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敲了敲小狐狸的腦袋。
狐九撇過頭去,不再理會先生,生悶氣去了。
這年頭,不說話都要挨敲了。
先生真是小心眼。
陳九從袖間摸出那《香火金身法》放在了桌上,說道:“陳某從酒安坊至江寧,至五川坊時遇到一位城隍,了解了香火功德後稍作修改,造就了此法,比起此前的香火功德法,補齊了後面的路。”
老城隍聞言心中一怔,結果那《香火金身法》看了一眼。
僅是看了一眼,他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這這這……”
老城隍連忙蓋上了《香火金身法》。
“老城隍何不看完?”陳九問道。
老城隍卻是搖頭,義正言辭的說道:“陳先生,無功不受祿,老夫又怎敢再往下看。”
陳九說道:“你我之間也算故交,何必如此客氣。”
老城隍說道:“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老夫分的清楚。”
“怎麽這個時候這般刻板。”
陳九搖頭歎了口氣,說道:“就當是還你的銀子了,如何?”
“不可。”老城隍拒絕道:“老夫當初可沒想著能收回銀子,剛剛也是玩笑話,怎麽能當真。”
“說好的是借的,就這麽決定了。”
陳九放下了那本《香火金身法》,喚了一聲:“狐九。”
小狐狸抬起頭來,順著先生的衣角爬到了先生的肩頭。
“陳先生且慢!”
老城隍正要攔住陳九,卻見眼前微風拂過,那儒衣先生卻是在眨眼之間消失在了眼前。
老城隍站在原地,望著那桌上留著的《香火金身法》。
他愣了許久,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唉……”
不過碎銀幾兩,又怎麽能換得如此機緣。
這下,他又欠了陳先生一個人情了。
老城隍歎了口氣,無奈笑道:“這又是何必呢。”
卻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還的清,只怕是越欠越多。
茶樓中吹來一陣微風,那台上的簾幕落下,一場戲也就此落幕。
老城隍撫了撫胡,口中念道:“能遇先生,真乃老夫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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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客棧內的客人不少,多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又或是行腳的商販,喝著酒聊著所見所聞,趣事不斷。
酒自己打,喝多少打多少,喝完了將銀子留在桌上便是,這些人都很守規矩。
若問為何如此,大概是因為客棧的掌櫃時而醒時而醉,連銀子都懶得收了。
客棧的掌櫃面色微紅,半醉半醒,若是再有幾兩下肚,說不定已經不省人事了。
卻見一位儒衣先生走進門來,來到了那櫃台之前。
掌櫃低著頭,手裡拿著酒壺,口中哼著小曲,好不快活,完全沒有注意到來到眼前的人。
“掌櫃的不迎客了?”
一道聲響才將掌櫃的喚醒,他抬起頭來看向了來人。
他的右眼之中閃過一道微光,恍然道:“你怎麽回來了?”
陳九說道:“回來有些事,待不了多久,正巧來看看掌櫃,上次可說好的請我喝酒,掌櫃的不會不認帳吧。”
掌櫃的聞言一樂,說道:“別的沒有,酒,管夠。”
日落西山,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
明月高掛,星辰點綴了整片夜空。
儒衣先生與那微胖的掌櫃坐在客棧樓頂的屋瓦之上,面前擺著兩大壇酒水。
客棧掌櫃說道:“一壇三年的桂花酒,不比新酒可口,但卻足夠醇厚,另一壇是上等的女兒紅,烈酒灼心,可謂江湖酒。”
“請。”
客棧掌櫃提起那一壇子女兒紅,便灌了起來。
咧嘴雖有滋味,但卻不如桂花酒來的舒心,陳九提起那壇桂花酒,仰頭倒入口中。
酒水順著嘴角滑落,掌櫃與陳九伸出袖來擦了擦,相視一笑。
掌櫃大笑道:“痛快,哈哈哈哈。”
陳九亦是一笑,說道:“倒沒想到掌櫃這般客氣,你我不過萍水相逢,卻是拿出這麽好的酒招待陳某,有些受之不恭了。”
“說這種話?”
掌櫃的冷了他一眼,說道:“怎麽跟個女人一樣,喝酒就要痛快,江湖人可不興這樣。”
陳九大笑一聲,說道:“好!”
“請!”
“且慢。”陳九攔下了他,說道:“既然掌櫃都招待出好酒,陳某又怎麽好意思。”
他抬起袖來,一個小壇出現在手中,卻是在肉眼可見之下,酒壇逐漸變大,足有一丈之高。
掌櫃的瞪著眸子,嘴裡念叨道:“哪有妖怪學法術的,你比當初那條黑蛇都要古怪。”
陳九也只是一笑而過,沒有在意。
壇中酒香飄出,醉入人心。
掌櫃的嗅了嗅,不由得眼前一亮道:“這是什麽酒?”
陳九答道:“悠悠江水入我心,世間萬般愁思盡,酒名,江盡愁,在江寧所得。”
掌櫃的連忙伸手想要捧些出來嘗嘗。
“慢著。”卻被陳九阻撓道:“掌櫃的去拿兩個碗來,可別糟蹋了好酒。”
“有理。”掌櫃的便從樓頂一躍而下,進了客棧裡取酒來。
氣血是封了,但輕功卻依舊還在。
片刻後,掌櫃回來,手中捧著兩個海碗,陳九看的驚了一下,說道:“你拿這個碗喝酒?”
所謂海碗便是吃飯時拿來呈熱湯的碗,下窄上寬,最主要的特點就是大。
“別的不痛快。”掌櫃的笑道。
陳九卻是攔著他道:“這酒可不比其他的酒,你可要悠著點。”
掌櫃的都著急了,拿起婉就舀了半碗,嗅了嗅酒香,便將那江盡愁灌進了嘴裡。
“嘶……”
掌櫃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就紅了起來,讚歎道:“好酒!這酒當真不差!”
“慢些喝,這酒不是一般的烈,就這半碗下肚,尋常人轉眼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若是掌櫃的也醉到了,陳某獨飲又有什麽意思。”
酒過三巡,陳九喝了也足夠盡興了。
陳九便問道:“走這一遭倒是遇到過兩個江湖人,知曉那武學九品,卻還不知掌櫃此前是幾品?”
掌櫃的砸了咂嘴,有些醉了,擺手答道:“武學九品的忽悠人的,最高只有八品。”
陳九卻是搖頭道:“據陳某所知,武學確有九品存在。”
掌櫃的笑笑,搖頭說道:“你真見過?只是聽說吧,少聽那些江湖上的人吹噓,我當初混跡江湖這麽多年,就沒見過真有九品存在。”
“陳某見過。”
一言之下,樓頂陷入了沉默。
客棧掌櫃側目看著身旁的陳九,醉酒的他在這一刻仿佛是清醒了過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不可能有九品。”
陳九喝了口酒,說道:“大乾司天監監正,就在數月以前入了九品。”
掌櫃的道:“當真?”
陳九似笑非笑的說道:“掌櫃的莫非真是醉了, 難道忘了自己也是九品?”
掌櫃的坐在這屋頂上,抬頭望向那京城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微光。
他心中微動,卻又很快平靜了下來,舒了口氣,口中念道:“再等等。”
“你這一身氣血養了數十年,還要等?”陳九問道。
掌櫃搖頭道:“還不夠。”
差上那麽一些。
“可需陳某助你一臂之力?”陳九問道。
“不必。”
掌櫃仰頭灌了口酒。
他總有一天會回去,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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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