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地獄走向人間煉獄。
“可以收網了,我已經掌握了他們犯罪的證據。”代號“鯊魚”的臥底傳來情報。
一個高級警司樣貌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屏幕前,一旁的年輕職員也破解那位一直潛伏在販毒集團內部的臥底發來的摩斯電碼。
“秦隊,打算什麽時候收網?”那女警短發齊耳,姣好的面容足夠彰顯警容的端莊。
“不該問的別問,”中年男人凶巴巴的回應著,“在這裡這麽久了,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幹什麽吃的!”
年輕女子吃了癟,自覺把頭低下,周圍其他警察見狀也全身心投入工作。
此刻的秦谷川心裡也是激動萬分,撒出去的網終於可以收回來了,更開心的是臥底還活著。每一個刑警都是表情管理大師,更何況面前的這位可是處長級別的。
即使心裡已經樂開了花,表面還是沒有一丁點神色,像極了警局門口的那個石獅子,嘴裡還是一如既往地義正言辭,蠻橫又無理。
兩個月後的一個早晨,電視機裡的主持人照常工作。
男人西裝革履頗有紳士風度,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正襟危坐,雙眼始終有不一樣的光彩,字正腔圓地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報道新聞,完成他一天的工作。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今日凌晨我市警方破獲一起重大的的販毒案件……”
女人剛起床打開電視,穿著粉嫩的真絲睡衣,寬松的衣擺遮住了性感的身段。眼睛還得睜開,嘴已經張得很大,露出的空腔紅白可見,對著天花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不情願地嚷嚷著想睡到自然醒。草草洗漱後整理精致妝容,開始一天枯燥無味的生活,那個消失已久的男友或是前任也讓她偶爾讓她魂牽夢繞。
樓下那輛保時捷超跑也等候多時了,坐在駕駛位的小帥哥也是風華正茂,就是身上的大logo讓人看了晃眼又煩燥,見女人下樓馬不停蹄地奔去,把手中帶有老人頭像的紙袋子塞進女人的懷裡。
“我剛買的,你趁熱吃。”小帥哥樂呵呵的,用手撓了撓後腦杓,眼睛笑起來也是眯成一條縫。白皙的皮膚好像在告訴世人他沒吃過苦,人傻錢還多。
“謝謝。”女人接過紙袋,象征性地回了一個微笑是以友好,望著這麽純情的小帥郎,體內的荷爾蒙不允許她壓抑天性了,捧起男孩的臉蛋就是一記熱吻。
在男孩的臉上留下一道鮮紅唇印,又在男孩耳根出輕聲喃喃。
“我們在一起吧。”
那男孩也是被愛情衝昏頭腦,一個勁點頭。女人的這句話男孩等了許久,一句簡簡單單的在一起就像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好,路姐姐那我以後就是你的小寶貝啦!”男孩的幼稚舉動讓路黎頓感後悔,隨後又片刻苦笑,像是在自嘲。
“那小寶貝先去上學吧,姐姐也要去上班咯。”路黎撫摸著男孩的額頭,纖纖玉手捋過男孩的臉頰,哄小孩一樣,從骨子裡都在透露溫柔氣息,難怪那男孩會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嗯嗯。”
看著男孩一腳油門,伴隨著轟鳴聲離開視野,路黎也又是一陣苦笑,自己耐心耗盡的一天還是來了。
這對男孩公平嗎,對那個消失了五年之久的那個男人公平嗎?
這個問題好像在此刻好像有了答案,都不公平。
五年,整整五年的杳無音訊,他到底是生是死,無人知曉,她的眼淚都早已流乾,曾經的海誓山盟終究是自己背叛了。
或許在某一個深夜路黎也曾幻想那個他出現在自己身邊,摟著她,抱著她,在自己耳邊深情告白。
一到單位,就立馬進入工作狀態,凌晨時分剛破獲的販毒案件就夠她和同事們喝一壺的。
在一間密閉的審訊室裡那個男人對著秦谷川大聲呵斥。
“你什麽個東西啊,老子剛從賊窩裡爬出來,”男人怒發衝冠,“一回來,就這麽對我?”把被銬住的雙手擺在秦谷川面前。
“忍耐點。”秦谷川撂下三個字就離開了。
關上審訊室的門,秦處長泣不成聲,獨自一人躲在角落,緊靠牆壁緩緩蹲下,臉埋在兩腿中間。年過半百的人了,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審訊室裡面男人仍然在怒斥:“我,陳放,還沒從警校畢業呢就被你們塞到毒販窩裡,五年了,落了這麽個下場,還是人嗎!”
