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非戰不可嗎?”
拿替換靈佛心作為條件,憶秋年聞言眉心一緊道,“冀小棠,上回百戰決我曾講過‘絕代的劍藝回敬絕代的勇者’,看來你並未悟出我的意思。”
多年之前所言,用得是勇者而非劍者,一個字的區別,早定下雙方層次高低。冀小棠雖然劍術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能夠熟記對方任何招式。但武修達到發在意先的層次之後,哪有固定的劍招可言?
這也是為什麽迷達的鏡射之招,初對冀小棠便能一次奏效。而在用於葉小釵、炎熇兵燹之身的時候,卻會被二人最終破去。是以就算是大多先天高手,對上迷達的鏡射之招都難以取勝。而冀小棠境界相差,根基又遠遜魔佛,敗也只是必然。
“唉,我可以等你有所進步再戰,你又何必這般心急呢?”
“哼,當年的恥辱我一定要討回。”
“那就再加一個條件好了。”
不知何時,聞人然已站在憶秋年身後,和憶秋年對視一眼道:“若是你這回敗在憶老手上,以後就不得上門尋釁。”
“等他勝過我的劍再說。”
口中為自己留下余地,冀小棠只不過認不清實力底線,外加自信過頭,但還沒傻到斷了後路。
不待憶秋年應答,已是寒鋒過眼,一劍速遞而出。自覺當年百戰決囚禁封靈島,早將憶秋年百招鑽研一清,無暇劍劍出隨心所欲,變化由心,專指憶秋年劍路而去。
“姑娘,有必要這麽急躁嗎?”無奈一歎,聞人然終是沒等憶秋年出手,丹青見便已搶先攔住無暇劍。
“強出頭的人,小心劍下無命。”
敗一人是敗,敗兩人依然是敗。善意提醒之後,冀小棠卻是不理聞人然勸阻,眼見對方劍術不差,反而興致更增,劍上幻影幢幢,覆壓而下。
劍臻頂峰之境,不欲拖泥帶水,聞人然決意敗敵,起手並不拆招應招,反而丹青見劍中藏勢,覷出無暇劍式虛漏之處,逼迫冀小棠變招在前。然而重壓之下,冀小棠愈戰愈勇,無暇劍運轉更急,璀璨劍式一連三劍,仿若夜間明珠閃爍,全無接續縫隙,劍影綿密,彌補破綻之處。
“一任秋風!”
冀小棠快劍變化萬千,卻難抓住敵手一片衣角。謙讓三劍之後,聞人然心忖要讓冀小棠心服口服,就必須以憶秋年曾經所用的劍招敗她,或許才有那麽一點可能。
一念心定,秋劍運化,霎時別開生面。聞人然習劍至今,同樣的劍招用來,早非憶秋年行招意韻,落在冀小棠眼內,明明是熟悉非常的劍式,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可破,無跡可尋。
“我還沒敗,下回再戰!”
戰中思考無解,就在即將落敗之際,冀小棠忽然退避三丈收劍,直接抽身而去。
“憶老你見著了吧,這就是答應你的後果……她現在都沒看透,光是破招根本沒有用,以後怕是得麻煩死了。”
聞人然一陣頭大,忿忿不平地望著憶秋年道:“這姑娘根本不服輸的啊。”
憶秋年心有余悸道:“唉,最近麻煩事太多,身累心更累。還是舒老講得對,等這次波旬之劫結束,我們老兄弟五個,就找個安穩所在退隱,再也不管武林雜事了。”
“……你們倒是打得好主意,我看下次你乾脆叫風之痕來擋算了。”
抱怨一句,聞人然收起丹青見,暫按煩惱。反正冀小棠現下雜事纏身,而且想不出破招之法,短時間內她估計也沒辦法來找麻煩了,如今所急還是波旬才是。
收斂心緒隨著憶秋年回屋,聞人然立刻正了神色,道:“冀小棠如果要換心,估計也只會去找鬼隱。這樣一來的話,靈佛心落入鬼隱手中,不僅我們難以處理,而且對舒老不妙。”
陰陽師復活,因為功體相連的原因,為了防止被鬼隱感應到,聞人然雖說安排了後手,但鬼隱的實力必已恢復完整,舒石公恐怕不是對手。接下來機緣圖的相關事項,又將是一樁大難題。
憶秋年疑惑道:“不該配合玉佛聖把她帶到菩提界嗎?”
“問題是菩提界根本沒有轉玄心吧?”
