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雲低籠,氣氛哀沉的天禁不日城,走出一條熟悉又陌生的寂寞人影。修長白淨勝過女子的五指間,掛著一根銀亮的項鏈輕輕撥弄,似為紀念亡逝之人,又或意義獨特的象征。
就在黑色人影離開不日城的同時,背後的不日城竟開始自行崩塌,亂石堆砌埋葬一切王者舊跡。得到闍皇之力傳承的邪之子,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幽深的眼靜靜望著闍城一脈最後的聖地,在眼前轟鳴塌落。
良久之後,背身而立的究極嗜血者,方才操著冷厲的語氣,淡然開口:“疏樓龍宿,你的人殺了我的父皇。”
“邪子此刻提之意欲何為?”
疏懶悠閑的回應入耳,邪之子面色冷漠沉默片刻,忽而嗤笑搖頭:“正是用人之際,吾不逼你做難為之事。但咱們的盟友,卻是對你那位曾經的同道,至今心心念念。”
隨著森冷話聲落下,忽見一道黑龍行空降落,現出魔龍祭天真容,凶戾的眼注視著疏樓龍宿,隔著幾丈距離站定,道:“兩位,又見面了。”
“多日不聞其蹤,看來魔龍又有布置收獲。”
“哈,比不得你疏樓龍宿得償所願。”
魔龍祭天是個謹慎的人,而龍宿的城府心思又太難揣摩,聞言只是呵呵一笑帶過,側身相對,道:“閑話休提,佛劍分說與劍子仙跡乃是大敵,今日應邪子之邀而來,正是為了對付其中之一的劍子仙跡。”
“針對劍子……”
紫龍扇停在胸前略作思考,疏樓龍宿語意莫名忽而一歎,“魔龍啊,汝對吾之了解真是意外的透徹。”
“不敢當,答案呢?”
“汝知曉劍子近來的動向?”
魔龍祭天直接答道:“外傳他與佛劍分說皆在保護小活佛。不過另有消息渠道傳稟於吾,他更主要的目的,應是查探那日中途插手,金銀掌氣之來歷。”
“哦?”
沉吟之後,疏樓龍宿目光頓轉凝重,吐出肯定的問句:“另外有人要助汝取他性命?”
“苦境從不缺少有心人。”
“時間、地點。”
“你回答得這般爽快,倒是令吾遲疑了。”魔龍祭天面色一沉道。
翻手紫袖一揚輕指場間兩人,疏樓龍宿意有所指道:“汝兩人早有協議。既與汝等同舟共濟,吾又怎能不親身奉陪?”
“睿智的答覆。七日後,六大古寺。”
“期待了。”
“請。”
對疏樓龍宿從未有過信任,魔龍祭天也不願夾在邪之子兩人之間,達成預定目標後遂化漆黑龍影而去。
空蕩的闍城地界,倒塌的不日城下,僅剩各懷異思的兩人。詭異的靜靜站在原地不發一言,直到魔龍祭天遠去多時,疏樓龍宿的目光,才掃過邪之子指間的項鏈,一觸即轉道:“闍皇西蒙是一位多情又寡情的王者。邪子如此念舊懷情,卻是不枉他一番辛苦栽培。”
“父皇傳功完畢後,臨終前曾留吾三言。其中之一就是,若吾認為你不可信,便要早早取了你的性命。”聽出儒門龍首試探之意,邪之子目光冰冷道。
“若是西蒙在此,斷不會將此話當吾之面說出。”
“吾非是父皇,得到邪兵衛與闍皇之力的吾,也不必顧慮你的感受。”
邪之子有意露出嗜血殺意,更上層樓的強絕氣勢由身不動而發。驟起的旋風迫在胸口,縱是儒門龍首也不免心感沉重壓力,面目不驚地運功抵擋,雙足依舊堅立不動。
警告的目的已達,邪之子輕哼一聲收了邪能,神色漠然道:“你辦你的任務,吾也有吾的要事。小活佛……強行吸納半數邪兵衛自尋死路,該是送他上路的時候了。”
話聲未落,屬於黑暗的王者身影,轉瞬便已不知去向。精心打理的鳳眉,不尋常的緊緊蹙起,疏樓龍宿登時陷入深思。
“西蒙啊,究竟是汝死前的刻意誤導,還是汝根本未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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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之間已死,邪之子應該能夠充分發揮邪兵衛的威力了。”
