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莽 ()”
封閉石道內狹小幽靜。
左凌泉背靠石壁盤坐,均勻吐納,煉化著周邊靈氣。
湯靜煣無所事事,起初還在旁邊盯著左凌泉看,可煉氣的時間太漫長,最後慢慢躺了下來,把左凌泉的腿當枕頭,閉目睡覺打發無聊的時光。
團子經過幾天的修養,身上的白毛毛逐漸恢復,但體型卻沒能變回來,軟軟的一大團兒,重量也增加了些許;蹲在湯靜煣胸脯上,湯靜煣有點不習慣,嫌棄的把團子丟在了一邊。
狹小空間裡不能飛,團子百無聊賴之下,化身為了白色走地雞仔,在兩人身邊走來走去,把照明珠當球踢著玩兒。
咕嚕咕嚕——
照明珠滾動的聲響,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左凌泉睫毛微動,慢慢睜開了雙眼,感覺了下自身情況——耗費近百枚白玉銖,體內真氣已經補滿;雖然《養氣決》沒法把雜質祛除的太乾淨,煉化的真氣不夠精純,但目前也夠用了,只需要回去和婉婉再精煉一次即可。
除開補充真氣,修為方面也有些許進步。
靈谷二重的修行目標,是先打通‘陰維脈’的七處竅穴,然後再打通八脈交匯穴中的‘內關’,就算是躋身靈谷三重。
左凌泉往日熬了十四年,把身體壓榨錘煉到極致,經脈之堅韌遠非常人可比,如今面對這種煉體階段的擴充、穩固竅穴,根本就碰不到瓶頸;在地底前後打了兩場不大不小的架,再加上一番穩固滋養,目前已經打通了三個,算是摸到了二重中期的門檻。
體內奔騰的真氣平靜下來後,左凌泉松了口氣,低頭看向下方。
湯靜煣靠在他腿上,已經睡著了,臉頰面向他的肚子躲避光線,輕柔鼻息透過衣衫接觸皮膚,能清晰感覺到一股溫熱。
因為是側躺,湯靜煣最顯眼的莫過於腰下的曲線,如同滾圓的大桃子,在輕薄裙擺下展現出驚心動魄的張力和美感。
左凌泉掃了一眼,不知不覺又想起了臨河坊大火的那個雨晚。
寸草不生……
如今已經捅破了窗戶紙,左凌泉也沒有避諱自己不太正經的目光,仔細欣賞片刻後,抬起手來,在湯靜煣腰下揉了一把。
觸感是真好……
“嗯~……”
湯靜煣微微蹙了下眉,靠在左凌泉跟前很有安全感,尚未醒來,只是夢囈似的訓了句:
“團子,再鬧打你了……”
“嘰?”
團子十分無辜的抬起頭,瞧見左凌泉眼角含笑,還在揉,怕背黑鍋,連忙跳到了湯靜煣的腰間踩了踩,提醒主子。
如此吵吵鬧鬧,自然睡不成了。
湯靜煣蘇醒過來,茫然轉眼看去,還有點迷糊。
左凌泉早已收手,神色平靜坐在跟前,柔聲道:
“團子把你吵醒了?再睡會兒吧,不著急。”
“嘰?!”
