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清在妻子門外徘徊了半天,見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之前想的簡單,把人哄哄就好。
可真事到臨頭,卻拉不下臉面來。
想了想,反正眾人都已經散了去,他也進了家門。
事有輕重緩急,等他把劉氏安排好了再來跟薑娘說清楚。
畢竟成親這幾年下來,他對薑娘的性子,還是有些了解的。
這次,怕是薑娘氣急了,才會如此牙尖嘴利的懟自己。
這般安慰自己後,魏三清真的就放手轉身把還待在門外的楊劉氏給接進了屋裡。
不過,家中只有兩間臥室,原本是薑娘和魏三清兩個人一人一間的。
現在把楊劉氏接進家中,薑娘那邊肯定不會同意讓楊劉氏跟她同住一件屋子,魏三清也不願意讓楊劉氏受委屈。
只能把自己的那間房間讓出來,先讓楊劉氏住下再說。
而魏三清自己,找了客廳裡的長條凳子拚在一起,打算在客廳裡這麽湊合的住上兩天,等他到時在隔壁建好新房子,讓楊劉氏住過去就好了。
魏三清打算的很美,只可惜,時薑卻沒想過配合他的意思。
到了晚上,時薑走出來,魏三清已經不在屋子裡,而他的那間房間,現在房門緊閉,應該是楊劉氏在裡面。
時薑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進了廚房間,手腳麻利的把自己和小素雲的飯菜給做好了,然後放在盤子裡拿回屋,同時還把廚房裡的油鹽醬醋糧食也全部收攏起來,一起拿回了屋。
要是可以的話,她甚至想把柴禾都給收起來。
不過,怪隻怪原主平時太勤快,男人不在家,自己上山去一點一點的拖柴禾回來,然後劈好了,整齊的靠著牆壁壘了一整面牆。
魏三清出來,先是去了裡長那裡,畢竟要在宅基地旁邊加蓋房子,得經過裡長的同意。
他現在在軍營裡當了一個小小的伍長,不過,這次仗打完,應該有望升為什長。
雖說才升一級,可這一級,也是他拿命拚來的。
不過,即便是伍長,在裡長面前要一塊宅基地的面子,還是有的。
聽說魏三清升官有望,裡長留了他下來,晚上一起吃酒。
吹捧的話如同不要錢似的滾滾而來,這讓魏三清原本心中帶著的鬱氣一掃而空。
“當家的,他魏三清不過是升一個什長,你怎這麽捧著他?”
裡長妻子等魏三清走後,收拾吃的乾淨的碗筷,有些不虞的說道。
如今家家困難,當家的一句輕飄飄請人吃酒,這酒是糧食做的,打上二兩可就不老少的銅錢。
平時打上一瓶放在家裡,只不過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這附近幾個村子裡幾戶人家,全是軍戶。
鐵打的將軍,流水的兵。
今天可能你還見到人跟你笑嘻嘻的打招呼,明天可能就頭顱灑血戰死沙場。
像魏三清這種伍長,手底下也不過是四五個大頭兵而已。
就算能升做什長,手底下也不過多了十幾號人罷了。
而且,他能升上去,不外乎兩個可能。
一個就是他上頭的什長戰死了,所以把他拎出來頂上去。
另外一個就是他上頭什長上頭的百夫長沒了,什長被拎出來頂了百夫長的位置,他自然也就升一級,頂了什長的位置。
升官哪有這麽好升的?
一個蘿卜一個坑,要是有空出來的,肯定是那坑裡的蘿卜被拔了。
裡長雖然喝的醉醺醺,可腦子還清醒著。
“頭髮長,見識短。婦道人家,懂些什麽?”
斜看了他婆娘一眼,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他自然知道一個什長算不得什麽,更別說他魏三清現在還是個伍長。
可是,他能長長久久的在這滿是軍戶的幾個村子裡,一直安穩的做著他的裡長,靠的全是他看人的眼光。
魏三清現在的職務雖然不怎麽樣,可重點是他年輕啊!
未來若是能再往前幾步的話,升做百夫長,千夫長的話,那就跟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了。
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明天他魏三清上了戰場戰死了,對他這個裡長來講,損傷的不過也是一點飯菜酒水罷了。
這買賣,不虧。
只是家裡這個婆娘,一點見識都沒有不說,眼光還短視,若不是看在她給自己生了幾個兒子,兒子又生了孫子,他都有想休了這個婆娘的想法。
魏三清覺得自己現在喝的剛剛好,人有些輕飄飄,又不是醉的一塌糊塗。
他跟裡長把酒言歡,喝到現在都差不多快半夜了,沒有星子的夜幕下,回家的路漆黑一片,魏三清腳步微微有些不穩的朝家中摸來。
等到家門口,屋子裡早就熄了燈。
白天才鬧過一回,魏三清所以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抬手敲門。
過了半晌,才聽到窸窸窣窣有人走過來開門。
門才被打開,魏三清想著還得哄著時薑,只能憋著氣,壓低了嗓子問道:“薑娘,你怎都不給我留門?”
“魏大哥……是我。”
楊劉氏聽到魏三清的問話,頓了頓,然後才怯生生的柔聲說道,邊說邊把手邊的拿的蠟燭舉高了一些。
魏三清雖然腦子還清醒,可畢竟是喝了酒。
乍然看到楊劉氏一身白衣,舉著蠟燭放在臉下的模樣,嚇得魏三清一個激靈,整個人往後就跌了去。
隨即漆黑的夜幕中,就劃過了一聲慘叫。
周圍的鄰居被驚醒,出來一瞧,這大半夜的,只見魏三清捧著腿倒在地上,旁邊站的是一身孝服,舉著蠟燭,手足無措蒼白著一張臉的楊劉氏。
頓時, 許多人腦海裡就飄過了白天時薑說過的那些話。
莫非,薑娘說的是真的?
被這慘叫聲喊的,時薑想裝睡都裝不下去了。
一肚子氣憋著出房門來,讓眾人幫忙把魏三清給抬進來送到他原本的臥室裡。
大家有那眼尖的,自然就看見了楊劉氏白天手裡挽著的那個包袱,也放在魏三清的臥室裡。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白天進了門後,魏三清就直接把自己妻子趕到一邊的房間睡覺,他和那寡婦給住一塊了?
要不是大家夥這次湊巧了進屋來,哪裡會想到魏三清是這麽一個人?
想到楊劉氏還是魏三清口口聲聲說是救自己一命兄弟的媳婦,大家就忍不住心寒。
這都下得去嘴,可真是一點臉皮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