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春暉堂。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英國公張輔便領著妻兒來到春暉堂。
春暉堂是張輔的母親英國公老夫人王氏的居所,英國公極重孝道,每日早晚都會領著妻兒前來春暉堂問安。
張忠記憶中原主與這位祖母感情很好,畢竟老人家都疼孫子的,而張忠又是張輔唯一的兒子,打小體弱,更惹得老人家憐惜。
由於老夫人王氏正在梳洗,眾人便在堂下候著。
這時張忠才偷偷打量了幾眼那個規規矩矩跟在自己母親李氏身後的年輕女子,想來便是自己老爹剛納的那位如夫人吳氏了。
吳氏看起來,年歲與自己相仿,丹鳳眼,柳葉眉,櫻桃小口,皮膚白皙,的確長得很好看。
至於身材,前凸後翹的,的確如蓉兒說的那樣,是個好生養的。
片刻後簾子被掀開,走出一個俏麗的丫鬟,對眾人道了萬福,輕聲說道“請國公爺入內。”
張輔便一馬當先踱步進入春暉堂。
張忠進入春暉堂後,細細打量堂中的陳設,發現堂中彩繪梁棟極盡藻飾,一應家俱大至金飾木雕六折屏風,小至髹漆器皿,無一不精致。
堂中上首,老夫人王氏正端坐在貴妃榻上,張忠看去其人一頭銀發盤起個簡單舒適的發髻,臉色紅暈,保養得很好,一副十分精神的樣子。
入堂後,自張輔起,眾人先向王氏行禮問安,然後各自坐下。
“忠兒,你過來祖母這裡坐,讓祖母好好瞧瞧你。”還未等張忠在椅子上坐好,太夫人王氏便笑著招手讓他過去。
張忠連忙走上前,挨著王氏坐下。
老夫人王氏用手摸了摸張忠的頭,一臉慈祥的問道“忠兒近來身體如何了?”
張忠感受著眼前的老人對自己的關心,心中一暖,笑著回答道“祖母,孫兒好多了。”
“胡太醫都說了,孫兒身體已經完全好了,最近孫兒都開始練習騎射了。”
“好好......”
老夫人王氏連說幾聲好,笑道“我孫兒自是優秀的,以後可像你父親那樣,建功立業,將我英國公府發揚光大。”
周圍眾人見狀,都會心一笑,英國公夫人李氏更是喜笑顏開,兒子得了老太太喜愛,她這個做母親的打心眼裡高興。
隨即轉頭瞥了一眼吳氏,見她依舊一副溫順模樣,眼中不屑與得意之意稍縱即逝。
“忠兒今日要到神機營當差了。”老夫人王氏繼續問道。
“是的,我去的是五千下營,任職把司官。”王忠回答道。
“嗯”
老夫人王氏點了下頭,叮囑道“你父親像你這般大時,便跟隨你祖父張玉參加靖難之役。”
“你祖父呀,他是在建文二年(1401年),參加東昌之戰,為救永樂皇帝,闖入敵軍陣中,力竭戰死的。”
老夫人王氏說道此處不由心中黯然,張忠連忙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以示安慰。
老夫人王氏平複情緒,看了一眼張忠,繼續說道“你祖父死後,全家的重擔便落在你父親身上。”
“你父親是個有能力的,永樂四年(1406年),他以右副將軍隨成國公朱能南征安南,旋即接任主帥,屢戰告捷,於次年滅亡胡朝。”
“戰後因功受封英國公,予世券,之後更是隨著永樂皇帝北征,屢建功勳,方有了我英國公府的一門榮耀。”
說道此處,老人一改慈祥之色,
一臉肅然道“你如今也從軍了,當記得我們英國公府是你祖父與父親兩代人流血拚來的。” “望孫兒你入了軍營後,不要墜了我英國公府的威勢。”
“是”張忠連忙起身應道“孫兒謹記祖母的教誨。”
“好了,好了”老夫人王氏連連笑著擺手,說道“不說了,吩咐下去,開飯吧!”
隨即自有丫鬟們擺上飯食,眾人方其樂融融的用了早飯。
......