團子張著鳥喙,有點難以置信,不過一顆乾果塞嘴裡後,就很乖地跳去了一邊,認下了這罪行。
湯靜煣坐起身來,先是摸了下臀兒,等思緒徹底清醒後,才蹙眉道:
“這小破鳥,每次睡覺的時候都瞎折騰,等再長肥點兒把它燉了得了。”
左凌泉自然不會幫團子洗刷冤屈,扶著湯靜煣站起身來,用寶劍開始挖垮塌的溶洞:
“團子以前體型都不變,吃了那團地心火才長大,要繼續長,估計還得去找五行屬火的天材地寶吃,就是不知道最後能長成什麽樣,有可能真變成鳳凰。”
湯靜煣可不大信:“你見過長成圓球的鳳凰?鳳凰是瑞獸,就它那調皮搗蛋的性子,真長得和山一樣大,
沒事打個滾都能壓死不知多少人,變成鳳凰估計也是災星。”團子搖頭如撥浪鼓,顯然不認同這說法,可惜它平日裡的作風已經深入人心,連左凌泉都覺得有可能。
嚓嚓嚓——
枯燥而繁複的挖礦工作繼續開始,這次至少要挖三十多丈才能穿過垮塌的石洞,需要的時間很長。
湯靜煣沒有工具,閑著沒事乾,便又開始嘗試火法。
不過這次已經有了經驗,她沒有直接出全力,來個‘炭烤駙馬’,只是抬起手指,凝聚體內真氣,在指尖冒出了一道小火苗。
左凌泉轉頭查看,發現火苗和上次施展火法的火焰有所不同——不再是金黃色,變成了赤紅,看起來和赤發老仙的火焰差不多,溫度也降低了不少,不再有那股灼燒靈魂般的恐怖威力,但依舊比尋常火焰厲害太多。
左凌泉有些不解:“怎麽回事?難不成吃下地底下那團火,以前的金火就沒了?這可虧了,金火看起來厲害得多。”
湯靜煣抬起左手,再次凝聚真氣,又冒出一縷金色火苗:
“還在呢,兩種都能用。”
“那就好,不過越厲害的東西,越容易引人垂涎,以後不要輕易在人前展示,遇到敵人就盡量毀屍滅跡,免得被人發覺。”
團子瞧見主子在秀火苗,站在肩膀上也來了一口。
呼——
噴出來的火苗,也是地心火,尺寸約莫有兩指長,感覺還是派不上大用場。
兩人一鳥,就這麽交流著修煉心得,前後挖了不知多久,才挖通塌陷的溶洞,回到了被人追殺的地層之內。
左凌泉收拾好身上帶著的天材地寶,稍微喬裝打扮過後,沿著來路,走出了九曲十八彎的溶洞。
來到入口時,發現被符籙炸毀的通道被人挖開了,應該是有人進來查看過,但不清楚是伏兵的同夥還是野修所為。等從落魂淵的大裂口爬出來,深淵內部依舊薄霧彌漫,不過依稀能瞧見天上的太陽,就是不知道已經到了什麽時候。
左凌泉回到地面後,先是用天遁牌和清婉她們報了平安,然後隱匿蹤跡,往臨淵港的方向折返,路上也在注意著有沒有伏兵。
一路小心翼翼,左凌泉本以為沒人會發覺,但爬上落魂淵的山壁,準備尋找載人回仙家集市的白鶴時,卻發現山坡停放白鶴的空地之上,站著一名身著鎧甲、手持大盾的絡腮胡壯漢,腰間掛著緝妖司的牌子。
薑怡買的宅院就在緝偵司隔壁,左凌泉對這身打扮很熟。素不相識,他也沒有跑去客套寒暄的意思,帶著湯靜煣準備找個人少的地方等待白鶴。
可沒想到的是,滿臉絡腮胡子的彪形巨漢瞧見他後,快步走了過來,遙遙拱手一禮:
“閣下可是大丹朝的禦前侍衛統領左大人?”
壯漢的身材很誇張,站在面前和城牆似的,左凌泉目測得有兩米出頭。
兩國邦交不斬來使,聽見對方以俗世身份相稱,左凌泉心中的戒備稍減,上前道:
“正是,大人是?”