陳放每發出一聲怒吼,秦處長都心如刀絞,因為上層領導懷疑他變節。故意刁難這個潛伏英雄,讓他和犯罪嫌疑人的待遇別無他樣,這無疑是對一個警察,一個男人的侮辱。
中午時分,太陽照在頭頂,讓本就炎熱的空氣變得更加躁動。警局門口的石獅子依然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食堂裡大大小小的聲音在耳邊環繞,再加上本就炎熱的夏天,更是沒有什麽胃口吃飯。大多數人也就邊聊邊吃,聊餓了,吧啦幾口飯。
“聽說啊,那個代號‘鯊魚’的臥底回來了,”一旁的小女警和身邊的幾個同時輕聲交談,“還挺年輕的,能活著回來真是個奇跡。”
“沒事別瞎打聽。”一個同事有點聽不下去了,看向坐在角落的路黎,敲敲飯碗示意小女警閉嘴。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路黎逐漸放慢了咀嚼速度,心裡暗想,會不會是他回來了。
想到這兒,路黎面容逐漸憔悴,雙眼泛起激動的淚花。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維護自己的人設,隻好低著頭,把眼淚抹去,才起身離開。
隨著眼淚的消散,那個激動的想法也跟著消失。想想也是,陳放消失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說出現就出現。
另一邊秦處長不斷地向上級領導央求,陳放才得以釋放。不過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陳放還是不能名正言順的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晚上秦處長鐵公雞拔毛,請陳放下趟館子。
“你先休兩個月假,”只見他給陳放把酒滿上,給足了陳放面子,“轉正的事情到時候會有交代的。”
“開什麽玩笑,我沒錢怎麽活?”陳放還是覺得有些不公,不過這一次不再發瘋似的怒斥。
“你的一切消費,組織報銷。”
“這還差不多。”
“別高興太早,這兩個月裡,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跟著你。”
“沒事,別再讓我活得像個畜生就行!”陳放爽快答應了,他現在隻想快點看看那個支撐他在毒販窩裡摸爬滾打五年的精神支柱。
“路黎現在怎樣?”陳放看著秦谷川的眼睛,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期待的眼神告訴秦處長我很在乎她。
“在警隊工作,五險一金,該有的都有。”
陳放聽到這樣的回答也是終於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陳放去了他們曾今租的房子,發現她已經搬走了,隻好灰溜溜的回到上面給他安排的住所睡了一天。
像這樣的安穩覺自從他五年前進入販毒集團開始就再也沒有睡過。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自己的腦袋,看看還在不在,和混蛋呆久了,自己也很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雖然沒有染上毒癮,但卻染上了賭癮,那些毒販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也莫過於此。
向房東打聽到了路黎的新住所後沒過幾天就在她家樓下蹲著。好巧不巧,恰好遇到路黎在和那個小男生你儂我儂,感情頭頂一片青青草原。
不過此時的他不得不在遠處看著,盯梢的本事又一次派上用場。
深夜,路黎的房門響了。
“誰呀?”路黎膽戰心驚,聲音也跟著顫抖,不知門口的是人是鬼。
“到底是誰呀?”
門口還是沒有回答聲,依然是一片死寂。路黎通過貓眼看向外面什麽也看不到,只有一片漆黑,陰森的環境加上源源不斷的敲門聲,又是自己一個人住,她直接被嚇哭了,坐在地上放聲哭起來。
門外的敲門者也聽到了哭聲,趕忙停止製造聲音。
“路路是我,陳放,我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通過這扇門傳入屋內,路黎緩緩打開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做夢都不敢相信曾經的愛人回來了。
“真的是你?”
“是我啊。 ”
路黎伸出雙手撫摸著陳放的臉頰,美好而又夢幻,曾經朝思暮想的愛人就在自己眼前。隨後上去就是一巴掌,美好的泡沫也在這一刻破滅。
“給我滾,你怎麽有臉來找我?!”路黎氣急敗壞,溫柔的纖纖玉手招呼在他的臉上。“老娘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來打攪。”
這番話對於陳放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路黎把他推出門的那一刻,他的心徹底死了。
從衣服的內置口袋掏出一把還沒上交的手槍。
換上彈夾,拉開保險,調整槍口,對準下顎,一聲槍響,飲彈自盡,應聲倒地。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帶一點猶豫伴隨著一聲槍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路黎是他的希望,是支撐他在賊窩裡生活的唯一信仰。
從小無父無母的陳放在福利院長大,那裡的生活是黑色的,直到考上警校,在警校遇到路黎。
在臥底期間的恐懼,回到警察隊伍時的刁難和不信任以及曾經戀人的不理解鑄就了他生命的結束。
販毒集團的陰森恐怖,他像個男人一樣挺住了,面對了。上級領導的不信任,他像個瘋子一樣發泄了,還是挺住了。愛人的不理解,他沒有一絲絲猶豫,通過飲彈自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從踏入警察隊伍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向死而生的準備,不過最後是這麽個死法。
死在自己的槍下,死在愛人的不理解下,死在領導的不信任下。
他們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