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趴在先生的肩頭,望著兩邊不斷倒退的光景,又有春風拂面而來,吹動它的毛發。
它能感覺到,先生的心情很好。
似乎因為這外面的一切。
很久沒瞧見先生有這樣的好心情了。
或許,先生一直想出來看看吧。
“先生,我們去哪?”
“先逛逛這大乾吧。”
“大乾?”
“對。”
“什麽是大乾啊先生。”
“先生……”
鄉野小道之上,紅狐與儒衣先生一問一答之間。
逐漸背離身後的萬裡重山。
…………
城隍廟的香客不少,逢春又遭了一場大雨,故而來此祈禱的香客便更多了。
燒香、叩拜、求簽、還願……
春來賽會盼清明,更兼秋始冬初候,男女燒香問死生,祈求消災解厄,趨吉避凶。
城隍廟宇中升起嫋嫋香火,檀木清香入鼻,使人心定。
身著儒衣的先生略過數位香客,邁步走進了城隍廟中。
眼前蒲團之上正有人跪地祈求。
其人心誠叩首,三拜之下,再將手中香燭插入香爐之中,望來日可來還願。
儒衣先生站在後方,抬眼看向了上方威武的城隍像。
偏殿出走出一位老嫗,見那儒衣先生趴著一隻紅狐,心中有好奇,走上前問道:“小居士可是來求願的?”
“哦…嗯。”陳九回過神來,問道:“老人家可是守廟之人?”
“正是。”老嫗答道。
“老人家再此守了多久了?”
老嫗傴僂著,沉思片刻後,卻是搖頭說道:“也有些年頭了,十幾年吧,年紀大了記不清咯。”
陳九恍然點頭,暗歎歲月磨人,還是莫再與老者談論歲月為好,轉而問道:“不知香燭何價?”
老嫗開口說道:“求願在心誠,恭敬於事,方得靈驗,三炷香凡香即可。”
“老人家說得是,那便拿上三支香燭吧。”
陳九所剩最後的幾個銅板拿了出來,這還是上次從老城隍那拿來的,如今全都落入了功德箱中,成了香火錢。
老婦走時還回望著一眼儒衣先的肩頭的紅狐,倒也沒有害怕,反倒是覺得那紅狐有些討喜。
狐九回頭看了一眼那老嫗,但四下皆有人在,便收回了開口說話的心思,抬起頭看向城隍像。
它總覺得這城隍像有些眼熟。
陳九手持香燭,抬起頭望向了城隍像,卻是在猶豫要不要點香燭。
人祈鬼神心誠可靈,可他是妖啊,本就不該踏入這城隍廟中。
‘應該,不會有事吧……’
陳九上前,以燭火點燃了香燭,立於廟中。
香燭之上升起青煙,儒衣先生持香燭在手,俯身拜下。
“嗡…嗡……”
拜至一半,城隍像卻忽然顫抖了起來。
城隍像的眼眸似有金光而起,對堂下陳九怒目而視。
陳九眉頭一皺,抬起手來,擋去了那香火金光。
熄滅了手中香燭,震動的城隍像這才平靜下來,陳九喃喃道:“果然拜不得。”
城隍像震動,頓時在香客之中引起了亂象。
在香客眼中,也只能看到城隍像顫動,而那道金光卻不是他們看的見的。
但仍有人抬頭驚呼。
“城隍老爺顯靈了!”
“城隍老爺保佑……”
香客們皆是跪地叩拜,
以求心願。 陳九也沒想到反應會這麽大,還好是香客見不到這金光,隻當是城隍顯靈,不然免不得鬧出不小的動靜。
他也不好再留在此地,就要離去。
然而,陳九剛走出大殿,便有一位日巡遊迎面而來,攔住了他。
日巡遊見了陳九,連忙拱手道:“酒安坊城隍下轄日巡遊,見過陳先生。”
陳九也沒見過這位日巡遊,想來是老城隍知道他已經來了。
“陳先生,城隍大人有請,還請先生隨我來。”
“請。”
日巡遊帶著陳九走進了城隍廟中,領著他來到了一處偏殿。
將陳九帶到之後,日巡遊便離去了。
偏殿中四下無人,卻楹聯之下忽的顯露出一道人影。
老城隍依舊是當初那般模樣,身著一襲灰黑錦衣,發絲如雪。
“陳先生,好久不見。”老城隍拱手道。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陳九,卻是發覺如今的陳先生,越來越讓他看不透了。
這才隻過去了一年啊。
“好久不見。”陳九回應道。
老城隍邁步向前,拱手致歉道:“城隍廟中不容妖邪,城隍像亦是本能反應,若非如此,老夫還不知是陳先生前來,也是老夫一時疏忽,多有得罪。”
“原來如此。”陳九微微點頭,他說這城隍像怎麽會攻擊他,說道:“陳某並未放在心上。”
“廟中香客不少,不如陳先生隨老夫尋處靜地再談?”
“理應如此。”
老城隍撫胡一笑, 伸手道:“陳先生請。”
……
出了城隍廟宇,在坊間尋了一處茶樓。
一張木桌,兩盞溫水,幾兩茶葉。
茶香升起,唇抿茶水。
狐九從先生的肩頭躍下,趴在了桌上,抬起頭看了一眼老者,它倒是有些印象,不過也有些記不清了。
“陳先生近來可還安好?”老城隍問道。
陳九放下手中茶杯,答道:“重山清淨,未有多事,老城隍護一方安定,可比陳某要忙多了。”
“應盡之責。”老城隍說道。
陳九抬起袖來,在桌上掃過,數本古籍現於桌上,說道:“之前陳某走時借了不少古籍,都已看完,如今是來歸還的。”
“陳先生竟還記得這事。”
老城隍翻了翻那古書,他那時都沒想著讓陳九會還的,又問道:“先生從中可有收獲?”
“略有所得。”陳九點頭道。
“如此便好。”
老城隍點頭,將那古籍收起,忽地想起一事,便開口說道:“倒是有一事,還須告知先生為好。”
“老城隍且說。”
“那橋頭米粉鋪子的小姑娘,可一直在等著先生。”
陳九聞言愣了一下,他似乎是給忘記了。
“陳先生可是忘了?”老城隍見他這般模樣,便知道陳先生多半是給忘了,搖頭歎息。
“那小姑娘心有執念,早間便坐在鋪子門口望著橋上,等至日落時分,每日皆是如此,等著陳先生到來,到如今已有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