壯漢走到近前,表情十分親和:“我乃緝妖司副指揮使司徒震撼,二聖手下二十四衛之一,負責京城周邊仙家事務。”
左凌泉見其是皇太妃手下的人,拱手一禮:
“原來是司徒大人,幸會。”
司徒震撼表情熱絡,內心卻很緊張,畢竟左凌泉若真是老祖的弟子,他按輩分得叫小師叔,說錯話惹來左凌泉心中不滿,往後幾百年就得如履薄冰活著了。他抬手示意左凌泉上渡人的白鶴,和氣笑道:
“此次是下官招待不周,讓左大人受了驚嚇,還好左大人安然無恙……”
湯靜煣聽見這謙卑的稱呼和說辭,表情有點古怪,不過她是婦道人家,又在市井長大,這種時候習慣性的就走在了左凌泉後面,肯定不會打岔。
左凌泉聽著也很別扭,見對方如此謙遜,又拱了拱手:
“司徒大人太客氣了,大家都是修行中人,還是按照修行道的規矩來吧,前輩直呼我姓名即可。”
司徒震撼連忙擺手:“可不能叫前輩,嗯……我鐵鏃府修士向來率直,沒這麽多計較,你叫我震撼,我叫你左公子即可。”
左凌泉見此也不會多客套,笑道:
“震撼兄客氣了。”
閑談兩句的工夫,三人上了渡人的白鶴,白鶴背上也只有左凌泉三人,其他小散修根本不敢往鐵鏃府的王朝供奉跟前湊。
等到白鶴展翅而飛,司徒震撼手腕一翻,取出一面銅鏡,開口道:
“左公子在落魂淵內被人伏擊,是臨淵港的商賈所為,太妃娘娘已經按照規矩嚴懲。”
左凌泉和湯靜煣微微皺眉,看向司徒震撼手中的銅鏡,卻見銅鏡之中出現了一幅畫面——司徒震撼手持打神鐧,在禦獸齋毒打陳溫秋的場景。
左凌泉瞧見這一幕,總算了解了七個膽大包天雜魚的背景;雖然被伏擊,但說實話對他造成的影響,還不如南荒遇上的仙人跳,心裡根本沒啥感覺。
瞧見鋪子老板被打得肋骨盡斷滿嘴鮮血,明顯傷了根基,估計以後長生道都會大打折扣,他開口道:
“在我大丹,修士殺人奪寶都是以獅子搏兔之勢出手,他看起來修為不低,要是自己來,我恐怕沒法活著走出地底。”
“家族出身的修士,自幼養尊處優有長輩庇佑,很難明白這種用命填出來的大道理。”
司徒震撼放完審訊記錄,又撥動銅鏡,畫面一轉,出現了一個家族的祠堂。
祠堂之中,十幾個老少不一的男子,整整齊齊鞠躬到底;站在正中的長者,眼含熱淚,痛心疾首地陳述著臨淵港發生的事兒,向九宗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犯,往後九宗轄境所有禦獸齋的鋪面全部七折等等。
湯靜煣有點意外,開口道:“這事兒都敢坦白,傳出去他家還怎麽做生意?”
司徒震撼收起銅鏡,搖頭道:“這是看在殺人奪寶未遂的份兒上,給他們幾分體面讓他們自行了斷,他們要是不認罰,自會有人幫他們體面,到時候就是全族從修行道除名。”
“殺人奪寶的事兒,管這麽嚴?”
司徒震撼搖了搖頭:“九宗轄境這麽大,誰管得了那麽多,也沒法管。仙家鋪子地位特殊,必須老實本分,才不會讓九宗轄境陷入動亂,所以有鐵規矩;其他修士,只要離開禁動刀兵的區域,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各大王朝隻管禍害凡人的事兒,仙家事兒一概不搭理。”
左凌泉微微點頭,見司徒震撼已經按照規矩法辦,他也不再多說,拱手道:
“多謝震撼兄為我等主持公道,若不是你們查出來,我都不知道還有人在背後指使。”
“我按規矩辦事,當不起答謝。”
司徒震撼跑過來說這些,只是想在左凌泉面前獻個殷勤,增進彼此友誼。此時話說完了,他想了想,又開口道:
“落魂淵是煉氣境修士混跡的地方,你修為不低,在那兒掙神仙錢太慢了。”
左凌泉覺得也是,在落魂淵裡乾苦力,收益和風險不成正比,遇上那隻火鳥後,他是不敢再輕易下礦了。見司徒震撼這麽說,他詢問道:
