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戰局瞬息萬變,刀攪波瀾萬丈的白浪滄海,交鋒亦臻火熱之境。
雖是意料之中、又屬意料之外的苦戰,渾然忘我的銀鍠朱武,斬風月淋漓揮灑間,仿佛享受許久不曾有的酣暢快意,出招走勢逐漸顯露魔界戰神氣態,愈發遊刃有余。
然而,縱使銀鍠朱武借功體之利牢據上風,俠刀刀鋒過處依是致命寒冽。
眉關微鎖非是戰至不支,而是蜀道行本性不苟言笑,染血的藍袍迎風獵獵,一刀天外回天信手使來,於困頓處別開新局,蕩渺層雲。
“這就是當年武癡擊殺邪帝的底氣所在?”
紅透的戰袍比一頭赤發更豔,俠刀留痕傷處白霧蒸騰,已覺元功恢復受扼的銀鍠朱武,慎重防守猶帶三分讚歎:“老話重提,你是一名令人尊敬的對手。其實……當年吾與武癡,也非全然是敵。”
天邈峰一會,相約三紀再戰。除卻武無第二,若非對武癡大為欣賞欽佩,銀鍠朱武又何至念念不忘?
“銀鍠朱武,你那句話吾隻認同一半。”
“哦?”
“交朋友不是交立場。直到現在,你還如此認為嗎?”
一刀雄闊由天垂落,銀鍠朱武應招同時細思當下處境,頓覺分外諷刺,“因為你早清楚無法挽回,所以才拒絕與吾接觸?”
“不,吾只是明白,始終將立場掛在嘴邊的人,心中根本放不下立場之差。從一開始,注定就無結果。”
曾有覆天殤下屬末蒼雲為友,感同身受的蜀道行早明個中滋味。
雙刀交格,火星燦燦。蜀道行一言驚醒己心,銀鍠朱武錯愕間,俠刀一式雙化,龍卷雲,破雷風,借力旋身側閃,一擊直斬要害。
須臾失神疏忽,便是亡命之險。不過,銀鍠朱武終非浪得虛名,斬風月魔焰燒雲,破天神印臨危而發,雖是失去先機,終僅落後一籌,除卻左臂再添血痕,已將劣勢頃刻扳回。
“原來,竟是如此嗎?!”
錐心一問,問人問己,答由心證。短暫沉默過後,飄立浪頭的銀鍠朱武驀然醒悟,持刀之手緩緩催勁,斬風月上銀芒更盛三分,無端一歎。
“朱聞蒼日消逝的那一日,吾就該知曉,是吾不該奢望太過。你的時間不多……也是時候分出勝負!”
雖是功體根基穩勝,戰至此刻的銀鍠朱武,卻從未有一刻掌有必勝之機。概因眼前之人,早已豁出一切,決心殊死一決,從無半分退卻之念。
若被蜀道行壓迫至被動,使出奪命殺招反而不利。銀鍠朱武索性不再拖延,掌刀豎天而起,下方寬闊水面,竟而呈現海水倒灌之象,現出千尺海底!
“氣雙流·歲月弦歌亂風潮!”
魔刀一掃天地闊,銀鍠朱武氣催極致,數十裡內無物不滅,暴風疾卷怒咆長空,拔離海溝的浪濤,溶作無堅不摧的利刃,在朱武大喝揮刀刹那,盡數撲向刀橫千古之俠。
斬風月招未近前,強悍無匹的魔風呼嘯,已使蜀道行浮空連退。
然而,依舊是古井無波的面容,依舊是深邃無底的雙眸,蜀道行不避不讓,俠刀刀尖向地一按,周遭瞬間風平浪靜。
“嘯引九霄伏龍起,”
氣匯武癡意,刀走人俠招。樸素麻衣急擺,驚世駭俗的蒼茫刀韻,已然凌雲而生,令人望之側目。
“愁披天地劍霜吟。”
分不清是龍吟,抑或刀嘯,曠古一擊氣吞六合,蜀道行雙臂翼張,身若大鵬展翅,絕刀俯砍而下!
“今朝鵬翼蓋古今……”
無喜無悲,無怨無憂,蜀道行燃燒所有的極招使出,身軀漸漸淡化煙灰,手中俠刀卻光芒愈烈,攀升之速不過數息,便已更壓魔氛一頭。
“……一論俠刀蜀道行!”
五訣合一為用,是求斷絕魔體愈合之能。俠道,俠刀,人俠步武,終不過升華敵我的一刀之殺!
“父親……”
眼睜睜望著蜀道行使出玉石俱焚之式,遠處觀戰的柳無色卻未阻止。只因從小他便明白,俠刀為何,俠道為何!
