”

　　“是。”

　　“那我拋棄了一切，失去俗胎七魄六欲，在這西天極樂淨土，既然無色無法，那何樂之有?”

　　“告別一切苦。”牛魔黯然的回答著。

　　如果高高在上的佛變成凡人，在於佛的世界的萬物看來，這便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同樣的當身邊的凡人離世成佛，對於凡人的認知來說，的確也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區別在我。”一直沉默的哪吒意外的回答了李心緣。

　　“那我如果以為我是一朵花，又以為我是一個世界，失去了存在的我，到底該是什麽。”李心緣想起了從長安起遇見義淨法師的點點滴滴。

　　“我找到了，自會告訴你。”哪吒的回答很簡單，卻道盡了一切。

　　三人已經在黃眉童子的送迎之下，來到了欲界第五天化樂天的門口。

　　三人謝過童子，轉身進入第五天。

　　李心緣實在覺得黃眉童子眼熟急了。

　　回過頭想再問什麽。

　　卻只見到黃眉童子竊笑。

　　李心緣隻覺得的心頭一股徹骨的寒意。

　　簡直就和上輩子仇家見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