“震撼兄莫非有門路?我初到大燕,對這些著實不了解。”
司徒震撼抬手拍了拍腰間的緝妖司牌子:“大燕朝疆域太遼闊,很多地方沒有宗門扎根,周邊妖魔鬼怪、作亂野修橫行,光靠王朝供奉跑不過來;緝妖司會把一些活兒派出去,交給外面的修士,活兒辦完了所得全歸自己,回來還能拿報酬。你要是想掙神仙錢的話,可以到緝妖司來掛個名。”
左凌泉對這些還不了解,當下含笑點頭:
“多謝震撼兄指點,我家就在緝妖司隔壁,明天就過去看看。”
……
左凌泉和司徒震撼一起折返,在緝妖司衙門外才告辭,帶著湯靜煣回了家裡。
黃昏時分,三進院落裡亮起了燈火,後院廚房炊煙寥寥,房舍之間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
去落魂淵還是六月末,回來已經快到了七月中旬,雖然時間不算長,但對吳清婉和薑怡來說,都算是久別勝新婚了。
左凌泉跑去落魂淵一趟,雖說經歷了點波折,但收獲同樣不容小覷,挖來的各種稀罕材料賣出去,少說也得上萬白玉銖,收益也就比宰了赤發老仙小點兒。
兜裡有了點家當,原本緊巴巴的日子自然也舒坦點了。
左凌泉回來的時候,專門在仙家集市幾壇桃花潭特產的‘桃花仙釀’,貨真價實的百年陳釀,口感功效都極佳,價錢自然也不便宜。
家裡面三個人都躋身了靈谷,但薑怡和冷竹還得吃飯,左凌泉買了酒回來,薑怡順勢就弄了個‘慶功宴’,犒賞在外面辛苦了半個月的左凌泉。
幾個人在廚房裡一通忙活,等天色黑下來,一桌豐盛的晚宴也擺在了正屋的圓桌上。
左凌泉坐在薑怡的身邊,拿起酒壺給幾個姑娘倒酒,說著在地底的各種見聞:
“……我剛走過去,刷的一下冒出七個彪形大漢,個個凶神惡煞,硬提著刀追著我砍了四五裡路……”
“你打本宮的時候不是挺橫嗎?怎麽出來後這麽慫?”
“什麽慫,我是看穿了他們實力低微,只是誘敵深入罷了;等他們無路可走之時,抬手刷刷幾劍全撩到,劍氣太猛,把溶洞都給轟塌了……”
薑怡穿著紅色裙裝坐在主位,聽著左凌泉講述,手裡捧著變大了的團子,翻來覆去地打量,不時還捏捏試探手感。
吳清婉對煉器的興趣挺大,從回來後一直拿著玲瓏閣,依次翻看裡面的材料,用圖鑒對比辨認是什麽東西,值多少價錢。
湯靜煣自從在地底下發生那種糗事,回來後就變得很尷尬,和賢惠小媳婦似的坐在薑怡對面,眼睛不時瞄一下左凌泉。
見左凌泉和沒事人似的說說笑笑,也不提親她的事兒,湯靜煣漸漸有點著急。稍微等待片刻後,她端起酒杯,喝了口不怎麽辣的桃花仙釀壯膽兒,主動開口道:
“是啊,在地下的時候,可驚險了。當時山洞垮掉,我都被嚇懵了,抱著小左都不肯松手,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吳清婉端著小酒杯輕抿,秋水雙眸瞄了薑怡一下。
薑怡正把玩著團子,聽見這話眨了眨眼睛,倒是沒有露出醋意,反而微笑道:
“那麽危險的情況,換我我也抱著,湯姑娘不用計較這些。”
湯靜煣勾了勾耳邊的發絲,有些尷尬:
“我主動抱的,自然不計較;就是小左可能誤會了,嗯……可能是他也害怕吧,抱著我就親了一口……還親的嘴。”
啪噠——
此言一出,屋子裡安靜下來。
正在偷偷給左凌泉夾菜的冷竹,筷子不小心掉在了桌上,眼睛瞪大了幾分。
吳清婉倒是不意外,只是喝著自己的小酒來回打量。
薑怡表情微僵,如杏雙眸中顯出了酸味兒,但出乎意料的是,也沒有什麽意外——畢竟在大丹的時候,左凌泉就和湯靜煣關系曖昧,出來還帶在跟前,薑怡又不傻,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薑怡沉默了下,端起酒杯,轉眼看向左凌泉,笑眯眯道:
“左凌泉,你當時也被嚇到了,才親的湯姑娘?”
