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嘍。
畢竟是自己的得意門生,況且這些家產是為常久準備的。常久以此完成了固本,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常久竊以為,興許是他師父在大勝老家還攢了更大的家產……
“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中三重谷神了,也到了出去闖蕩的年紀了,要學著自己去養家糊口了。”
常有直雖說原諒了弟子的所作所為,還是打發常久去找他的一位朋友找活打工。
得讓這個徒弟好好見見世面,知曉這份被他揮霍一空的天材地寶得之不易了。
……
翌日。
常久就讀西濱市大勝子弟大學堂,下午三點上完課,之後有兩個小時的自修。他的文體成績都很出色,又有常有直同學堂通過氣,沒上自修便提前放學了。
常久依著師父給的地址,來到出雲西濱市第二聯合生活區的邊緣,找到了他師父所說的一位老朋友負責打理的晉西北事務所出雲國西濱分所。
這是一家獨門獨戶的小院,位於一條偏僻街道的不起眼小巷深處。
這位置忒難找了,連塊招牌都沒有,不注意還以為是正常的住宅了。
這地方常久不曾來過,若非他有詳細的地址,還聽常有直講了這條街上具體該往哪兒拐,十有八九是尋不著的。
他很懷疑師父口中的老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朋友了,他從來都不知道在這同一個大勝聚居生活區裡常有直還有這麽一個老朋友,這麽多年也沒見有過來往啊。
該不會是把我給賣了吧?
常久狐疑地踏上六層台階,敲了敲小院的灰暗色門扉。
門是虛掩著的,常久徑自推開走了進去。
入眼的是一份色彩樸素的照壁,以灰黑二色的磚頭拚湊成一副古代市井圖,照壁的右下角上有“晉西北事務所”六個陰刻小字。
常久合上門,就掃了一眼壁畫,不做逗留,直往裡去。
“請問有人在家嗎?”
外圍頗具舊文明東方古建築風格,結果往裡一走,是個洋氣的小花園和三層獨棟。
這風格也太不統一了吧……
花園的小樹叢中傳出有氣無力的應答:
“誰啊?何事啊?什麽時辰了啊?”
常久往前一湊。
嘿!
好家夥。
緊挨樹叢的樹蔭中,撐著一個長條狀的矮腳遮陽傘,一男的就躺在遮陽傘下的寬大草席上。
遮陽傘裡邊還掛著六個小風扇,從左右兩側、上中下三方對著人呼呼地吹。
謔。
講究!
常久彎下腰打量。
這人面相成熟,無須白面,約莫二十開外的青年模樣。
鼻梁端正,嘴唇帶著點刻薄,陰柔俊秀。
蕪雜凌亂的黑發蓋過耳朵,稍顯老氣的白背心松垮遮身,五彩斑斕的大花褲衩散發出無形的騷氣。
此時他仍戴著印著長發白毛短裙紙片人圖樣的眼罩休憩呢。
太怪了。
明明都已經應了話,眼罩男依然沒起來,就連眼罩都不摘。
“您好。我叫常久,是常家武館常有直的徒弟。”
歇著的人終於打了個滾,腦袋從遮陽傘下探出來,眼罩向上一挪,打量常久:
“獨眼龍……看著就是苦命人。哦~老直男的徒弟是吧。對,他今天早上跟我打過招呼了。許久沒聯系,我都奇怪這老直男還沒死呢。”
這人……
和熊貓有仇嗎?
聽著像是有嚴重的甜食嗜好。
“你怎麽才來啊?等得我都睡著了。”
???
常久抬頭看看天,太陽沒下山,日頭曬得挺足。
這一套講究到位的戶外午睡組合,分明早有計劃的。
這樣的人,講理怕是多費口舌。
常久默不作聲地對著眼罩男的臉猛瞧,想看看這面皮有多厚實。
這一招沒什麽殺傷力,但磨人耐性。
眼罩男看起來是被常久盯得不耐煩了,將眼罩當頭帶箍著,撐起惺忪的睡眼,鑽出遮陽傘。
“我是這裡的負責人、管理員,落。你可以叫我落爺、落主事。”
這一聽就是個假名字。
“進屋坐吧。”
落主事趿拉著粉紅色大拖鞋走在前邊,抓了抓後背,進了屋四下張望,嘀咕道:
“我的魔法少女魔杖限定版老頭樂呢?”
