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這種表述方式有些詭異,因為我要將“我”當做一個獨立的個體,將“我”放到面前去觀察他記錄他。這不光是對於讀者,對於我本人也是一個巨大的心裡考驗。正所謂人非完人,有些事情當受利人是自己的時候,往往會忽視掉一些醜惡的東西,一些事情也就得以心安理得的進行下去。
可一旦這個“我”被剝離開來,有很多東西便令我自己也感到厭惡。
王啟宇早早的離開了山村,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一秒鍾似的,吉普車掀起一陣黃土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之外。
郭志剛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道:
“亮哥,今後咱們兩個就是親兄弟啦。”
“哈?”
“嗨,以後你就會明白的,總之你們能來我感到很好。”
他突然變得文縐縐了胡亮反倒是有些不適應。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們無所事事,志剛也被我們叫成了剛子,而我的名字也被簡化成了亮哥兒,至於孟小斐大家自然而然的叫她小斐也就合情合理了。
第二天陽光明媚,我們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我便被郭志剛從被窩裡搖醒。我轉過身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是上午五點三十分,以往在大學都是七八點鍾起床,突然這麽早被人從被窩裡叫醒有些不甘心。
胡亮用枕頭壓住自己的頭企圖蒙混過關,郭志剛有他的一套辦法,嘩啦一聲掀開被子開始撓胡亮腳心。這下胡亮再也忍不住了,騰地一下坐起來瞪著牛眼看向郭志剛。看了一會兒,他也泄了氣,長歎一聲抱怨道:
“哎呦,剛子你就不能讓我睡個好覺嘛,這才幾點呀!”
郭志剛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興衝衝的說道:“五點三十五,快起來,等下我們去叫孟小斐。”
“叫孟小斐?幹嘛?”
“帶你們四處轉轉呀!”
胡亮兩眼一抹黑再次倒在床上,打著哈欠回答道:“那也不必起這麽早呀,你們平時也起床這麽早嗎?”
郭志剛點了點頭,說山民睡得早所以起床也早,因為木知村是不通電的,唯一的家用電器就是手電筒。聽到這裡胡亮一下子坐起來,立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沒有電,那麽自己帶來的電子設備便如同一堆廢鐵。
郭志剛見他坐了起來,欣慰的一笑到:“起來啦!我去給你下面條吃,等下咱們去找小斐,昨天我和她約好了七點鍾見面。”
“哦,嗯,你和孟小斐約好了......不對,哎,等等,你剛才說村裡不通電?”
“對啊。”,郭志剛回頭道:“村部有一台柴油發電機,還有一塊蓄電池預備著給村裡廣播喇叭供電。不過柴油也不多,那天吃飯已經用了不少。”
胡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有發電機就還好,至少不是完全的沒戲。想到這兒他立即去摸自己的手機,還沒等他打開手機便聽到郭志剛在廚房說道:
“沒信號,這裡四面環山,想要打電話得站到山頂上。但是千萬別去木知山,那兒不行。”
“木知山?”
胡亮穿好衣服,一邊扣襯衫的扣子一邊往外走,清晨的冷風裹著灶台裡的濃煙嗆得他噴嚏連連。
打完了噴嚏又用至今擦了擦鼻涕隨手扔進火坑裡。郭志剛坐在一個小馬扎上,一邊從一旁的水缸裡舀水一邊將木柴塞進爐膛裡面。胡亮也從屋子裡搬來一把自己,將椅子放倒坐在旁邊,門開著,他指了指屋外遠處的山問到:
“那是木知山?為什麽不能去木知山?”
先前胡亮對於木知山也有所了解,
大概就是“麻子山”的音譯,那麽麻子山又有什麽含義呢? 這時候郭志剛突然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終於從嘴唇縫隙裡擠出幾個字:
“木知山,是一座墳山。”
墳山!胡亮的腦袋嗡的一聲,墳山這兩個字激活了他印刻在基因中的恐怖記憶,一時間背脊發涼身體僵硬。空氣就這樣凝固了好幾秒,屋外涼風嗖嗖的往屋裡刮,好像真的要有什麽靈異事件發生,胡亮甚至覺得面前這個郭志剛被風一吹突然變成血肉模糊的僵屍也不奇怪。
可就在這個時候,郭志剛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亮哥兒你也太膽小了吧?”
“你!”,胡亮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你了半天才說道:“你,你,感情你是在嚇唬我?”
“沒有啊?”,郭志剛又不笑了,指著遠處的山說道:“沒錯,那座山就叫木知山,它的確是一座墳山。木知山,木知山也叫麻子山,因為那山上一座座的墳包和墓碑離遠了看就好像生在山頂的麻子一樣。”
陰風陣陣,山村的清晨沒有什麽大的響動,風聲也就顯得格外詭異。再看向遠處的麻子山, 那一點點,一簇簇的,本以為是零散的灌木叢,沒成想竟然全是亡故先人們的屍骨。
郭志剛繼續說,木知村佔地面積很大不光是他看到的這一部分,在後山的另一側還有很多居民也屬於木知村。這裡總人口甚至超過一千人,但因為交通閉塞發展落後,他們只能過著幾十年前人們的生活。他們習慣了這種生活,也不希望這種生活被打擾、打破,所以對於外來教師支教這件事其實還有些爭議。
“哦?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
郭志剛將鍋蓋扣上,轉了個身到:
“我來之前也不清楚,到這裡以後才發現,有些人並不歡迎我們的到來。”
說著便指了指遠處,代指孟小斐居住的地方說道:“就拿小斐來說吧,她穿得那麽少,在村裡人看來是某種意義上的傷風敗俗。我猜,這裡的婦女應該不會太歡迎她的。同樣,我們也一樣,穿著筆挺西裝、有文化、油嘴滑舌,特別討村中女孩的喜歡,所以山裡的小夥子也特別不待見我們這種人。”
“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胡亮映襯到。
“所以說,在這裡說話做事都要保留些分寸,雖然村民不會拿我們怎麽樣,可我們總能成為敵人對吧?”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胡亮一邊回答一邊站起身,邁步來到房門前看向遠處大山,在木知村村部以北稍微偏西一點的地方,就是木知山了。郭志剛說在木知山的後面還有一個村子叫白村,村裡人以白姓居多,人口比木知村少很多,地處也更加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