左凌泉給薑怡斟滿酒杯:
“情不自禁……嘶——”
話沒說完,腳尖就被繡鞋踩住,然後狠狠地擰了幾下。
薑怡踩著左凌泉的腳尖兒,表情倒是平靜如常,很有大婦氣度地端起酒杯,敬了下湯靜煣:
“左凌泉就這性子,出來便是一家人了,湯姑娘你也別為難,要是不介意,以後你我姐妹相稱即可。”
湯靜煣見公主不生氣,心裡也暗暗放松了些,端起酒杯回敬:
“薑怡妹妹不怪他就好。”
薑怡妹妹?
薑怡嬌美臉頰微僵,身段兒也坐直了幾分,覺得這個小狐狸有點不上道。
但她修為沒湯靜煣高,年紀沒湯靜煣大,想以姐姐自居,好像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這可怎辦……
左凌泉這廝怎麽也不搭腔……
吳清婉這當姨的,最了解薑怡的性子,瞧見薑怡不到三句話就一敗塗地,連忙打圓場道:
“姐姐妹妹聽起來膩歪,都是修行中人,叫名字即可,聽起來還親近些。”
薑怡肯定不會叫湯靜煣姐姐,對此自是點頭:
“也是,還是聽小姨的。”
湯靜煣就怕薑怡不答應,如今自是不會多說,有些靦腆的點了點頭。
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原本和和美美的晚宴,氣氛忽然古怪了起來。
左凌泉作為唯一的男丁,本該活躍氣氛,但腳被踩得生疼,根本沒機會開口;也不敢插手這步步殺機的無聲戰場。
吳清婉見此,開口找起了話題:
“現在都是一家人,也不說外話。薑怡,你和凌泉有婚約,短時間咱們也不回大丹,要不就在這裡把事兒辦了吧,對你修行也有好處。”
這事兒私下裡說還好,左凌泉在跟前,薑怡打死都不可能答應。她臉兒微紅,有些嗔惱地瞄了吳清婉一眼:
“小姨,你說什麽呀?我和他年紀都不大,不急這幾天……”
吳清婉微微眯眼,暗道:“你再不急,以後就得跟在靜煣後面叫姐姐了。”不過這話終是不好說出口。
左凌泉心裡何嘗不為薑怡的修行操心,但感情這種事就不能抱著太功利的初衷,他含笑道:
“我今天聽說,隔壁的緝妖司能接差事兒,出去降妖除魔;明天我過去看看,挑個簡單的活兒,和薑怡一起出去歷練,多磨礪幾次,修為自然就上來了。”
薑怡一直都想帶著左凌泉出去闖蕩,只是道行不高根本沒機會,也不好開這個口。聽見此言,她自然樂意:
“是嗎?那你去打聽吧,記得挑本宮能對付的,別到時候你負責打,我負責看,那樣還不如待在家裡修行。”
左凌泉輕輕點頭,又看向吳清婉,本想說明天去打聽二叔消息的事兒,可這種事兒放在桌子上說,會影響其他幾個姑娘的情緒,便也沒開口。
不過,吳清婉瞧見左凌泉的眼神就明白了意思,抿嘴笑了下,也不多說,只是不停倒酒、舉杯活躍氣氛,聽左凌泉說地底下的經歷。
桃花仙釀是仙家美酒,口感很潤不燒口,但勁兒可不小兒,凡人一口都能醉好幾天。
靈谷境的修行中人,自然不會被酒醉倒,可以肆意品嘗美酒,享受那股微醺的感覺,但薑怡和冷竹可不行。
薑怡陪著幾杯酒下肚,臉頰上便顯出一抹酡紅,眼神也有點飄,不過往年處理政事已經養成‘注意言行’習慣,思緒不清晰的時候絕不開口亂說,越喝話越少。
冷竹比薑怡還差點兒,喝著喝著就有點飄了,本來是給左凌泉倒酒,結果最後暈乎乎地就靠在了左凌泉肩膀上,嘀嘀咕咕地道:
“左公子,公主這幾天可想你了,晚上做夢的時候,就像我這樣,抱著我蹭啊蹭……”
冷竹能自幼和薑怡貼身相伴,也是少見的小美人,只是俗世身份稍微低些罷了。
左凌泉忽然被亂摸,也不好還手摸冷竹,正想說話,就發現冷竹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旁邊的薑怡,可能聽到了冷竹的話語,也可能沒聽到,捧著團子在手裡揉來揉去,然後也搖搖晃晃地靠在了吳清婉身上。
兩個小姑娘都被灌趴下,酒宴自然進行不下去了。
吳清婉彎身把薑怡橫抱起來,走向正屋的睡房,想了想,柔聲詢問道:
“凌泉,你今晚睡湯姑娘屋裡還是?”
