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一處山水妙地,遠遠傳來清脆悅耳的篪聲,配合低沉厚重的塤音同奏,更顯古韻悠遠,卻在藍影將近之刻,戛然而止。
行近數裡,四無君身受和煦日光照身,仰觀白雲舒散,環視周遭,但覺布置無刻意,混與塵世同,令人感受到不同冥界爭鬥不休的閑逸無為。
然而智者靈覺敏銳,四無君卻是稍察無爭氣氛中,一股若有若無的鋒芒銳氣,不由低聲凝思:“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雲。不過……嗯……”
棲鶴草堂在目,四無君腳步漸近,百草生機盎然,院落之內數隻白鶴挺立,全不畏懼生人接近,望之神俊非常。
隔著矮矮的竹籬,四無君停步傳音入內:“冥界天嶽四無君,得好友雲濤夢筆引薦,前來拜會旻天羽客。”
聲方落,屋內走出一名面容清俊的青年,穿過院落開門相迎:“客人請進。”
這年輕人雖是武息不弱,但根基不過甲子,當非所尋正主。心有思量,四無君還禮跟隨入內,與青年一同走到涼亭內,安身泰然入座。
“晚輩殘雁,家師尚未出關,客人若是有事,不妨留言於吾。等到家師出關之時,晚輩定會立刻轉告。”
殘雁說著話,很是熟練地從旁拿出茶具,四無君注視著青年一舉一動,見他先是順手取了兩個杯子,接著頓了一頓才繼續動作,四無君內心登時有數,道:“哈,正事暫且不提,是上好的昭君白鶴茶?”
“哦,客人亦是愛茶之人?”
“談不上喜愛,只是對茶道略有涉獵。”
往不遠處地房屋看了一眼,四無君字句加重,接著正視面前殘雁。這青年身露金鐵寒意,雖是久隱深山氣質離塵,但年少鋒芒卻是藏之不住。
內心略作盤算,四無君問道:“小友一直住在此地?”
“沒錯,山間自給自足,偶有所需,亦有師尊兩位好友上門稍帶。”
答完放下茶壺,常年聽著自家師傅幾位老友描述外界精彩,殘雁早有好奇憧憬縈心,見了外人忍不住問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嗎?”
“有好有壞,山間雖是清閑無拘,卻少江湖精彩紛呈。對有些人而言,江湖是無間地獄,時時思退。而對不甘沉寂者,苦境無數光怪陸離之異象,縱有驚濤駭浪、不解恩仇襲身,仍使人欲罷不能。”
“江湖……”
眼見殘雁心動,未免留於刻意,四無君將茶飲盡,話不多說,起身羽扇一揚道:“茶是好茶,可惜四無君尚有天嶽要務需得處理,不便久留了。”
見四無君這就起身欲走,殘雁回神頗有些意外地說道:“先生無話托吾轉告?”
“哈,令師既在閉關,四無君多留無益。下次再來拜會,請。”
像是對被拒之門外毫不掛懷,四無君說完便走全無拖泥帶水之意。待得藍影漸去不再眼內,殘雁反身眼露不解,詢問著不曾現面的人:“師尊,四無君就這樣輕易離開了?”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殘雁,你泡茶之時露了破綻,四無君已提醒你兩回了。”
“啊,哪裡露了破綻?”
“吾若長久閉關,你平時該用一隻茶杯,還是兩隻茶杯?一瞬間的遲疑,以四無君的仔細,如何看不穿你之所思?”
“這,那師尊並未閉關之事,他豈非同樣了然?”
“是呀,所以他才走地痛快直接。呵,該說四無君不愧是天嶽首席軍師,還是雲濤夢筆之友果非凡人呢?”
房內之人男聲渾厚,淡笑一聲隔牆再道:“怎樣,聽他之言,你心動了,欲入江湖一行?”
“……師尊允準嗎?”
