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不比別的妖怪,有些話陳九不說他自己便能懂,故而便也能少廢些心思。
竹屋之中,陳九心念一動,天機棋盤落在掌心之中。
棋盤之上,某處浮現出一枚黑子,黑子有些透明,像是還未完全成型一般。
白錦便是代表著這一枚黑子。
“只能落黑子嗎?”陳九有些感到遺憾。
天機棋盤之上執棋的人並非是他,而是兩方天道。
陳九微微搖頭,想著該如何跳出這個棋局。
就算是重山可得庇護,但身處棋局之中,依舊是一枚棋子,只不過多數棋子是死的,也可絞殺,而他陳九卻不一樣,就像是一枚活棋,可攻可殺……
人生如棋,若是不做那執棋之人,便要想盡辦法,跳出棋局。
如今黑棋逐漸起勢,兩方天道也逐漸平衡,這樣便是最好。
因為只有兩方都僵持下來,他才能做那個攪局的人,從而跳出棋盤。
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好的。
他已然給妖族道明了出路,便是那凡世鬼神之道,往後該如何走就不必他再來操心了,摻和太深可沒什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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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搖曳,透著淡淡的青氣。
入夜後有些寒涼,小潭之中淡出淡淡的水霧。
白錦坐在水潭之前,吸納著此地的福祿之氣,從萬物中借氣,納為己用,其實與吸納靈氣無異。
身後竹屋中的燭火熄滅,難得先生還記得休息。
他回頭望了一眼,見那月光透過竹林落在了竹屋屋頂上,狐九的尾巴搭在竹屋的邊緣,蜷曲著身子呼呼大睡。
“不如試試?”白錦心中起了心思。
既是借氣,那狐九身上的福祿氣應該也能借。
白錦的雙眸之中淡出些許紫青淡芒,他抬起一指,朝那竹屋頂上熟睡的狐九招了招。
在他所見之下,狐九周身的福祿之氣飄出些許,正受到白錦的指引往他周身聚集而來。
“可行!”
白錦大喜過望,就要打算將那福祿之氣還給狐九。
他忽地皺起了眉頭,疑惑道:“那是什麽?”
卻在此時,只見狐九脖頸之間亮起三道微光,三根狐毛化作竹人,落在了地上。
竹人的手臂鋒利,如同鋼刀一般,看了一眼白錦,便朝著他衝了過來。
白錦瞪大了眼眸,連忙道:“且慢!”
然而,竹人卻不聽他解釋,三個竹人從三方進攻,朝著白錦殺去。
“錚!”
似有長刀破空之聲響起,白錦接連躲閃,一邊解釋道:“且聽我一言,我並非是要吸納它的福祿之氣,只是想試試而已。”
可是話出口後,竹人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停滯,反而是越來越快。
而且這竹人一看就不是凡物,他也不敢出手太重,只能來回的躲,可這麽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
“傀儡?”白錦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然而那三個竹人卻是頓了一下,進攻愈發猛烈了起來。
白錦見竹人的反應,眼中浮現出紫青色,卻是發現竹人身上有淡淡的福運浮現。
他瞪大了眼眸,驚呼道:“怎麽可能,你們不是傀儡!你們是有意識的!?”
怎麽會這樣,幾片竹葉拚接成的竹人怎麽可能會有靈智!?
白錦一邊躲閃,繼續觀察著竹人,想從中找出原由。
竹人們毫不退讓,竹葉化刀,錚錚作響。
“錚。”
不注意之間,一個竹人劃過了白錦的面龐,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錦愣了一下,伸出抹了一下傷口處,有些不可置信。
這竹人竟傷到他這個化形大妖!
“撲。”的一聲,折扇張開,白錦抬起手來,吹起一陣風,將那靠近而來的竹人紛紛吹散。
正在竹屋頂上打瞌睡的狐九打了個哈切。
許是打鬥的聲音吵醒了它,便聽它迷迷糊糊的說道:“唔,大晚上的吵什麽吵,先生,先生敲你們頭嗷……”
打鬥之聲戛然而止。
竹人們回頭看向了屋頂的紅狐,互相看看,像是在商量著什麽一般。
“不打了?”白錦望著他們,細細觀察著。
狐九吧唧吧唧嘴,翻了個身,接著沉睡了過去。
竹人們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白錦,互相點了點頭,接著他們便化作三根狐毛,回到了狐九的脖頸間。
白錦放下了折扇,望著這一幕有些愣神。
“吱吱吱……”
山間有知了蛐蛐的聲音作響,寧靜至極。
“竹人竟是活物,有了靈智?”白錦看了一眼竹屋。
他本以為是傀儡,可竹人身上卻又有福運環繞,若是傀儡,該是只有草木青氣才對。
化死物成靈!
先生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白錦思索良久,卻是砸了咂嘴,呆呆的望著那熄滅了燭火的竹屋。
他口中念叨道:“大造化……”
或許,竹人也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這個時候,他才信了那猴妖的話——‘只要先生願意,一言之下,整個重山的妖物都得老實下來。’
他回過神來,卻是忽然注意到竹屋門上的不同。
“這是……”
竹屋的門上掛著一個木人,看似沒有任何異樣,但在紫青眼眸之中,卻能看到那木人身上正環繞著淡淡的福運。
木人身上的福運不算太多,好像是才形成不久。
白錦怔了一下,邁步向前,走到了竹屋門口。
他伸出手來,將那木人取下,放在了手心之中仔細觀摩。
“與竹人如出一轍。”
相比之下,明顯是竹人更勝一籌。
白錦忽然想到了什麽,心中暗道:‘莫非這是先生的失敗品?’
或許真是如此,不然也不會這麽隨意掛在門上。
這般看來,成靈也是需要過程的,就好比眼前這個木人,靈正在緩慢形成,而那股福運也在一點點的從他身上湧出。
白錦將木人掛回了門上。
他的雙眸望著木人,歎息道:“木人尚有奮進得靈之心,我白錦又怎麽能偷懶。”
白錦邁開步子,不再停留在竹屋前,免得打擾了先生。
離去時,他回頭望了一眼木人,見木人沒有反應,便邁步走出了竹林小潭。
他打算去重山裡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借’些福運來。
竹林沙沙作響,月光逐漸挪移,照耀在了竹屋門上掛著的木人身上。
一陣微風吹過。
木人顫動了一下,接著便沒了反應。
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