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江盡愁，也是陳江水。

　酒水入喉，百花仙君不由得眼前一亮，說道:“沒成想凡世中竟還有這般美酒，倒是有些像…就像……”

　仙君思索了一下，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覺得像某樣東西，但又說不出來。

　陳九說道:“仙君想說的，應是這眼下的江水吧。”

　百花仙君恍然道:“正是！”

　“悠悠江水入我心，世間萬般愁思盡，這酒叫江盡愁，也是機緣巧合下得來的。”

　“難怪……”

　百花仙君道了一聲，他說這酒怎麽會讓他覺得像眼下的江水，原來就是應江水而成。

　他微微點頭，讚許道:“若僅論滋味，此酒不差仙界諸多靈酒。”

　“既是嘗了先生的酒，在下又怎能藏著掖著。”

　百花仙君長袖一揮，一盞端桌擺在了長亭之中，桌上還擺著兩盞白玉酒杯。

　只見他手腕一翻，白玉瓶浮現手中。

　輕提玉瓶，晶瑩的酒液順著瓶口流入白玉酒杯之中。

　轉瞬之間，長亭之中彌漫著數種花香。

　狐九抬起頭來，那花香撲鼻，讓它想起了蜜餞。

　“好香！”

　狐九從那長亭一旁鑽了出來。

　隔著短桌露出了雙眸，它瞧著那桌上擺著的兩個白玉酒杯，咽了咽口水，說道:“是什麽好吃的?”

　百花仙君咦了一聲，看向了那雙狐耳，問道:“這是先生養的靈寵?”

　“不算是靈寵，它很早便跟著陳某了，就如家人一般，它啊，就是時常有些貪嘴。”

　陳九見狐九伸出了爪子，便道:“狐九，在客人面前可不能這麽失禮。”

　狐九連忙縮回了爪子，有些鬱悶的答應了一聲:“哦。”

　百花仙君仔細打量了一眼這隻紅狐，不由得眼前一亮道:“所行之道暗合天理，氣運俱佳，不過這一聲福祿之運，卻是後天而來，想來也是因為遇到了先生吧?”

　陳九隻道:“它命好。”

　百花仙君笑了一聲，說道:“是極，這紅狐跟遇到先生，也是它的命數。”

　狐九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你們在說什麽啊，為什麽狐九聽不懂?”

　陳九伸出手來，在它的額頭上敲了敲。

　“哎喲。”

　狐九抱著腦袋，幽怨了看了一眼先生，憤憤道:“先生幹嘛打我！”

　陳九抬起手，狐九便知曉接下來會怎樣了，連忙躲開。

　“不問了，不問了，狐九不問了，先生別敲我了。”

　小狐狸落荒而逃，離先生遠遠的。

　百花仙君見狀大笑一聲，說道:“有趣，著實有趣。”

　紅狐竟還有赤子之心。

　想來也正常，這位先生的眼光又怎麽會差呢。

　“它就是頑皮。”陳九說道。

　百花仙君笑著點頭，那確實也有些頑皮，不過比起他當初收下的花妖，要好上太多了。

　他端起白玉酒杯，說道:“此酒名為百花釀，乃是本君收集百花釀製而成，一甲子隻成了五瓶，先生可得好好嘗嘗。”

　“陳某便不客氣了。”

　“請。”

　“請。”

　二者端起白玉酒杯，輕抿了一口杯中酒水。

　酒香醇厚，花香撲鼻。

　酒液溫潤如玉，乃是靈酒仙釀，若是與那江盡愁比起來，便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下。

　卻也如此，這百花釀本就是不是凡酒，二者也無可比性。

　牡丹、桂花、菊花、梅花……

　數百種花香縈繞唇齒之間，又能分辨出每種花香卻不雜糅。

　入口之間，便將思緒置身於花海之中，眼前便是百花飄香。

　小酌一口，便可見百花齊放。

　陳九舒了一口氣，歎道:“果真是仙釀……”

　百花仙君卻是搖頭說道:“仙釀不假，可仍有缺失。”

　陳九也覺得百花仙君說得不錯，點頭說道:“太過乾淨了。”

　百花仙君聞言倒是一愣。

　陳九見他這般模樣，便問道:“陳某可是說錯了?”

　百花仙君否認道:“並沒有，先生所言也不錯。”

　“在下至蛻凡境時，便有了釀製百花的打算，直至成酒之日，已入了洞虛之境，直至如今，嘗過這酒的人也有雙手之數，但也唯有先生能夠道出此酒的不足來。”

　這世上能與自身所想相通之人少之又少，若能遇到，便能算是一場無償的緣法。

　陳九卻是不在意，笑道:“酒出紅塵人間，撫慰人心，許是因為仙君是從紅塵中走出，而陳某亦是走入了紅塵，酒在你我眼中應有煙火之氣，若是乾淨無瑕，才覺得怪異。”

　百花仙君卻是說道:“老話說酒逢千杯遇知己，能見先生，也是在下之幸。”

　“仙君謬讚了，陳某看似是位先生，實際上也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哈哈哈。”

　百花仙君放聲大笑，說到:“當浮一大白。”

　陳九舉杯，與之對飲。

　杯中之酒盡數入喉，溫潤之酒，卻是被二人喝出了烈酒之味。

　仙君放下白玉酒杯，歎息道:“可惜這酒差些煙火氣，放在這時候，反而是差了些。”

　陳九摸了摸下巴，抬頭問道:“這瓶百花釀借我如何?”

　百花仙君伸手道:“先生請便。”

　陳九拿起那白玉酒瓶放在眼前，思索了片刻，抬起頭來，卻見遠方月色之下有一道炊煙升起。

　他伸出手來，隔著數裡，將那一縷炊煙招來。

　“呼。”

　微風吹拂，那一縷炊煙落入瓶中。

　陳九晃了晃酒瓶，將那炊煙融入酒瓶之中，接著便倒出兩杯酒來。

　“仙君且再試試。”

　百花仙君遲疑了一下，接著端起白玉酒杯來，輕抿了一小口。

　原本乾淨的百花之中，卻是多出一股味道，如同點睛之筆，將那缺失的一點補齊了。

　“這……”

　仙君撚著白玉酒杯愣了半晌。

　抬起頭時，不由得問道:“先生放了何物進去?”

　陳九笑道:“不過是一縷月下人家煮做飯時的炊煙罷了。”

　百花仙君聞言又是一愣，緊接著便笑了起來，笑的酣暢淋漓。

　“竟是這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百花釀太過乾淨，差的便是一縷人間煙火。

　而這月下人家做飯的炊煙，不正是人間最好的煙火之氣嗎。

　如此一筆，猶如畫龍點睛。

　百花仙君的笑意淡去，拱手道:“先生果真不凡，吾不及也。”

　困擾了他近百年的問題，竟被這位先生隨手破去。

　這一刻，他也不由地欽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