湯靜煣在薑怡醉倒後,沒了身份壓製,也恢復了往日外向熱絡的性子,不過她聽見這話,她臉色還是一紅:
“吳姨,你別誤會,我和他就……就抱了一下,沒其他關系,怎麽可能睡一屋。讓他和公主睡吧。”
左凌泉其實想五個人睡一屋,但這事兒顯然是做夢。
薑怡喝醉了,左凌泉也不會趁著薑怡不清醒的時候亂來,輕笑道:
“讓薑怡好好休息吧,我最近有些修行上的感悟,待會和吳前輩好好聊一下。”
“……”
吳清婉就知道會如此,她端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溫婉一笑,然後道:
“靜煣,以後你叫我吳姐就行了,修行一道甲子內都算同輩,叫姨太老氣了。”
湯靜煣站起身來,幫忙扶著冷竹走向側屋,搖頭道:
“是有點。不過方才說叫‘姐姐妹妹’的太膩歪,要不我直接叫你清婉吧。”
“……”
吳清婉不太想答應,但這是她方才自己說的話,現在才發現把話說絕了點……
同一片夜色下,僅有一道宮牆相隔的太妃宮。
太妃宮內居住的宮人不多,每到夜晚,大片區域都灑著銀白月色,只有正中的幾棟宮殿亮著燈火。
天璣殿內華燈滿樓,身著彩衣的宮女在其中穿行,將各地傳回來的消息記錄在案,或是收納封存,或是盛放到中心的寬大書桌前。
身著金色鳳裙的上官靈燁,在書桌後正坐,審閱一份份卷宗;碧眼白貓蹲在旁邊,用尾巴輕輕掃著白皙如玉的右手。
緝妖司的王朝供奉,出門辦事要從大燕國庫給酬勞,國庫財產取之於民,不能隨便動,能勝任這個職責的,也只有上官靈燁這種俗世身份足夠,又對仙家很了解的人。
事情繁複而枯燥,且永遠沒有忙完的一天,上官靈燁身體可能不疲倦,但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做得久了,心力也難免憔悴。她剛把卷宗放下,準備抱起白貓揉揉,面前的麒麟鎮紙又亮起了微光。
上官靈燁靠在椅子上,看向桌面上浮現的水幕,卻見司徒震撼的大腦袋,又冒了出來:
“師叔,少府主回來了,安然無恙。”
上官靈燁撫摸白貓的手一頓,看起來想訓斥人,不過最終還是很好的克制住了情緒:
“讓你不用再盯著,你怎麽還和我匯報這些?”
“我敲打禦獸齋,順路碰了個面。師叔,我們鐵鏃府的青魁,跑去落魂淵挖泥巴,實在有點太降身份,我今天和他說了一聲,讓他來緝妖司接活兒;師叔你管這事兒,看能不能挑幾個做起來簡單、油水又厚的差事給他,最好是走過去轉兩圈兒,就能撿一件兒法寶仙兵的那種……”
?
上官靈燁哪怕已經很熟悉這個師侄的腦子,還是被弄得有些無言以對:
“我要是知道這種差事兒,為什麽不自己去?”
司徒震撼擺了擺手:“我意思就是稍微照顧一下。”
“你讓我來照顧,把人情記自己身上,算盤打得不錯,我還以為你真沒腦子。”
“師叔,天地良心,我絕無此意。到時候我說是師叔特派的美差就行了,把人情記在師叔身上,嗯……照顧大丹使臣,這理由充分吧?”
