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虎一聽整個人都愣住了,這是啥意思?
原本在他的想法中,投效周行這個武功高強的少年,他肯定可以跟著沾光,並不算吃了多大虧,不過一來沒想到這人居然不想讓他們繼續乾本行,二來此刻還有一種撒手不管的態度,這麽一來他的意願全部沒有實現。
懵逼中帶著驚愕,錢大虎就這麽看著周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眼睛直視著他:
“剛才那些話,就是我定的規矩,還有,錢我就不拿了,不過,我能讓你當幫主,也能讓你當不成,明白?”
“明……明白!”
周行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完全撒手也不好,隨即又說到:
“很好,當然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的,就在城北門外的那處歪脖子樹下面,給我留信,我會定期來看,明白了嗎?”
“好……好的……少……少主!”
嘖嘖嘖,這個稱呼讓周行一陣飄飄然,覺得這錢大虎一下就順眼了不少。
周行嘿嘿一笑,拍了拍錢大虎的受傷的臂膀,疼的他呲牙咧嘴,隨即站起身來,向著那處暗門走去,漸漸消失了身影,留下地下室一眾大眼瞪小眼的人。
推開一處矮牆下遮掩的木板,周行跳了出來,環顧了一下,只見此處已經不是之前他進來的院落,周圍似乎有些安靜的過分,對向的幾間屋子,大白天也顯得有點陰森森的。
周行不想節外生枝,也不多想,看了看陽光的方向,隨即跳出牆外,朝著城南繼續進發。
時間已經耽誤的夠久的了,答應老五的筆墨紙硯,今天怎麽說也得買到。
終於沒再發生什麽,小半個時辰後,周行順利來到一處書鋪。
鋪子裡的夥計見周行進來,瞟了一眼就沒搭理他。
周行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轉了起來。
說是書鋪,其實裡面也沒有幾本書,而且價格昂貴,現在的書一般都是手抄本,用的紙也是特製耐久的,抄書的人還得找一些字寫的好的,最好是名家,但不管怎麽說,一本書抄下來不僅費力而且容易出錯,所以貴也很正常。
周行繞著鋪子轉了一圈,發現自己買不起,最便宜書的也要25兩銀子一本,這讓他怎舌不已,簡直就是搶錢。
大略看了看,周行返回到櫃台前面,對著後面的夥計問道:
“可有筆墨出售?”
夥計頭也不抬的,隨口說道:“最便宜15兩一套”
“這麽貴?”
“愛買不買‘’
“額,不能便宜點麽?”
夥計抬頭看了周行一眼,見他年紀不大,想必又是一個想讀書考功名的窮小子,這種人他見得多了,功名是那麽好考的?
不過誰讓東家心好,遇到這類人一概讓給打九折,也不知道東家怎麽想的。
“最低九折”,夥計略帶鄙夷的說到,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也就是我們東家的心好,別處可沒有這優惠”
周行聽罷,也覺得這價格確實算公道了,遂不再猶豫,直接拿出錢袋,點了兩張銀票遞給了夥計。
夥計接過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直接走開將東西拿了過來,順便還找回來一些碎銀。
周行接過看了一下無誤後,便揣進懷中,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突然問了一句:
“敢問貴鋪東家如何稱呼?”
