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活了數百上千年的老東西了,這點嗅覺還是有的,故而當天機動蕩的那一刻,各大便已然做好了準備。
青玉真君雖已逝世,但青玉山仍有府君坐鎮,這位喚作陸鴛的青玉山山神,少說也有洞虛境修為,且不是一般的洞虛。
陳九點頭道:“大世之爭,確實耽擱不得。”
陸鴛凝視著陳九,縱使他到了這般境界,依舊有些難以看透陳九的真身。
妖修人法,還能到這般地步,著實是見所未見。
陳九問道:“青玉山又是如何打算的?”
陸鴛答道:“我青玉山以《山河敕令法》鎮山門,若是真要入手,便要從凡世山河中找。”
陳九說道:“這可不是個簡單的事。”
陸鴛歎了口氣,說道:“縱使不易,但也依舊要去嘗試,青玉山沒落數百年,至如今氣運不顯,這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確實如此。”陳九點頭道:“可若是與這世間仙人爭運,亦不是件簡單的事。”
青柏道人亦是認同,說道:“爭或許爭不到,但若是不爭,那便什麽都沒有了。”
“我青玉山屹立不久,真君立下《山河敕令法》還未揚我青玉山之名便不幸辭世,如今掌教之位空缺,貧道又怎能再看青玉山就這麽衰敗下去。”
陳九倒是有些驚訝,看向青柏道人道:“道長心不在長生,而在青山?”
“長生……”青柏道人擺手道:“太縹緲了。”
能讓的他這個修仙之人,說出‘縹緲’二字著實不易,想來青柏道人這些年裡也看明白了許多東西。
多活了幾年,便已是幸事,不敢再奢求什麽。
陳九看向府君陸鴛,問道:“那府君呢?”
陸鴛笑道:“我與青柏,同路而行。”
陳九點頭道:“其道不孤,實乃幸事。”
雖說如今青玉山不顯半點氣運,但卻是這次大世爭鬥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點,將來,或許便也不會見到這般沒落的景象了。
陳九問道:“可是因為山中出了悟得《山河敕令法》的弟子,故而才開山見世?”
“先生所言不差。”青柏道人道。
“果然如此。”陳九開口道:“可否讓陳某見見這孩子?”
青柏道人眼前一亮,說道:“先生可是……”
陳九抬手打斷了他,說道:“看這孩子自己是如何想的吧,萬事切莫強求。”
青柏道人激動了起來,說道:“陳先生且稍做片刻,貧道這便去將槐安喊來。”
青柏道人駕鶴而去,轉眼間便沒入了雲霧之中。
陳九看向府君,說道:“那孩子叫槐安?”
陸鴛答道:“劉槐安,玲瓏心竅,這數百載歲月之間,除卻真君與先生外,便只有這孩子領悟了《山河敕令法》。”
“劉槐安嗎……”
陳九想起了當初在重山時那個與他做了交換的孩童。
說起來,當初若不是這孩子,陳九還得沉思許久有關神魂的事情。
如今再遇,興許也是緣分。
狐九爬到了先生肩膀上,氈帽歪了,它便又扯了扯。
陳九看向了桌上的棋盤,說道:“青柏道長此去還要些許時候,如今棋盤在前,府君可有閑心與陳某對弈一場?”
陸鴛卻是一愣,有些不解陳先生的用意。
說實在的,他對這位鹿仙君的了解並不算多,卻也從未聽說過鹿仙君有下棋的喜好。
“自然是有。”陸鴛答應一聲。
陳九拿過那盒擺在桌上的黑棋,說道:“此局陳某執黑先行,可否?”
陸鴛又是一愣,也摸不清陳九是要作何,但還是答應下來,說道:“仙君是客,理應如此,請!”
陳九手執黑子,第一子落在了天元。
狐九望著那棋盤,它倒也看過下棋,但至始至終卻都沒能看懂這棋的意思。
“沒意思……”
狐九伸了伸爪子,索性趴在先生的肩膀上睡了起來。
下棋可無聊了。
“啪嗒…啪嗒……”
白黑交錯之間,棋盤上的逐漸拉開陣勢。
從一開始白子便落入了下風,一直被黑子打壓著。
陸鴛眉頭緊皺,落子都慢了幾分。
他鑽研棋道數百年之久,卻也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開局。
從一開始仙君落子就沒有任何規律可言,但當一子一子之間勾連縱橫之後,便是一幅大局拉開。
陸鴛看了一眼鹿仙君,思索著該如何阻斷這陣局形成。
陳九伸手道:“府君請吧。”
陸鴛點了點頭,落下一子。
他心中微歎,硬著頭皮落下白子。
他倒也沒有放棄,黑子看似縝密,但總能找到漏洞,不到最後一刻,他亦是不會放棄。
一刻…兩刻……
府君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而陳九卻好像是沒有半分猶豫,抬手之間便落下一子。
陸鴛陷入了棋盤之中。
如今黑子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而他所執的白子,卻是散落各方,被黑子隔開。
力不能擰成一股,難以破局。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仙鶴上架著道人與少年,落至樹下。
青柏道人與少年從仙鶴上躍下。
見那樹下兩人對坐,府君撚著棋子,眉頭緊鎖著,始終難以落下。
呼……
風吹而過,枯葉落在了府君的肩上,但府君卻沒有半點反應,撚著棋子,死死的盯著棋盤。
劉槐安看向了身旁的青柏道人,喚道:“師父……”
青柏道人伸手嘴邊噓聲道:“莫要出聲。”
他眉頭微皺,望著那棋盤所在之處的二人。
隱約之間, 周圍已有道蘊浮現,來自府君與陳先生,更是來自那棋盤上的棋局。
青柏道人指了指,說道:“看。”
劉槐安閉上了嘴,看向了那棋盤前的二人。
他有些不解,師父到底讓他看什麽東西。
青柏道人也沒有明說,在他看來若是槐安能悟到,那便是他的機緣。
轉眼之間,天邊浮現出了紅暈。
日落月升。
昏黃之色灑落這片山林,微光照在那棋盤之上,黑子白子已然殺成一片,爭那一線之機。
劉槐安望著望著,不自覺地愣了神。
倒不是因為那棋盤周圍淡出的道蘊。
而是那棋盤前的儒衣先生。
他總覺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