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智賢嚇了一跳，定神看去，卻是狗子安川淨。

　　“我在等你們呢……該死，能不能別這麽嚇人。”

　　那家夥笑嘻嘻的，看起來沒安好心。

　　還是跟以前一樣賤賤的，不管有沒有成為禦庭番眾，都是那副德性。

　　“關哥，我跟你說，我今天特別興奮！”

　　“啥?”

　　“我的師范是個‘心胸特別寬廣’的大姐姐，就是特別溫暖，超有安全感的那種。”

　　“然而我的師范是一對‘給裡給氣’的兄弟。”

　　安川淨捂住嘴巴偷笑，“因為你是‘兄貴之友’啊。”

　　“該死，我把你當兒子，你卻把我當兄貴。”

　　這個時候，珣香也出來了。

　　她看到兩人的時候，宛如看著兩個中二的國中少年。

　　安川淨讓小哈爾在關智賢肩膀上悄聲說:

　　“聽說【斬侍】序列的師范是個特別儒雅的人，尤其擅長將棋，所以大家都稱呼他‘王將大人’。”

　　關智賢撇撇嘴，“那我這種只會五子棋和自走棋的還是遠離為好。”

　　“在以前，王將和清聖大師可是合稱禦庭雙璧的最強戰力啊，也是同為【斬侍】序列的摯友。”

　　“那後來呢?”

　　作為一個渡來人，關智賢顯然不知道這些先輩們的事跡。

　　“沒有後來了，清聖大師過世了，這個組合也就成了傳說。”

　　兩人竊竊私語半天，珣香依然是安靜地呆在原地。

　　但她並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在用手機看著名為《如何與人交際》的書。

　　這個時候，珣香的手機傳來了清脆的鈴聲。

　　這個時代還用手機的人已經很少了，基本都在義體中內置電腦。

　　其實，珣香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甚至比關智賢還小，卻跟個老阿姨一樣跟不上時代。

　　情商低叫“顯得老氣橫秋”，情商高叫“成熟了不少”。

　　總之，如果不想被一頓胖揍，那千萬別在珣香面前提起“老阿姨”三個字。

　　“這裡是珣香……

　　“嗯?宗政大人?好的，收到……”

　　簡單幾句過後，珣香掛斷手機。

　　如同幹練的職場精英，毫不拖泥帶水地對兩人說:

　　“宗政大人命令我們立刻去高市區西尾町8丁目的‘鍋藏壽喜燒火鍋店’。”

　　“這……這麽快就有新任務安排了?”兩人看著珣香嚴肅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關智賢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好了入職禦庭番的第一戰。

　　“嗯。”珣香一本正經道，“這次的任務是‘一起吃頓午餐’。”

　　“……”

　　這算什麽任務?

　　恍惚間，兩人仿佛聽到了身邊珣香那細微的話語:

　　“宗政大人這樣顯赫而有品味的人，怎麽會選這種地方嘛……”

　　“哈?”

　　關智賢和安川淨不由得扭過頭去。

　　珣香似乎有些面露難色地摸了摸口袋。

　　“嗯，不過這樣也好……”

　　她兀自笑了笑，邁步離去。

　　“呃?大姐居然也懂得吐槽?”

　　三人叫了一輛黑色出租車。

　　關智賢小心翼翼地從佐佐木家的人群旁繞過去，生怕被他們發現。

　　雖然他們未必知道是自己殺的鋼太郎，但總歸會有些隔應。

　　“您好，各位，請問要去哪兒?”出租車裡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

　　珣香把鍋藏壽喜燒的地址說了一遍。

　　關智賢系好安全帶，發現靠椅後背的屏幕上，浮現了一位身著中世紀禮裙，頭戴花環的少女。

　　“哎?你不是莉莉絲嗎?”他忍不住說道。

　　“您說的是我的姐姐，先生，我是莫吉亞娜，初次見面，很高興為您服務噢。”

　　說著，女神的妹妹甜美微笑，向關智賢禮貌地鞠躬。

　　他不由得開始懷念起湖神仙女莉莉絲了。

　　那可能是他這輩子開過最好的跑車。

　　不得不說，莫吉亞娜和莉莉絲長得很像。

　　姐姐宛如神聖的天使，妹妹則是可愛的精靈。

　　各有各的感覺。

　　富人區域的出租車不僅配備有智能AI，而且還提供有飲品服務。

　　中間的小冰櫃裡放有果汁和香檳，上面明碼標價。

　　雖然酒駕不好，但坐在駕駛座的各位都不需要開車呀。

　　之後伴隨著不列塔尼風情的風笛小曲，他望著窗外逐漸拔高的街道。

　　莫吉亞娜帶著大家行走於天街，那複雜卻充滿美感的空中街道上，飄浮著指示無人機和攝像頭。

　　由於是高天原最大的商業中心，投機商們即便在空中也不忘四處投放廣告。

　　有的大屏幕上浮現著當紅明星的虛像，拙劣的審美反而給市民們帶來一種極大的巨物壓迫感。

　　更不用說那些掛在浮空艇上，和用無人機投影的絢麗廣告了。

　　其實很早就有人抱怨，討人厭的廣告商們總是給神原帶來數不盡的光汙染。

　　那一條條近百米高的廣告牌宛如天門般分割在天街左右。

　　大廈好似凱旋柱般直入雲霄，沿著天際線縱橫交錯。

　　若是稍不注意，還以為是在穿梭於海岸白杉的巨林中。

　　廣播艇上依然如第一次進入高天原時那般，表彰著某些大企業的勞動模范。

　　這已形成了市民們的日常。

　　先是號召廣大上班族努力工作，建設繁榮的高天原。

　　然後新聞裡在讚譽一位因為努力加班而猝死的程序員，稱呼他是“高天原千萬市民的榜樣”。

　　不遠處的浮空標語上還寫著:

　　辛勤工作是轉入善道的唯一途徑。

　　聽說高天原的上班族每天都在加班，努力工作就為了躋身上層。

　　老實說，這樣的生活，他接受不了。

　　“到了，我們下車。”

　　三人打開車門，只見那鍋藏壽喜燒的招牌就屹立在“千達商場”的第一百零三層。

　　那其實主要是面向中下層市民的火鍋店。

　　很多一周“996”的上班族都喜歡到這兒來，在難得的休息時間裡能夠品嘗到便宜實惠的美食。

　　“不會是這姐姐聽錯了吧?堂堂守護代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安川淨嘟囔道。

　　他雖是沒落侍族，但家裡為了彰顯身份，從來也不會帶他到這樣的地方去。

　　“我不覺得那樣恐怖的女人會聽漏哪怕一個字。”

　　關智賢倒覺得不錯，精致美觀的食物，倒不如好吃來得實在。

　　兩人望著珣香毫不遲疑的腳步，也只有跟上去這一條路了。

　　裡面那些忙活了一天，趕來吃午餐的上班族們原本還交談甚歡，但一看到三人穿著禦庭番的羽織進入，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這裡沒有座位，每個人都坐在鋪了榻榻米的地台上。

　　大家十分擁擠地呆在一塊兒，即便開了空調也汗流浹背。

　　“你們遲到了一分鍾。”

　　羽前宗政裹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夾克，就屈膝坐在最裡屋的坐墊上，手上拿著碗筷，中間擺著火鍋。

　　“抱歉，宗政大人。”珣香俯身鞠了一躬，表示道歉。

　　對她而言，宗政就像伯樂一般，在所有下刃都不敢收留她的時候，宗政大人毫不猶豫地將她收入麾下。

　　使她避免了閑職或孤狼的命運。

　　三人坐在一起，共同面對著自己的指揮，一時間感到拘謹。

　　“你們在等待什麽嗎?”宗政問道。

　　“我想問一下，為什麽要在這裡……”

　　關智賢率先開口，一旁的大姐卻瞪大了眼。

　　宗政沉默片刻。

　　“因為我是工作時間，不便顯眼。”

　　“可是按照日程，現在是休息……”

　　沒等關智賢閉口，身旁的珣香幾乎是以擠到關智賢身邊的姿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抱歉！宗政大人！”

　　一股幽香襲來，安川淨都看愣了。

　　她生氣地在關智賢耳邊低語道:

　　“你小子不懂禮貌嗎?守護代大人都是獨立行動的，有自己的安排……

　　“不會說話就閉嘴！”

　　宗政輕輕放下筷子。

　　“好了，現在是吃飯時間。”

　　“遵命！”

　　珣香敬了個禮，如同執行命令一般將筷子伸向了火鍋中的魔芋，這才放過了關智賢。

　　“嗯。”

　　三人這才陸陸續續夾起菜來，而關智賢也被嚇得不敢多嘴。

　　宗政喝完一碗湯，說:

　　“我交代一些事情，今後我可能很少會親自指揮行動。

　　“但，我的命令都將由珣香傳達。”

　　“我?”珣香愣了一下，但依然回答了一聲“是”。

　　關智賢和安川淨彼此眼珠對視，大概意思是“要倒霉了”。

　　天知道這古板的大姐當上隊長以後，會怎麽對待像我們這樣的小弟。

　　“下周你們要負責自己的第一項任務了。”

　　羽前宗政說:

　　“我可能還有其他要事，不能與你們同行。”

　　一聽到“任務”二字，關智賢頓時就來了乾勁，吃肉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跟百鬼眾有關嗎?”他問。

　　宗政意義不明地回答說:“也許。”

　　接著，他將日志報告發送到了三人的工作郵箱裡。

　　下周，預計6月27日，高天原將停靠在庫曼斯克自由港。

　　屆時，關智賢所在的斬鬼隊將與“弗拉維亞科技”的安保人員合作，將一批珍貴的文物運送至神原博物館展出。

　　“也就是說……未必會遇到百鬼眾的人嘛。”

　　關智賢未免有些失望。

　　在他看來，運送文物無異於閑職。

　　百鬼眾的駭客怎麽可能會對冷冰冰的文物感興趣……

　　“畢竟第一次執行任務，就讓你們陷入生死危局，不好。”宗政平靜地說。

　　只有珣香猶如機器般敬了個禮。

　　“是，大人。”

　　關智賢悄悄對肩膀上的倉鼠哈爾說:“我想來大的。”

　　“吱吱吱，可是鼠命要緊。”

　　“你還真把自己當倉鼠了?”

　　“唔，好吧，我也喜歡刺激。”哈爾委屈地說。

　　“這才對。”

　　宗政忽然放下碗筷。

　　嚇得兩人都不敢再說悄悄話。

　　“那麽，我也只有最後一項忠告了。”羽前宗政說，“初生牛犢不怕虎，許多新人皆因輕敵而殞命。

　　“正因在島外行動，一切都充滿未知。

　　“也許會風平浪靜，又也許危機重重，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