“嘿,我們東家的名諱也是你隨便打聽的,不過麽,你要是能對的上這副對聯,
我不僅告訴你我們東家的名字,就是剛才的東西都可以不收你的錢,怎麽樣?”。 聽完夥計的說辭,周行也看到了門口掛著的那幅字,只見上面寫著:“天當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
周行哪有這本事,隻好尷尬的笑了笑,只是將其記了下來,便轉頭走了出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必須抓緊趕回觀裡……
三天后……
黃昏下的一處向北的峽道口,宏遠鏢局的車隊正在扎營,吵雜的人聲,希律律的馬匹聲,顯得熱鬧無比。
這幾天來,都沒有下雪,天氣還算不錯,不過越往北走,積雪就越深厚。
一行浩浩蕩蕩的鏢隊,走了這麽久,也沒有走出200裡地,平均一天也就走了60裡,前面這還算快的,後面肯定越來越難走。
往崎峽關去的這一路,經過的坦途並不多,反而多是山丘密林峽道,有時候車還得靠人推著走,很是辛苦。
營地內,周天正跟著丙字組的人忙著扎帳篷。
此時所有人的頭髮眉毛都是冰碴子,時不時搓搓手,跺跺腳的,說明他們正極力忍耐著寒冷。
“周天,放松點,今天一大早開始,你就一副精神緊繃的模樣,這樣下去可不行,要知道,這還得走很久,適當放松一下,這條路已經是熟路了,不會出什麽事兒的”齊顯明,用力扯了幾下帳篷的繩索,扭頭對旁邊正在打帳篷腳釘的周天說到。
“沒關系,齊大哥,我還能行”周天抬了抬布滿冰碴子的眉毛,搓了搓凍的通紅的雙手,笑著回道。
再一次勸解無效後,齊顯明也不再管周天,搖搖頭,努力對付起手上的活計來。
周天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從早上車隊啟程開始,他總感覺似乎被什麽東西盯著一般,讓他有種發毛的感覺。
可是見其他人並無異樣,所以也沒好意思開口說什麽,隻當是自己第一次走鏢,太過緊張罷了。
不過一天下來,這種感覺一直揮之不去,讓他有些煩躁不安。
就在這時,周天眼角的余光,忽然掃到旁邊山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閃動了一下。
還沒待他做出什麽反應,就聽到兩側的山林中傳出尖銳刺耳的哨聲。
大嘩!!
“有人!!注意!!”只聽到陳珪的大喊聲傳來。
“嘭!嘭!咻!咻!”
驀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只見山林中忽然射出來密集如雨的箭簇,卻未看到敵人的身形,似乎是從兩側山頭的後方攢射而出。
“躲避!!躲避!!”陳珪大急,又是大叫出聲!
周天此時臉色煞白無血,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發抖。
如此密集的箭雨,那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小黑點,急速在瞳孔中放大。
似乎已經無處可躲,即便將身軀的一側找些貨箱擋住,另一側也一定會被射成篩子!
只見整個營地內驚慌的喊叫聲,四處而起,到處都是亂竄的身形。
有的人急忙躲在貨車下面,離的遠的還有向外跑去的,那些既跑不開,又找不到掩體的人,只能拿著手中可以拿到的任何工具,準備撥開襲來的箭矢。
周天此刻離馬車的距離稍遠,已經來不及利用貨物作為掩體。
只能拔出長劍,將其舞的密不透風,試圖將那些箭矢撥冗開來,並同時向著馬車的方向靠近。
“啊!”當第一聲慘叫傳來時。
隨之即來的便是連綿不絕,竭斯底裡的各種聲音,人聲嘶鳴聲亂做一團,死亡的陰影覆蓋了整個營地。
周天手中的劍越舞越快,額頭冷汗直冒,他能感覺到劍刃撞擊在箭矢上產生的阻力,身前身後頭頂各處都有箭矢襲來,太密集了,簡直密集到了慘無人道的地步。
周天只能將腦袋和胸前護住,整個人如同陀螺般旋轉,腳下是“如影神行”,長劍是“靈蛇鬥折”,只是他再怎麽施展武功,在這種只有戰爭才能遇到的集射中,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
當箭雨落完後,周天小腿肚,大腿外側已經中了五支箭,鮮血噴灑而出,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站立不穩,幸好上半身沒有中箭,不然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忍著劇痛,顧不得其他,又趕緊向車架那邊跑去,只是當他有睱觀察左右時,才突然發現,整個營地似乎已經沒有站著的身形,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慘叫聲。
周天終於來到一處車架旁邊,只是拉車的馬已經渾身是箭倒在了血泊中,還沒等他緩一口氣,又聽到兩聲尖銳的口哨聲,隨即便是又一陣密集的箭雨。
幸好這次周天有了掩體,整個人往貨箱上一靠,只需護住前方來襲之箭便可。
焦急憤怒困惑,讓他心中發冷,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人才能動用如此多的弓箭,難道是邊境軍隊?敵國軍隊?