蜀道難,人不複,刀永存,俠不滅……貫天矗地的一刀迎魔而上,清聖光輝不屈不撓直斬而過,瞬破雙流之式,戮過戰神魔軀。
驚散的氣流,震動山海翻覆。失去支撐的俠刀,卻兀自懸浮半空。未待塵埃落定,柳無色強抑悲意,縱身而上快手取走俠刀,遠遠離開白浪滄海。
而在柳無色取走俠刀之後,眾人才聞一聲輕微但又震徹心肺的碎響,抬手卻見斬風月鏗然斷裂,半截墜海,淹沒不見。
“咳,唔……”
當年一招之差,今日猶然如此,怎不令人唏噓感歎?
為表敬意強撐無恙,終在半刻之後傷勢爆發,銀鍠朱武撫胸咳血,目光卻仍舊停留在俠刀消失之處,不曾寸移……
“勝死敗生,格外諷刺。但,明知泰半失敗的概率,亦要殉道暫封吾半身,為他人創造機會。武癡,你之精神,猶然未滅啊。”
半身盡為一刀斬毀,連同朱皇元身都受創非輕。但因聖魔元胎體質之故,銀鍠朱武終無性命之憂。
熟料,感歎之聲方落,忽來兩股不遜其悍的氣息逼近,登使銀鍠朱武重陷九死之境。銀鍠朱武冷眼一掃,道:“趁人之危,豈是武者該為?”
“魔界借紫耀為盾,遣魔將入城,陰謀雙方,你又何時正大光明?家國之戰,還妄想標榜什麽武格?!”
六禍蒼龍直斥反駁。源武藏微一沉默,亦斂袖輕歎道:“魔界殺人在前,為吾邦武士犧牲,亦該有個說法。吾不佔你便宜,就以一招為限。”
似為之前蜀道行壯烈所感,銀鍠朱武氣蓋豪邁,昂然笑道。
“一招,縱你二人齊上,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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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暫時隻存半身、受創匪淺的銀鍠朱武,面對當世雙強一招之賭,猶敢作死接受挑戰。但方才直入蒼穹的清聖之氣消失,還是讓聞人然明白,白浪滄海之戰結果已分。
不過,蜀道行乃是豁命而為,此戰不長本不出乎預料。倒是與軒轅不敗死鬥,亦至白熱之境。
寶兵七神變化莫測,軒轅不敗決意舍命一搏。只是原以為擊破佛魔之防,便能創敵的想法,實際卻並未如願。
就在離體半寸之際,軒轅不敗竟見外圍諸多劍影及時回護,數多犀利劍光齊斬鋒刃消抵邪流,余勁縱能傷及聞人然,奈何已無太大作用。
“這非劍陣?”
“如果光是劍陣,它能讓黑桃說出‘憑個人能力,我也有與他正面一搏資格’這樣的話來嗎?”
劍指抹過皮外傷處瞬間止血,聞人然大大方方地回應道,“佛魔合體雖強,終乃早年外物增進。這提純至極蛻變後的護體劍元,才是我本身修持而來。”
拿有七處死穴的玄流體,和聞人然比皮糙肉厚,軒轅不敗實在是有點想太多。
當然,就算之前沒能在落日煙精進修為,聞人然也不會告訴軒轅不敗,只要他自己不計較被波旬蠱惑,寄命之下還有一層欲界護體金身可用……
所以來說,要打不壞身還是得輸出夠,沒太學主以上修為,叫囂什麽人間不敗,都是在自尋死路!
黛色撼七神,聞人然劍劍不離狂者死穴,丹青見始終咬定不松。與此同時,聞人清苒掌心血芒亦生變化,分圍四方的紅綢隨之向內快速收縮,意圖封鎖軒轅不敗退路, 將其限定在內困殺。
“女娃兒,憑你攔我,仍是妄想!”
縱無法再借玄流體,以傷博得時間空間,軒轅不敗還是一名頂峰強者,發覺僅存的兩處死穴,在血芒靠近當下愈顯灼熱,當即橫提長兵氣化七芒,分射周圍以求劈開生路。
“暗潮風雲絕天地!”
禁絕之招,立破紅光。軒轅不敗不斷提升邪元,正欲一鼓作氣擒拿少女以為人質。怎奈聞人然正面搶攻之下,又一死穴險將失守,迫不得已隻得反身回援。
擺脫不了聞人然,就拿不下聞人清苒;拿不下聞人清苒,就無法解脫死穴受製。而偏偏,對方的高手數量,遠比己方要多……
腦思急轉間,軒轅不敗方覺似已山窮水盡,再多狡智亦難發揮,唯有放任聞人然近身,給少女出招造成干擾,旋即悍運極招,霎時邪流奔騰,天黯光滅,險中求存。
“誅神滅道,萬法無盡,天下歸一,八荒窮極!”
軒轅不敗不顧傷創,一手死死扣緊聞人然手腕,瞬間站位對調,使得聞人然背對聞人清苒,另外一掌引動風雲激變,最強之式雷霆印向聞人然面門。
電光火石一瞬,聞人然不僅不避,反而提劍讚元正面爭鋒。而在下一刹那,背後少女凌越雲霄,動用長生殿血海精粹為助,一掌排山倒海,直擊聞人然背心,清叱發聲!
“天越萍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