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米芾走進雅閣,雲弈不自覺的會心一笑。
沒想到自己能夠面對面一睹先賢容貌,還受到邀請,差點成為米芾的弟子。
如此遭遇多少有點如夢似幻。
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站著一個人。
雲弈愣了愣,此人金發金眼,又有漢人五官,難道是個混血兒?
王甫拱手一禮,謙遜問候道:“王甫見過雲公子。”
雲弈劍眉揚起,好奇道:“你認識我?”
王甫似笑非笑的點了一下頭,再次拱手:“公子今夜一首《摸魚兒》冠絕中秋詩會,王某如何能夠不認識呢,只是沒想到能夠在此一睹公子真容,如有打攪,還望雲公子海涵。”
“不敢,不敢。”雲弈拱了拱手,“王兄多禮了。”
“不知能否有幸與雲公子共飲一杯,王某有些問題請教。”
“這……”
雲弈朝雅閣中望去,趙木槿與李清照已經在李格非身旁入座,此間正與幾位長輩攀談。
見狀,雲弈笑著說道:“請教談不上,王兄有話但說無妨。”
王甫聞言一喜,可剛要說話,雅閣中一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跑了出來。
“雲公子,我家老爺有請。”
二人回頭看去,王甫神色一動,雲弈朝他拱手道:“抱歉,先失陪了。”
管事來到雲弈身前,看了一眼王甫,不甚在意的與他點頭致歉,而後與雲弈說道:“雲公子,我家老爺已經為您備了坐席,您這邊請。”
“多謝!”雲弈隨管事走入雅閣,留下王甫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
···
銀花珠樹曉來看,宿醉初醒一倍寒。
翌日醒來,雲弈已經回到了桃花屋,門口響起秋娘打掃庭院落葉的掃地聲。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平日裡閑適的模樣。
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沉重的太陽穴,陽光透過窗紗灑落進來,驅散了幾分深秋的寒氣。
昨晚進了雅閣之後,便是不間斷的喝酒,這裡敬一杯,那裡再三杯。
作為一位小輩,雲弈難道見到那麽多位大文豪,一時間也是沒有控制住,便喝多了幾杯。
以至於最後是怎麽回家的,他已經沒有了印象。
“啊哈……”
美滋滋的抻了一個懶腰,穿上秋娘熏好的衣衫,推開房門。
迎面是日上三竿的暖陽,不遠處的水井邊晾著他換下的白色儒衫。
秋娘正在打掃後院的落葉,見到雲弈醒來,急忙放下掃帚,小跑了過來。
“郎君,俺煮了醒酒湯,還有小米粥和肉包子。”
小丫頭忙碌了一個早上,小臉蛋紅撲撲的十分的可愛,鼻子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雲弈伸出手,用袖子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惹來小丫頭一聲驚呼,紅撲撲的臉蛋仿佛火燒了一樣的滾燙起來,“郎,郎君,俺去準備熱湯來給您洗漱。”說著扭頭就跑了,消瘦的背影有些許的狼狽。
雲弈好笑的搖了搖頭,簡單的洗漱過後,喝了一碗醒酒湯,又吃了半個肉包子,就沒有了胃口。
“我昨晚是怎麽回來的?”
秋娘在一旁小心伺候著,聞言,抿著小嘴應道:“是陳大哥送郎君回來的。”
雲弈了然的微微頷首,陳繼友,趙木槿的近身侍衛,也是呼延灼的愛徒,功夫了得,平日裡以趙木槿的車夫示人,與雲弈倒也熟稔。
“那我的衣服也是他幫忙換的?”
“唔……”
“怎麽?”
雲弈抬頭看去,
秋娘已經羞得面紅耳赤,好吧,“又讓你受累了,回頭給你加工資。” 秋娘用力的擺了擺手:“不要了,郎君給俺的月俸已經夠多了,俺不要。”
雲弈好奇的看著她:“為什麽不要,你不是很缺錢嗎?”
秋娘抿著嘴解釋道:“已經不缺了,昨日姐夫送了不少錢給俺娘,還帶俺爹去看病,大夫說俺爹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再安心休養半月就能夠正常行動了,所以已經不缺錢了。”
“張俊嗎?”雲弈微微點頭,“倒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秋娘乖巧的朝雲弈福了一禮,感激道:“姐夫說過,要不是從郎君這裡買了足夠的胡椒粉,他們家的生意也不會那麽好,過幾日等穩定下來,還要親自來拜謝郎君呢。”
“呵呵,拜謝倒是不必,左右我也沒有吃虧,只是正常的買賣交易而已。”
說到這裡,雲弈忽然想起自己也該‘回去’采購一批物資了,不說張俊那邊需要的辣椒粉,就是青雲社那邊的商品,估計這兩天就要斷貨。
說曹操,曹操到。
就在雲弈想著回去補貨的時候,院門口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倪蔓青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眉心的紅點鮮豔欲滴,一對秋水雙眸朝院子裡的桃花樹看去,別樣的情愫在其中瑩瑩而動。
丫鬟小蝶將她扶下馬車,笑著說道:“小姐,一會兒見了雲公子,您可千萬要矜持呀,不要為了一首詞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呦。”
“死丫頭,我哪裡不顧形象了?”倪蔓青雙頰染暈。
小蝶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還說沒有,也不知道是誰一整晚的睡不著,在院子裡彈琴唱曲,惹得鄰居早上跑到咱們府上投訴。”
“我,我……”
倪蔓青無言以對,只能握起秀拳,在小蝶面前比劃,“你可別瞎說,我哪裡那麽不堪了。”
小蝶繞著她東躲西藏,笑著說道:“就有就有,小姐還‘雲郎、雲郎’的說了好多夢話,要不要我一會兒給雲公子複述一遍?”
“你敢!”
主仆二人這麽一鬧,雲弈隔著院門都能聽到,笑著讓秋娘去開了門。
倪蔓青紅著臉與笑嘻嘻的小蝶走進來,“蔓青,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青雲社那邊出什麽事兒了嗎?”
雲弈話音剛落,小蝶嘻嘻說道:“我家小姐她是……唔唔……”
倪蔓青眼疾手快的捂著小蝶的嘴,生怕她真的將自己的夢話說給雲弈聽。
“死丫頭,你要氣死我呀,快去把食盒端進來。”
小蝶一臉委屈的朝雲弈做了個俏皮可愛的鬼臉,然後拉著秋娘去門口搬東西。
倪蔓青漫步來到桃花樹下,一席衣衫淡雅脫俗,耳鬢垂落兩條長長的發絮,尾端用銀絲扣點綴承重,不至於隨風飛舞亂了妝發。
雲弈靜靜的看著她,她也那麽靜靜的站立著,桃花樹在風中簌簌而動,斑斑光影透過樹梢縫隙照射下來,在那影動的裙裾上撩人心懷。
“花心定有何人撚,暈暈如嬌靨……蔓青,你再這麽看著我,我可要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