……
如此一連承受了五波箭雨後,周天忽然見到,眼前的山林中衝出一大票人影,那些人似乎都穿著白色的衣衫,與整個雪地幾乎融為一體。
周天大急,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行動能力,過多的失血讓他有些眩暈,剛才的一切還有劇烈的疼痛,讓他使不出平常百分之一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衝了過來。
環顧四周,整個營地安靜異常,沒有陳珪的聲音,沒有齊顯明的聲音,沒有馬匹聲,好似所有的都死了個乾乾淨淨。
周天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整個人腦袋歪在一邊,坐靠在車架旁,眼睛閉著如同死去一般。
“去,把活著的都補上一刀,貨物全部拆了查驗!”
周天隱約聽到什麽人在發號施令。
忽的周天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拖動,腿上的箭矢被人用力拔了出來,用力咬緊牙關讓自己沒有動作,隨後便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抬起來扔到了一邊,似乎砸在了一些屍體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感覺自己的身體上被砸了一些屍身,碰到傷口處,痛的他差點哼出聲來。
不到一分鍾,他整個人都被重重的壓在了下面,倘若不是他恰巧卡在了兩具屍體的中間,可能早就被壓垮了。
過了一會兒,他實在憋不住了,睜開眼睛一看,黑漆漆什麽也看不到,呼吸了一下,濃鬱的血腥,差點讓他沒吐出來。
不知珪叔如何了,看這種情況,恐怕一樣在劫難逃。
周天聽著外面吵雜的聲音,有的喊拆箱子的,有的喊清理痕跡的,還有零星的慘叫聲,憤恨和壓抑讓他咬緊的牙關都在打顫。
又聽了一會兒,周天心中卻越來越疑惑,這些人似乎不是為了貨物而來,那些到處傳來的“這裡沒有,這裡沒有……”的喊聲,讓他不禁開始胡亂思考起來。
“希望這次,你們莫羅教沒有再弄錯,你說是吧,殷堂主?”一位穿著紅衣紫帶的嬌媚女子,對著旁邊一位身披烏色長氅的鷹鉤鼻男子問到。
“哼!不勞舒左使費心。”
“哦?呵呵~~”一陣嬌笑傳來。
男子並無所動,只是站在這塊營地前方的山石上,目視著這一片混亂。
不多時,只見一名手下從遠處匆匆來報:“堂主,前方跑掉的人已經全部追殺完畢!”
“很好!讓人把痕跡打掃乾淨!”
“是!”
每一分鍾都是如此煎熬, 不知道過去多久,周天昏昏沉沉的,忽然聞到一種動物油脂的氣味,不同於血液的腥味,讓他忽然驚醒。
他們要點火,毀屍滅跡!!
“快,快,這裡,還有那裡,都點上!!”
一陣陣雜亂的喊叫聲,印證了周天的猜測,頓時讓他大驚。
不過他現在依舊不敢動作,等待死亡的那種恐怖感,讓周天全身都有些顫抖,他此刻想起了很多很多,前世的一切,師父,還有道觀的師兄弟們,甚至連齊小魚那賤賤的笑容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多時,一股股焚燒刺鼻的味道嗆入周天的口鼻,他似乎感覺到了上面傳來了炙熱的氣息。
“快點!速度快點!”
周天繼續忍耐著,聽著外面吵雜的聲音,腦海中回憶著過往的事,他已經不抱任何逃生的希望,不如就這般被火燒死罷了,前世今生他都體會過了,也不算白來一趟。
漸漸的,周天昏睡了過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營地內除了火焰焚燒的聲音外,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營地外不遠的地方,烏泱泱一群人,為首一人正向著石頭上方站定的鷹鉤鼻男子匯報著,而旁邊那位嬌媚的女子卻一直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切。
殷印的臉上陰沉的能滴下水來,此前手下陸續來報,均未發現任何可疑之物,讓他不禁懷疑消息的準確性。
“啟稟堂主,未留一個活口,貨物和屍體都已經點燃,箭矢都已撿回,未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