“……”
常久緊跟著進了會客廳,他一言不發,覺得浪費精力去吐槽是無意義的行為。
“你隨便坐,等我下,我去拿相關的文件,去去就回。”
落主事四處張望,出了會客廳。
進了屋又是不一樣的設計風格,會客廳更像個大辦公室,用的是商務簡約風,空間寬廣、簡單舒適。
這個院子裡外的設計,感覺是胡亂混搭的。
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和這位不太正常的落主事的打扮風格倒是挺契合。
常久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等了許久,“去去就回”的落主事這才姍姍來遲。
他一手捏著個藍色文件夾,一手握著粉白色魔法棒撓背,臉上盡是抹不去的愜意。
落主事把文件夾隨意往辦公桌上輕輕一丟,短柄魔法棒隨手往抽屜一塞,屁股一坐,向後一靠:
“巴適。”
等了這麽長時間,他是去找他的限定版老頭樂了。
常久不是很能忍受這樣被無端浪費的時間,但還是努力壓製了自己煩躁的情緒:
“抱歉,我一會兒還有事,趕時間。落主事,可以講講事務所主要是做些什麽嗎?”
“做什麽?”
“這裡對接大勝特務部發布一些臨時雇人辦事的工作,擺平和超凡沾邊、不方便讓公眾知道的業務,偶爾也會幫自家人敲打下不識抬舉的洋人。”
“平日什麽都不用做,也不用來。有合適你處理的事務,自然會聯絡通知你,接不接是你自己的事情,事務所不強求。乾活,拿錢。不乾活,沒錢。很簡單的規矩。”
“還有什麽問題嗎?”
“您說的這些業務,正經嗎?”
落主事翻了個白眼:“我們是正規的事務所,和大勝天廷能攀上幾分關系。只要不是當面跳臉、橫生枝節,正經備案的工作,特務部會替我們的員工掃去大勝官面上的問題。不過作為代價,就是在特務部留了檔,這你可得自個兒想清楚。”
“那我這簽了,就算是朝廷鷹犬了?”
“你想桃呢,走狗那麽容易當的嗎?頂多算是條聽使喚的野狗。”
野狗!
常久憤憤然,一拍桌:
“我簽了。”
做野狗也不錯,起碼是挨上關系了。
落主事把文件夾攤開,裡邊有張特務工作者注冊表,推給常久:
“成。把這份資料填了。”
聘用合同主要是留個檔案、注上跟腳,落主事讓他填了一個師承常有直,背景這一欄就算完事。
“入了這行,得有個代號,你自己取一個吧。”
“能有幾個字?”
“一個字起步,一般不建議特別長。”
常久想了想,說道:“南。東西南北的南。”
落主事往注冊表的代號一欄上填了個“南”,南字變紅打了個叉接著消失了。
“有了,不行。一個字的代號,基本沒戲。你再想想。”
“司南,印天,紅滿招。越首,飛星,參鬥陸。”
“???”
落主事停筆,迷惑地看著常久。
“不行?”
落主事看不懂,直言問道:“行,可這個代號有什麽意義嗎?”
“就是南,沒其他意義。你依舊可以叫我南。”
“萬一外人知道了這個代號,不就會下意識浪費時間分析這個沒意義的代號到底有什麽意義嗎?”
這波啊,是博弈。
落主事想了想,覺得常久說得有道理:“你自己來寫吧,字端正點。”
“行,我自己寫。”
司南,印天,紅滿招。越首,飛星,參鬥陸。
“接下來呢?”
“底下按個手印。”
常久依言按了上去,手掌一疼,低頭看去,掌下的那張紙已經沒了。
“行了,特務部已經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