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納斯的雕像完成後,雕塑者請了許多名人加以評定,大家看後都說非常美,而最美的還是她的左臂。”
“人們把所有的目光都關注在了雕像的左臂上,但作者卻當即敲斷左臂!”
“啊,這是為何?”
於單驚訝地問道,這麽美的雕塑為何要人為破壞呢?
雷少鋒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眾人問為何,作者說不能因為局部的美,而破壞了整體美,如果那樣,我寧願它是殘缺的美!”
於單皺了皺眉頭,他似乎懂得了故事裡的深意。
“好事的人們不斷為維納斯的斷臂複原,他們請來了世界上最出色的能工巧匠,請來了
希臘半島上最漂亮的美女模特,他們用最新的科技,為維納斯最終設計了幾十種不同姿勢的手臂......”
“然而,殘缺的維納斯,安上人們精心設計的最完美的手臂造型與世人見面時,幾乎所有的人們,一致覺得它損害了真正的維納斯女神!”
雷少鋒講著這段美麗淒婉的傳說故事,自己也感慨不已,於單更是充滿了遺憾和惋惜。
原來殘缺有時才是最完美的!
殘缺是一種痛,痛是一種苦難,人在苦海裡奮鬥,何其累?然而人這時也有快樂,那種苦中求樂所獲得的快樂,是生活在蜜罐中的人們所無法享受的。
於單的內心也是痛苦的,雖然他貴為匈奴國的太子,可以享受人間一切的富貴與榮耀,但他生來似乎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雷少,你在漢朝生活的一定很快樂吧?”
看著眼前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友人,於單的心中充滿了很多好奇,他太想知道大漠草原之外的世界了。
他還沒有真正走出這片天地,對漢朝以及中原文明的了解,僅僅是通過母親的口述,以及閱讀大量的典籍而獲得的。
“快樂是相對的,就像這幅素描裡的人物一樣,你能說她不快樂嗎?”
雷少鋒慢慢卷起了畫紙,將它遞到了於單的手中。
“這是給我的嗎?”
於單十分驚訝,心裡卻非常喜歡。
“是的,能在這裡見到你,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希望將來有一天,你我都可以走出這片草原!”
雷少鋒自然想離開匈奴人的地界,他同樣預感到,這位匈奴國的太子,有一天也會告別草原,踏上中原之旅的。
於單小心翼翼地將畫卷捏在手裡,這是他十分珍愛的禮物,思謀了一下後,摘下了脖子裡的一串項鏈。
“於單無以為贈,這串珠子是阿母送給我的,可以護佑人的生死,便送給雷兄了!”
雷少鋒聞言,趕緊推辭道:
“多謝太子的盛情,如此貴重的物品雷少絕不能要,還請拿回去吧!”
於單卻執意要給雷少鋒戴上,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真誠和期待。
“我們匈奴人對兄弟一向如此,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物品了,當然,有時為了兄弟情誼,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是毫不猶豫的!”
“這......”
雷少鋒無話可說,有點木然地站立著。
“我會向阿母說話,讓你和漢使不再去放牧,而且小弟還要告訴大單於,漢使是友好而和善的,他們願意與我國長期交好。”
於單臨別時向雷少鋒允諾道,他的心中一直向往著和平和安寧,從不希望匈奴與任何國家展開戰爭。
這是少年人美好的希冀和願望,
但他能夠左右君臣單於及更多匈奴臣民的意願嗎? 雷少鋒目送著太子離開帳篷,不由地伸手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項鏈。
這是用祖母綠寶石串成的一串念珠,每一顆都散發著純淨而耀眼的光彩,雷少鋒心裡一陣溫熱,好像此物已經顯現出了它的神奇,讓人渾身充滿了力量......
於單走後,雷少鋒重新回到了草席上,他無法走出帳篷,這裡將是他打發一天時光的唯一場所,除了繪畫,還能做些什麽?
太陽已經升至當空,透過帳篷唯一開設的窗戶,雷少鋒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空,還有一片潔白的雲朵。
創作的激情忽然開始迸發,雷少鋒又拿起了畫筆,勾勒著空中的圖畫,在藍天白雲下,有兩隻雛鷹,正在展翅高翔......
屠耆閼氏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繪畫,她陷入了沉思。
這是太子剛讓她過目的畫作,出自於一位年輕的漢使之手,經太子介紹,畫作的內容來自於一個古老而美麗的希臘傳說。
“斷臂,殘缺,她的神情卻很安詳。 ”
皇后自言自語道,眼睛裡流露著一種奇藝的光芒,仿佛與畫中的人物神交已久了。
“阿母,沒想到雷少居然是位出色的畫匠!”
一旁的太子於單掩飾不住自己的喜悅,母親其實早已感知到了他的興奮。
“漢朝人才濟濟,阿母曾向你講過很多來自中原文明的故事,漢朝以前,先秦諸子百家思想活躍,創造了很多燦爛的文化。”
皇后屠耆閼氏熟讀漢家經典,對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了然於胸,正是有了她這樣淵博的知識,才使得太子於單從小就能放眼天下,心胸開闊。
“阿母言之有理,孩兒對中原文明神往已久,但於單始終不想靠武力去獲取,更不想看到阿爸派出騎兵去大肆征伐殺戮......”
“住嘴!”
屠耆閼氏立刻製止了太子的講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皇后絕不允許兒子公開反對軍臣單於!
歷史清醒地告訴她,在每次皇權爭鬥的政治風暴中,發生過多少父子兄弟相殘的悲劇,那是流淌在歷史長河中,最鮮紅的一股血液,讓人始終無法直視......
“於單,永遠記住,你是匈奴國的太子,是要繼承匈奴大業未來的接班人,你不是一名普通的匈奴青年!”
“阿母,難道您真的想讓孩兒,成為阿爸那樣的人嗎?”
於單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已經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
為什麽國家要四處去挑起戰爭?為什麽自己要當這個匈奴太子?為什麽就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