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韓林醒來時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浸沒在了泥漿裡,刺骨的寒意讓他瑟瑟發抖。
他連忙從地上爬起,抖擻著朝前走去。
要去到哪裡,韓林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應該馬上離開,黎翼一回到營地肯定會叫人來搜尋自己。
韓林走出很遠才發現一處民宅,他撬開門,進到屋裡,翻箱倒櫃找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換上。
躺在空空蕩蕩的木床上,韓林有些迷茫了。
這次這麽好的機會自己都沒有成功,那下次還能有機會嗎?
自己是否應該回到營地,那是不是自投羅網?
就算真的將黎翼殺死,替席娜和馬龐報了仇,那又能怎麽樣?
席娜和馬龐還是永遠的回不來了,自己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又是為了誰而做?
把黎翼殺死之後自己又能去哪?從今以後他又該何去何從?
這一連串的問題湧入腦海,韓林隻感覺頭痛欲裂,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耳光,恨恨的自語道:
“為什麽要這麽痛苦!
你本來就是個該死的人?
去吧。
和他們去一命換一命!
對,什麽也不用想,就這麽殺進去!”
這樣想著,韓林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朝著百武門的營地走去。
當走到稻西村村口時,韓林感覺到了不對勁,原本的兩盞路燈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他皺了皺眉頭,在一個角落裡停留了片刻,確定四下無人之後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可很快韓林就又停了下來,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被散落一旁的桌椅絆倒在地。
入目是一片由屍體殘渣與碎塊以及半凝固的血液所組成的地獄。
血腥味在整片天地間彌漫,呼吸之間全都是這股濃烈的惡臭味。
韓林閉上眼睛,伏地嘔吐起來,這比之前馬龐屍體帶來的衝擊性要強烈了太多。
韓林直將胃裡的酸水全都吐盡方才停下,他扶著一旁的桌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但很快就又倒了下去。
本就處於發熱狀態,又受到如此驚嚇。
韓林再一次陷入了暈厥。
……
醒來之時韓林已是身處一棟民宅之中,他摸了摸蓋在身上的被子,有些犯迷糊,莫非自己一直在做夢不成?
但韓林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夢。
他是被人撿回來的,那人是這附近少有的獨居者。
聽到稻西村的動靜,疑惑之下趕去一探究竟,希望能夠撿到一點漏,沒成想半道上遇到了韓林,就順手把他也給帶回來了。
獨居者名叫季余,是一個60多歲的老人。
他年紀雖大,卻身強力壯,災難沒發生之前以打獵放牧為生,沒有結婚,也就沒有什麽子女,一個人自由慣了,不習慣營地裡的生活,
平時就靠著搜尋別人不要或者無意中遺留的物資過活,倒也還算快活。
但最近這幾個月,日子卻是越發的難過起來,那些各種各樣的幫派,營地之間衝突不斷。
流血已經成為了常態,這對他們這些獨居者的生活也多多少少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但最重要的還是物資問題,能找到的物資已經基本都被找過了。
盡管已經是節衣縮食,卻依舊不能解決問題,只能趁著各個營地衝突的時候混水摸魚撈到一點油水。
可這又極為危險,聽季余說他曾經親眼看到一個獨居者在摸魚的時候被對方抓住,那下場真是慘不忍睹。
韓林在季余家中住了三天,盡管自己都吃不飽,可季余還是沒有對韓林有絲毫的保留。
這讓韓林很是感動,但自己也只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沒什麽能夠回報季余,唯一能做的就是早點離開,給季余減輕一點負擔。
當身體好的差不多的時候,韓林同季余道了別,季余沒有多留,他也清楚自己的處境,只能囑咐韓林萬事小心。
從季余家中出來之後,韓林還是決定去一趟稻西村,看一看那裡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之前問過季余,可季余也對此並不清楚,遇到昏厥的韓林後,他沒有再做進一步的搜尋,隻帶著韓林離開了。
季余家離稻西村有著好幾裡的路程,要是平時這將是一段艱難的旅程。
可這段時間韓林幾乎一直都在長途跋涉,早已對此習慣了。
到達稻西村的時候天空同韓林回到馬龐祖宅的那一天很相似,月光揮灑在大地上,使得大地如同白晝一般。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韓林心中已經有所心理準備。
可當真正再次目睹時依舊是感覺心悸與恐怖。
這番場景韓林以前只在傳說中聽到過,這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屍體從進到稻西村不遠處一直蔓延至百武門營地,這其中甚至找不出幾具完整的屍體。
盡管如此,韓林依舊是在這些屍體中認出了一部分人,他們都是原百武門的門生,其中既有黎武一派的人,也有肖立韓一派的人。
莫非是肖立韓與黎武打起來了麽?那他們人呢?自己是不是又錯過了?
滿懷著疑惑,韓林繼續朝前走去。
忽然,幾具高懸於閣樓之上的屍體吸引了韓林的注意。
雖然屍體已經破爛不堪,但韓林還是能夠認出來。
那正是黎武,黎翼和肖立韓的屍體。
這其中要數黎翼最為淒慘,他的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刀痕。
整個身體由上至下被穿了幾個大孔。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他曾經這樣殘忍的對待馬龐,自然也就應該做好被別人這麽對待的準備。
韓林大致能夠猜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
十有八九是青年同好會,只有他們既同韓林一樣對黎翼深痛惡絕, 又有著這樣的實力,而肖立韓,則成了他們衝突的犧牲品。
也是可笑,他們之間勾心鬥角,到頭來卻被強敵一鍋端。
但這卻也著實超出了韓林的預料,根據現場的痕跡來看,青年同好會肯定使用了大型火器還有大劑量的炸藥。
這樣的武器在這個沒有秩序的世界能夠掀起的破壞是可想而知的。
韓林抬起頭,久久的凝視著黎翼的屍體。
大仇忽然得報,本來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韓林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相反,此時他隻覺萬分空虛。
報完仇又能怎麽樣呢?席娜和馬龐已經永遠的死去了,現在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韓林想家了,他已經有快兩年沒跟家裡聯絡過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還健在,他懷念起母親做的香噴噴的飯菜,懷念起同父親一起上山打獵的日子了。
韓林要回家了。
他所在的城市距離自己的家鄉足有數千公裡。
中間要橫跨不知道多少個城市,不是咬咬牙就可以輕易完成的旅程。
這也是過去兩年多裡韓林從未想過離開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席娜和馬龐,三人在一起讓韓林有了家的溫暖。
可過去了這麽久,肯定不止自己所在的城市亂,其他的地方可能只會更亂。
但韓林並不在意這些,現如今,他對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留戀,他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座城市,忘記這裡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