“只差最後的時間,天意如此……”
鎏法天宮內,雙佛一道談論著近日江湖傳聞。歷經一役,莊嚴建築雖遭破壞,佛法精神仍自不滅。但聞劍子仙跡口道噩耗,梵刹伽藍眼露悲憫道:“事已至此,為了不讓邪之子得到另外一半邪兵衛的力量。要拯救三十年後的未來與現在,必須完全杜絕後患。”
劍子仙跡道:“佛子日前與佛劍同行,將結合畢生聖功的邪兵衛,盡數傳給吾那好友義女。依理而論,邪之子能掌握邪兵衛,聖邪陰陽同體適應只會更快。或許,尚未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不可。邪之子是靠吸收驅魔人血脈,加快吸納邪兵衛。時間一久,必能察覺吾身虛掩的邪氣是假。而邪兵衛最初解封時的異象瞞不過人,邪之子終將對那名女童帶來致命威脅。”
沙羅對武林爭鬥並無清晰的概念,根本不會去盡力吸收邪兵衛。若是落後一步被現在的邪之子發覺,仍有可能導致不利的結果……
一直不曾開口的佛劍分說,忽而問道:“佛牒可渡化與聖氣結合的邪兵衛,是否也能消滅邪之子的另一半?”
“完整的邪兵衛只能封印,一半的邪兵衛才能消滅。但那一半邪兵衛曾與吾之聖功結合,所以至聖之器佛牒可化其邪氣。但邪之子乃至邪至暗之體,得半數邪兵衛,佛牒無法渡之。”
聞言靈思一動,劍子仙跡接著再問:“那若是找尋一口至邪之器替代,是否就能消除邪之子身上之氣呢?佛子早先曾言,邪兵衛可能關系嗜血者之源。吾曾從聞人然處聽聞,《寧暗血辯》內早有記載。邪之刀正是嗜血一族至寶,世間至邪之器。”
“此法或可行也。”梵刹伽藍斟酌答道。
佛劍分說不假思索,斷然道:“此事……”
“上回邪之刀被聞人然取得,此事便交吾來交涉罷。”以為佛劍分說又要將事情擔下,劍子仙跡連忙搶先一口應承。
佛劍分說面無表情,頷首答道:“吾正要說,此事交你處置。”
沒想佛劍分說這般“不客氣”,劍子仙跡白眉一顫窘道:“哎呀,佛劍,看來是吾會錯汝意。”
“嗯……吾欠你人情?”
“耶,人情?這個詞從你口中說出真是稀罕。”劍子仙跡搖頭一笑道,“不過可不是欠人情而已。”
“你自己小心。”
“你與佛子才是辛苦, 要取劍子吾的性命,難啊!安心,這一局不到最後,誰也不能說定輸贏。我會準時帶來邪刀,請。”
起身站直稍整雪色道袍,劍子仙跡憊懶神態盡去,又是一副出塵道者仙姿,輕吟詩號化作白光而去。
“何須劍道爭鋒?千人指,萬人封,可問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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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西蒙,屬於嗜血者的篇章便快到了終聲。獨自來到不染凡塵,聞人然將打算告知之後,沐流塵放下手中茶盞,道:“古寺之約是一個淺顯卻有效的局,你想讓吾助你一程?”
“危險,卻未必是在對手掌控之下的局。”
無聲對視許久,沐流塵莫名輕笑出聲,問道:“這是你為誰準備的謝幕舞台?”
“或許只是替某些人提供登場的機會呢?當然,我知道你不願意涉足武林事,就當是勉為其難一回吧。”
不曾正面作答,聞人然轉而說道:“之前我聽龍宿的意思,邪之子很有可能有些問題。而沙羅得到了半數的邪兵衛,之前我又替她逆天改命,無論如何都避不了去一趟未來。”
“時間並不富余。時空之門萬一有所差錯,很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回。”
“嗯……真感謝你替我豎了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