“行了,知道啦。”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官靈燁實在不想多聊,擺了擺手後,就撤掉了水幕。
很快,宮女把各地整理好的卷宗,再次盛放到了桌面上。
卷宗都是大燕王朝轄境內報上來的古怪事兒,沒有仙家宗門駐扎的州縣,必然有妖魔鬼怪和野修作亂,就和大丹鬧凶獸類似;這類事情官府處置不了,只能交由緝妖司。
上官靈燁的主要工作,就是給各類事件分類評級、標記酬勞,然後交給合適的王朝供奉。。
各種案子一般分為五級——甲乙丙丁戊。‘甲’級的很少見,多是洪澇旱災地龍翻身等天災,需要請九宗協助;而‘戊’級案子則是野修靠術法騙財騙色等等,數量巨大,煉氣境都能勝任,多半外派給外面的散修。
上官靈燁審視一張張案卷,以各種信息推測難度後,拿起印章蓋上印記,放在另一邊,同時也在找適合左凌泉的美差。
翻第四張時,上官靈燁掃了一眼——澤州祁安郡的衙門稟報,當地大黃嶺一帶,近日似有陰物作亂,近年頻頻有百姓失蹤,累積近百人。
陰物多半是魂魄聚而不散的鬼怪,這種案子特別糾結——陰物沒有實體,只能蠱惑迷亂人之心神,對修士威脅不算高,禍及范圍也不大;但尋常修士也傷不到陰物,甚至連影子都找不到,只能花大價錢派善雷法的高境修士去處理。
上官靈燁拿起刻有‘乙’字的印章,準備蓋在卷宗上,派個伏龍山的幽篁境供奉過去,但剛剛抬起手,動作又是一頓。
左凌泉能被老祖看中還悟出劍一,心智必然強橫,陰物很難奈何他……
左凌泉才靈谷境,根本看不到陰物,更不用說鎮殺祛除……
被陰物纏身又無可奈何,左凌泉只能請幫手協助……
然後老祖就出來了!
上官靈燁抬了抬眉毛,覺得這個引蛇出洞的法子不錯,她把手上的印章放下,又取來‘丁’字號的印章,蓋在了上面。
啪——
夜色漸深,院落裡寂靜無聲,正屋裡已經熄了燈火。
湯靜煣被拉出去歷練一撥,經歷各種困境與窘境,身心疲憊是必然,趁著酒意微醺,回到西廂房睡下了。
左凌泉一番梳洗後,來到了東廂房。
整潔素雅的房間裡點著青燈,吳清婉在茶榻上側坐,打量著各種奇巧材料。
吳清婉剛洗過澡,身上穿著輕薄的睡裙,彼此相識這麽久,如今也沒有太提防了,薄裙很通透,借著燈火的光芒,能隱隱瞧見布料下纖腰的線條;水綠色畫間鯉,在睡裙上顯出胖頭魚的模糊輪廓,很大的尺寸,現在看著依舊覺得沉甸甸,不過並未受到重力影響,同樣很挺拔。
因為是側坐在茶榻上,吳清婉沒有穿繡鞋,雙足從裙擺下透了出來,白皙如羊脂線條柔美;更柔美的是一雙美眸,在燈火之前閃著晶瑩光澤,配上點著紅胭脂的雙唇,熟美溫婉的氣質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眼前。
聽見開門聲響,吳清婉並未抬頭,用手拉了下裙擺,蓋住了赤足,柔聲道:
“還不睡啊?你有什麽修煉感悟要請教我?”
左凌泉還能有什麽修煉感悟?他關上房門,來到茶榻旁邊,含笑道:
“吳前輩,你是不是說過,等我回來的時候,獎勵我一次?”
“……”
吳清婉睫毛一顫,她就知道會如此。上次怕薑怡發現,不得已說那種話推舉,但躲過了初一,十五終究還是來了。
已經說過的話,吳清婉不好出爾反爾,她放下玲瓏閣,直接轉開了話題:
“明天去緝妖司打聽消息的話,順便問問我的事兒,我這幾天想自己去的,但是裡面高人太多,我又誰都不認識。”
左凌泉在身旁坐下,抬手揉著吳清婉的肩膀:
“都說了交給我,你在家裡好好修煉即可,不用操心這些。”
吳清婉相信左凌泉的本事,有男人拋頭露面處理,她自是可以放寬心。不過此時,她還是做出了憔悴模樣,幽然道:
“我哪裡能不操心,最近覺都睡不好,唉……”
左凌泉見狀自是心疼,方才想借著酒意胡來的心思也收了,他想了想,起身就準備出門。
吳清婉一愣,見左凌泉真走,意外道:
“你……你回房睡覺嗎?”