“無為而無不為繁華亂塵亦逍遙。”
房中之人言露感慨,沉默許久之後,旻天羽客歎道:“強留留不得,你欲去,吾不阻。”
順勢而為亦有別樣心思,旻天羽客話音剛落,屋內倏然飛出一口長劍,穩穩插入殘雁身前地面。
“在外不比棲鶴草堂,萬事皆得小心。此劍名為寒鸌,乃吾早年所用,今日便將之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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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林動,心亂如麻,難定風愁。雲渡山上,恢復往昔裝束的悅蘭芳,站在一頁書面前,神情隱透決意。
“逝者逝矣,你既迷途知返,一頁書亦無意追究前塵舊事。望你日後行事能如當下,心為大義堅定而行。”
“多謝前輩寬恕。當日經弟與天嶽聖主聯合,使得前輩身入險境,悅蘭芳對此深感愧疚,至今良心難安。”
“吾無礙,只是經天子雖挫敗而回,但以其心性觀之,你須有相當的準備。”
不用一頁書將話說盡,悅蘭芳已感其堅決之意。對己親兄弟了解甚深,悅蘭芳又怎不知經天子絕不可能安於現狀,卷土重來只是可期之事。
人在佛輝照耀下,紛亂思緒漸定,悅蘭芳欠身道:“此事不牢前輩掛懷,悅蘭芳親手處理。當年之事由汗青編起,亦該由汗青編終。”
“這,你與他之間終是血緣之親。讓你去面對經天子,未免不近人情了。”
“正因是親生兄弟,當年經弟行差踏錯,悅蘭芳未思引導,反而逆向奪權使得爭鬥愈烈,更是錯上加錯。”
閉目沉吟片刻,一頁書歎道:“嗯……罷了,你之決意一頁書有感,只是經天子動向未明,對此你可有計較?”
“他之去處悅蘭芳內心有數,今日吾正因此前來請辭,懇請前輩允準。”
“你既有決意,一頁書定會將此事轉告素還真,不負所托。不過事若不可為,還望你善自珍重。”
“晚輩明白,前輩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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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陽崗上,人聲鼎沸,酒氣衝天。不大適應在一堆人起哄中飲酒,霽無瑕側過臉語氣古怪道:“這就是你還酒債的地方麽?”
“是呀,在這裡不怕出事。”
快速答完,聞人然手托著酒碗,與橫千秋重重撞了一下。熱烈氣氛感染身心,聞人然也拋開近來鬱悶,暢快地痛飲一口,放開了喊道:“橫大爺,酒是好酒,不過沒你的笑話助興沒意思啊,要不來一段?”
“自從我可愛的小變死了以後,就屬兄弟你最能體會我的心思了。”
粗聲粗氣地拍了下大腿,被聞人然撓中心底癢處,橫千秋像老牛一般瞪起了雙目,呼喝道:“都停,本霸王要講笑話了,誰要是笑得不開心,我就讓他好看!”
橫千秋一言方落,頓時四周“噗通”聲不絕於耳。對橫千秋的笑話深惡痛絕,伏陽崗雙斧定渾一眾蠻人兄弟,紛紛倒地裝起死來。
對聞人然“險惡用心”深表激憤,混世魔王定渾眼神恨恨地望著聞人然,道:“大哥,你的笑話眾兄弟聽太多回了,我看還不如讓這位朋友講笑話,大家換個口味比較有新意。”
“嗯,這嘛……好主意,不過這樣還是不夠有趣,”
橫千秋腦子本就不大好使,聽定渾說得有點道理,牛飲一通之後吼道:“聞人然啊,要不我們比賽誰講得笑話更加好笑,誰若輸誰就得多飲五壇酒怎樣?”
“五壇……”
這事不能答應,橫千秋你這不是要命麽!聞人然啞口無言,只是轉念又覺不能掃了眾人之興,遂想要降低一點要求:“橫大爺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比起酒來,酒中情義更加重要,所以酒的量……”
“太少,吾替小弟應下,不過至少十壇才夠。”
聞人然蒙在當場,扭頭望向搶先答話的女子:“啊?”
“痛快,兄弟你真是很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