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大草原沉浸在一片安詳之中。
成群結隊的牛羊正在返回宿地,牧羊人輕輕搖動著手裡的皮鞭,將夕陽抽打成了細碎、閃亮的金輝,在羊群潔白的身影中緩緩跳動著。
滿眼都是綠、白和金黃的色彩,在日落之前,交相輝映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雷少鋒和於單坐在草地上,二人遙望著天邊火紅的晚霞,心情變得十分沉靜而從容。
“於單,夕陽晚照的場景是多麽迷人啊,假如有足夠的顏料,便可以永久定格在畫布上!”
雷少鋒既興奮,又有些無奈地說道。
“如何才能獲得顏料,我可以讓阿母想辦法解決!”
於單更加興奮,只要能描繪出眼前這樣絢麗的圖畫,他願意竭盡全力去解決材料的問題。
“傳統的顏料要從各種礦物質中獲得,比如朱砂、雲母和祖母綠礦石等等,經過碾磨後,再進行調色。”
雷少鋒好似在自言自語,他對獲得這些繪畫顏料,其實不抱太大的希望。
“祖母綠?那是有的,而且阿母那裡有很多各國進獻來的奇珍異寶,五光十色、璀璨奪目,於單向阿母要些來便是!”
於單激動地說道,他為能解決師傅面臨的難題,而感到高興和自豪。
“也不一定要用價值極高的寶石,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去尋找,應該可以得到大量的顏料礦石。”
雷少鋒看了看於單,接著說道:
“太子,你真的想學繪畫嗎?”
“當然啊,我已經向阿母懇求過了,以後要跟著師傅研習畫作,阿母已經同意了!”
於單十分堅定地回答道。
“但是,學習繪畫遠比你想象的要困難,任何一幅成功畫作的背後,都隱藏著畫師付出的艱辛和汗水,有時甚至是生命的代價!”
雷少鋒起身,他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充滿感慨地說道:
“這也是一條充滿孤寂的道路,只有內心的渴望和靈魂伴隨著你,永遠沒有盡頭......”
於單也站了起來,他好像明白了雷少鋒講話的意思,一時陷入了沉默。
自此,於單每天清晨都會來找雷少鋒,二人相跟著走出帳篷,來到廣袤的草原。
於單每次都會帶來幾卷上好的羊皮,還有打磨好的粗細均勻的碳棒,雷少鋒手裡提著按自己要求,讓木匠做成的簡易畫架。
采風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草原上出現了兩位青年的身影,他倆不是牧民,也不是士兵和普通的百姓,而是追求藝術的年輕畫師。
這是牧民們從未見過的場景,每次雷少鋒和於單的身邊,總會聚集起一群無比驚奇的百姓,成為了草原上一道奇異的風景。
支開畫架,展開輕薄的羊皮卷,四角固定好後,雷少鋒首先做起了示范。
現在只能進行素描寫生,這也是美術實操中,最基礎的課程。
雷老師慢慢講解著畫作整體構架,和局部構圖之間的邏輯關系,任何一幅美術作品,都離不開這一主題。
於單在全神貫注地傾聽,專注和投入的樣子,就像一位無比虔誠的宗教信徒一般。
牧民當然在看稀奇,但他們始終保持著沉默,絕不會輕易干擾到兩位神靈般的畫師,將眼前美麗的場景,一點點地變成了羊皮上呈現出的,完全相同的景致。
簡直太神奇了!
牧民在心裡發出了聲聲驚歎,
草原、牛羊,還有遠山和雲朵,就像變戲法一樣,全都“裝進”了這樣一張小小的羊皮裡。 而且完全相似,只是尺寸變小了而已。
於單在用心臨摹和勾畫,初次寫生,他的筆法和技巧還很稚嫩,根本無法逼真地重現原圖的風貌,但一切才剛剛開始。
“不用著急,只要方法正確,不斷去勤學苦練,你很快就能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來。”
雷少鋒勉勵著這位極有天賦,而且聰明好學的青年,他仿佛在於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初學繪畫時的影子。
正確的方法加上勤奮地練習,這是學習任何藝術,包括任何技能,都應該具備的優良品質。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捷徑可以選擇。
第一天的寫生,伴隨著日暮而結束,長時間地站立,保持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進行創作,對一個人的意志力來說,充滿了挑戰。
於單的兩臂十分酸痛,手指也有些痙攣,這種疲勞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但他有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快感,時間浸潤在他畫出的每一道線條裡,凝固在他勾勒出的每一塊場景中。
小小的畫布無疑傾注了他全部的思想,成為了於單脫離現實之外的理想世界......
母親的肯定和鼓勵非常重要。
當皇后閼氏再次打開太子的習作時,眼睛裡流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太子表達了自己美好的願望,草原是我們的家,牛羊是我們的夥伴,藍天是你放飛夢想的地方。”
阿母微笑著,他對兒子初次完成的寫生稿,感到非常滿意。
“阿母,師傅說,要想畫出更美的畫作,就需要鮮豔的色彩,而這些顏料都要從礦石中提取,於單不知如何才能得到這些顏料?”
於單的眼睛裡充滿著渴望,他希望聰慧賢淑的母親,可以替他完成心願。
“以前宮廷畫師也用你說的什麽顏料來作畫,他們好像都是從西域購進這些原料,然後加工而成的。”
閼氏神態安然地坐下來,太子的性情完全不像大多數匈奴人那樣,充滿著強悍和好鬥,她曾為此感到過深深的苦悶和擔憂。
也不止一次提醒過太子,讓他時刻銘記自己的使命,要始終肩負起拯救匈奴王朝命運的重擔。
但一切似乎都沒有按照她的意志來發展,於單“不愛武裝愛紅妝”,猶如女孩子一般柔弱而多情,讓閼氏百感交集。
按說,太子性情柔順、心地善良,這是多好的品質啊,可他偏偏又是匈奴國的太子,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成為自己,只能成為大匈奴的國家象征才行!
現在,閼氏再一次審視著太子,她的兒子,對繪畫是如此心馳神往,如癡如醉,相信世間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阻止和干涉兒子的意願。
“太子,於單,你難道真的不想擁有天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