沒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就直接殺一個犴妖族人取心,憶秋年和聞人然自問還做不出來。聞人然想了想提議道:“要不咱們截胡取心,阻止波旬現世?”
“鬼隱狡詐的很,這樣做未必能成功。更難為的是,波旬經歷十轉輪回,回歸早不是第一次了。就算咱們得到靈佛心,也沒辦法把它毀掉。”
“這麽說那倒也是,有波旬劍感應,欲界波旬金身已經在對它進行召喚。菩提界尊者封印了靈佛心一回,至少這個輪回沒法再將之封印,遲早得飛回波旬體內。”
仔細思考之後,好像還不如讓鬼隱在裡面留下掐心術,留著設計對付波旬。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聞人然心底總有一種莫名不安。
“怎樣了?”
“欲界乃是大敵,但冥界亦是威脅。加上某位智者暗中串聯,我想這回對付波旬不是那麽容易。”
聞人然心裡面琢磨著,是不是時候找妖後了解一下冥界信息,至少犴妖族轉玄心的事得事先知會一下。
而所謂的鬥智,究其本質而言,就是建立在信息多寡之上的靈活應變。如今四無君動向不明,至少得從誅天的計劃中,推出一點天嶽的計劃來,也好方便行事。
至於鬼隱……聞人然拍了下手說:“鬼隱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吧。在那之前,憶老你可千萬看住欲老,別讓他把鬼隱一刀殺了,否則就不好辦了。”
“你又要做什麽?”
“暫時保密。”
和陰陽師目前還是合作關系,最起碼鬼隱不能死在現在,聞人然想了想問道:“能不能把機緣圖給我?”
“這嘛……”
“我有神源在,哪需要利用不死藥長生,你放心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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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烈陽高照,蟬鳴陣陣。久無人煙玄冰峰,由下而上走來一名面戴白玉面具的刀者,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嗜血氣息。謹慎行進的步伐,是與表面狂態不一的冷靜沉著,穩穩邁入山口古洞,四周一片寧靜,只有遍地的機關殘片,顯現早先發生之事。
“哦,有人來過?看來不需要獸眼,也能突破機關嘍。那麽,咯咯咯,鄒縱天,你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撩起額前猩紅之發,炎熇兵燹仿佛找到趣味之事,病態詭笑不絕於耳,踢開腳邊斷箭暗器,進入更深層次的密室之內。
“嗯?”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惡心異常的粗大肥蟲,在一具殘破的屍骸上啃噬不斷,望之觸目驚心。熟悉的老人身在目,卻已完全失去了生命氣息。炎熇兵燹咦聲之中,分不清是失落還是興奮,絲毫不顧髒粘的爬蟲毒素,蹲下身輕輕撥弄著鄒縱天的屍體。
“哈哈哈,七巧鎖魂釘、七爪琵琶鉤都被解開,這麽久不見,癡海毒瘤,你竟然以這樣的姿態與我會面,真是讓我失望啊。嘖嘖嘖,鄒縱天,沒機會讓你恢復完全,一嘗妖刀訣那戰栗的美妙滋味,實在是太可惜了!”
鄒縱天死,無聊的刀者陡然失去了人生目標,炎熇兵燹感歎聲中,手指摸上鄒縱天胸口,觸碰到那簡單至極的一道劍傷之上,心底不可抑止地湧上一陣強烈快感。
“嘿嘿嘿,想不到殘廢如你一般的人身上,竟然會留下這種完美的傷口,看來中原還是有能應證妖刀的人存在。老,你的死總算還有了點價值。”
話聲未落,炎熇刀倏然出鞘,在空中劃下美妙至極的妖冶弧線,古洞頓時被熊熊的烈火所覆蓋,黑煙彌漫。背後的死仇亦或恩師化作焚灰,如同夢魘一般的往昔從此不複,但現在的炎熇兵燹,卻仍是那個非魔狂魔般的嗜血刀者。不看焚燃的蟲屍,炎熇兵燹垂首陰沉笑聲不止,仿佛找到了有趣的獵物。
白衣被焚風鼓蕩吹起,身後煙硝火苗飛閃。一口炎熇刀熾焰翻騰,映射淒紅的奪目色彩,照出面具之後的眸子一片血紅。手扶額順理發梢,炎熇兵燹緊視著手中的炎熇刀,興味非常。
“哎,我的妖刀就是這樣完美。妖後,我傳你的妖刀訣,你有認真練好嗎?要是練得不合我意,可是會丟了性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