左凌泉搖了搖頭:“修行一道,最忌諱心有鬱結,吳前輩你先休息,我去把今天認識的震撼前輩約出來問問情況,他是修行中人,晚上應該不睡覺。”
“誒?”
吳清婉只是找個借口免得被糟蹋罷了,沒想到左凌泉這麽上心;她那舍得讓剛回家都沒休息的左凌泉又出去忙活,連忙起身拉住了左凌泉的手:
“我就說說,你這娃兒怎麽這般急性子。你安慰我幾句不就行了,真是……”
吳清婉抿了抿嘴,又感動,又不想表露出感動的模樣,免得被左凌泉得寸進尺,表情有點古怪。
左凌泉頓住腳步,看向吳清婉的表情,頓時明白她剛才是在裝憔悴了。他松了口氣,安慰道:
“那我明天再去,吳前輩放寬心,這事兒也急不來,交給我就是了。”
“……”
吳清婉這麽一折騰,反倒連嚴肅表情都不好擺出來了,她在茶榻上坐下,瞄了左凌泉一眼,想再找話題又怕左凌泉當真,想想還是從袖子裡拿出了眼罩,遞給左凌泉:
“你想修煉,就修吧,我其實也不是很累。”
左凌泉笑了下,又坐回了身邊,沒有去接眼罩,繼續揉著肩膀上:
“吳前輩,你不是說獎勵我一次,什麽都答應嗎?”
吳清婉就知道蒙混不過去,她悻悻然把眼罩收起來,輕哼道:
“這麽多天了,你記得倒是真清楚。”
“吳前輩的話,自然得認真記著。”
吳清婉歎了口氣,柔聲詢問:
“你想讓我答應什麽?我是你師長,獎勵是愛護你,你也不能得寸進尺。”
“怎麽會呢。”
左凌泉湊到了溫潤臉頰旁,在耳邊輕聲低語。
吳清婉側耳傾聽——只是以前做過的事情,雖然有點窘迫羞人,但也能接受;可聽到最後,她卻漸漸蹙起了眉兒,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打了下:
“這怎麽行?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左凌泉微笑道:“吳前輩說的什麽都答應,我只是提要求,不行的話,我自然也不會強迫吳前輩。”
吳清婉臉頰本就帶著幾分醺意,慢慢多了一抹紅暈微微點頭,她糾結片刻後,還是按照吩咐,聲若蚊呐般開口道:
“凌泉,你別這樣。”
聲音平緩,和平時教導徒弟似的。
左凌泉搖了搖頭,有些不滿意:
“沒感情,要欲拒還迎、又羞又怕,吳前輩既然答應,可不能應付差事。”
吳清婉光這麽說都快把自己憋暈了,她偏過頭,想訓左凌泉兩句,可左凌泉身體一倒,就把她壓住了。
“嗚……”
吳清婉躺在茶榻上,看著上方含笑的臭小子,左右偏頭躲了幾下,終是沒辦法,閉上眼睛,柔聲說道:
“凌泉~你別這樣嘛~……”
聲音軟糯,酥媚入骨。
左凌泉心中一蕩,露出一副壞壞的笑容:
“小娘子,你今天插翅……嘶——吳前輩,你掐我作甚?”
吳清婉瞧見一向正氣十足的凌泉,忽然露出那種色胚紈絝的笑容,都愣了,嚴肅道:
“凌泉,你這什麽模樣?”
“角色扮演而已。”
“什麽扮演,你笑得和那些欺男霸女的鄉紳少爺似的。”
“我本來就是鄉紳地主家的少爺,本色出演。吳前輩演被我搶回去的落難仙子……”
“?”
“吳前輩不願的話,不用勉強。”
“你!唉……演別的行不行?”
“別的……狐狸精和書生?這怕是不行,沒狐狸尾巴,等下次吧……”
“要不我演重傷暈倒的女子,你隨便演什麽?”
“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
“那行,暈倒了不準動哈,裝得不像要受罰的。”
“不動就不動,僅此一次,事後我還是你……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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