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將前因後果都告知了先生。
先生聽後無奈一笑,說道:“你們啊,總是這般……”
海棠抿了抿唇,說道:“先生,此事都是我們擅作主張,沒事先告訴先生,還望先生恕罪。”
“我可沒怪你們。”
陳九搖頭說道:“說起來,卻是我陳某一個愧疚才是。”
“妾身……”海棠就要開口。
先生抬起手來,打斷了海棠道:“先治傷吧。”
說著,他喚來竹人。
三個竹人從小潭各處跑了過來,來到了先生的面前。
“去藥園裡挖些藥來。”
先生抬手在竹人的額頭上輕輕一點,到底是那些藥,竹人便爛熟於心,接著便按照先生的吩咐去了藥園。
陳九又引動法力,借著林間草木的精氣湧向墨竹身上的各處傷口以達緩解療傷的目的。
墨竹的傷勢可不輕,這佛門的手段處理起來還是有些棘手,不過對先生而言,卻也不算是什麽難事。
待到一會竹人送來各類藥材後,先生便引法力將那藥材碾碎,化出汁水,在丟入潭水之中。
一邊觀望著的天元子見陳九將那稀罕的靈藥逐一碾碎丟進潭水裡,不由嘖了嘖嘴,說道:“陳先生隨手一扔就是數十株世間難覓的靈藥。”
陳九回頭看向他,說道:“如果我是你,這個時候一定會閉嘴。”
天元子微微一笑,說道:“貧道不說便是了。”
陳九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這老東西。
海棠回頭看了一眼天元子,聽先生的語氣來看,似乎此人與先生有些不對付,但到底是因為何事,海棠卻是一概不知。
將那靈藥的藥力盡數催化之後,陳九這才收了法力。
轉瞬間治好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若是想要恢復,還需好些時日。
卻在此刻,陳九忽的察覺到腹中血煞世界有些異動。
他的眉頭一皺,閉上雙眸,神念進入了腹中天地。
腹中天地樹木叢生,山水交應。
在短時間內,此界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荒蕪,反而是一片生機勃勃的。
“吟!”
一道龍吟傳來。
便見那真龍殘魂自那遠方而來,如今卻也不能說是殘魂了。
自從墨妖冊封了此界妖魂之地,此界的數百位上古妖魂便成了鬼神一般的存在,鎮壓此界,維持此界。
這位祖龍則是鎮守此界四方位的其中之一,當初之時,還與先生說過有關墨竹的事。
陳九問道:“喚我是為何事?”
“見過天君。”
祖龍低下頭來,說道:“吾之神魂感覺到生前龍珠動蕩,故而冒昧打擾仙君,是想知曉可否是吾的後世出了問題。”
陳九解釋道:“受了些小傷,不成問題。”
祖龍心中安定,點頭道:“原來如此,還望天君能對他照拂一二,吾,感激不盡。”
陳九目光看著他,說道:“那都是你的幾世輪回了,再則如今你已不在那方天地了,還是好牽扯為好。”
祖龍點了點頭,說道:“天君所言,吾當謹記於心。”
“嗯。”陳九說道:“在此之前我便與他是至交好友,亦是同一個先生教出來的,自當照顧,這點你大可放心。”
祖龍眼中一亮,卻又很快暗淡下去,說道:“如此便好。”
“正好來了,我也有些事想問你。”
陳九問道:“上次我讓墨妖冊封此界神祇,如今他完成幾成了?”
“八成有余。”祖龍說道。
“他現在人在哪?”陳九問道。
祖龍思索了一下,說道:“前些日見其是在紅鸞那方,如今應該已經往東去了。”
陳九點了點頭,說道:“待他忙完,你便替他喚我一聲,凡世之中還有許多事,要交代給他。”
“謹遵天君法旨。”祖龍俯首道。
“如此,便再無其他事了。”
“恭送天君。”
陳九的神念從腹中天地撤出,神色也恢復了清明。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水潭之中的墨竹,心中微微一歎,卻是覺得沒必要將這些事告訴他。
墨竹所行乃是正統妖道。
與陳九所行之路,完全不同,但予世間的修行法而言,道心、佛心、妖心,亦有相通之點。
若是讓其知曉自己是上古祖龍轉世,而那龍珠亦非是機緣巧合而來,大抵會對他的妖心有些影響。
故而,還是不說為妙。
先生回過神來,看向海棠道:“坐吧,無需這般拘束。”
“妾身……”海棠遲疑了一下,還是應聲坐了下來。
陳九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江寧待著?”
海棠點頭道:“曇兒對我尤為照顧。”
“是嗎。”陳九微微一笑,說道:“我瞧那丫頭不是挺喜歡你嗎?”
說起這個, 海棠卻只是抿嘴一笑面色平靜的說道:“小孩子過家家,往後她自己會明白的。”
陳九卻是搖頭否認道:“我看不然,這都好幾百年過去了,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等上數百年呢。”
海棠沉默了一下,但卻很快回過神來,說道:“妾身明白的。”
陳九聽了卻是覺得極為有趣,這超脫於世俗的愛戀,總是能勾起人的好奇之心,先生也不例外。
海棠微微一笑,說道:“妾身還以為先生會笑話我,原來先生早就知道了。”
“怎麽會笑話。”
陳九說道:“處在這世間的人妖仙佛,哪個不俗?既都如此,又何分雅俗之別,只是世人的眼光各有不同罷了。”
海棠抬起頭來,看向了先生。
歲月變遷,先生的模樣一點沒變,但她卻能感覺到先生身上的煙火氣越來越少了。
先生模樣不會變,但思緒總是會有不同的時候。
就如同歲月流轉之中的樹木,逐漸茁壯,再慢慢蒼老。
可這一切,放在先生身上,卻又極為合適,沒有半點突兀。
原來,這便是先生的選擇。
陳九回過頭來,見海棠正望著他,便問道:“看我作甚?”
海棠收回目光,淺笑一下道:“沒什麽。”
“嗯。”
陳九答應了一聲,接著便起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酒。
“先生?”
“嗯?”
“再讓海棠喝一壺江盡愁吧。”
陳九手中的酒壺懸在板控制,側目看著她。
半晌後,只聽先生答應了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