神機營駐地:
張忠站在轅門前,向守門的衛士出具了自己把司官的腰牌,便有一衛士連忙入營稟告。
不一會便有一年輕將領模樣的人匆匆出來。
“在下胡瑄,現任把牌官,閣下可是新任的把司官張忠?”其人剛一出來便連忙笑著拱手問道。
張忠打量其人,見他細眉挺鼻,長臉窄頤,不像武夫,更像個溫潤君子,不由心生好感。
於是乎也拱手自我介紹了一番。
“哈哈.....”
“英國公家的公子果真儀表不凡”胡瑄笑著讚道“我這把牌官是你的直接下屬,以後張兄但凡有事便吩咐小弟便是。”
“那多謝了”張忠感到對方的善意不由態度更熱情了幾分。
兩人隨即前後腳向營中走去。
“我今日剛入營,對諸多情況都不清楚,能否有勞胡兄弟給我說道一下?”張忠邊走邊問道。
“小事而已”胡瑄笑道“我這就給張兄介紹一下營裡的情況。”
“我們神機營與五軍營﹑三千營合稱三大營。”
“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乃是我朝精銳中精銳。”
“單說神機營便是主管操練火器及隨駕護衛馬隊官兵,是天子直接指揮的戰略機動部隊。”
說道此處胡瑄微微揚起下巴,顯然其人對於能在神機營當值十分自豪。
張忠見狀不由在旁讚歎了幾句,接著問道:“營中編制如何?”
胡瑄聽了張忠的讚歎十分滿意,隨即繼續解釋道:
“營下編中軍、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軍,各設坐營內臣1人、武臣1人。”
“除中軍下領四司外,其余各領三司;每司設監槍內臣1人、把司官1人、把牌官2人。”
“那麽我們所在的五千下營也是一樣的編制嗎?”張忠聽了胡瑄的話,大略對神機營有了了解。
於是問起了自己當值的五千下營的情況。
“我們五千下營的情況有點特殊,它附於神機營,卻有一定的獨立性,編制上都相似,營下編四司,每司設把司官2人。”胡瑄笑著說道。
正此時,不遠處傳來槍炮的聲音,並伴隨著人們的喝彩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張忠陡一聽到槍響不由驚愣當場,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隨即轉向胡瑄笑道“真熱鬧呀!”
“是呀!營中時常操練火器,剛開始會覺得新鮮,時間久了,便習以為常了。”胡瑄看見張忠的失態,卻恍若未察覺一般,笑著說道。
“嗯”
張忠不由點了下頭,向對方善意的笑了笑,心想“這胡瑄是個精明人,情商高,值得一交”。
“張兄你是來得巧,今日軍中大比,營中各司正在準備今日的較量了。”胡瑄指了指四周正在聚集的士兵說道。
兩人閑聊著便走向營中的中軍處,那裡是五千下營坐營官譚序的駐地,張忠這個新任的把司官需要到領導那裡報到。
掀開營帳,兩人先後進入,張忠便見坐營官譚序正坐在虎皮交椅上,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文書模樣男子,兩人似乎在說有關士兵糧餉的事情。
譚序見張忠兩人進來,便打斷了文書,讓他先出去。
待文書走了出去,張忠與胡瑄便向譚序行了一禮。
“你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多的不說了,有什麽問題就問你身邊的胡瑄。”譚序打量了幾眼張忠,笑了笑說道。
“喏”張忠連忙稱是。
“今日軍中大比,你領導的那司士兵也需要參加,就不留你說話了,你們倆便先去準備吧!”譚序見張忠態度誠懇愈發和善了幾分。
張忠與胡瑄兩人便依次出了營帳。
文書是譚序的心腹,他在帳外看到張忠與胡瑄走後,方又入帳來。
“將軍,我聽軍中有人說,今日張忠入營,柳溥那邊會有動作的,您不干涉一下。”文書遲疑片刻問道。
“我馬上要調任宣府了,這坐營官的位置空出來,有些人便動了心思,我何曾不知道。”譚序嘲諷道。
“那您......”文書繼續說道。
“我知道,我離任之前,陛下是會問我繼任人選的,但是何人繼任與我何幹了?”譚序不緊不慢說道。
“我父在宣府任總兵官多年,我譚家的根基是在九邊不是京營,柳溥後面是安遠侯柳升,張忠後面則是英國公張輔,都不是我能得罪的。”譚序說道。
“陛下問起來,您總得說一個人選吧!”文書思忖片刻說道。
“那就讓他們各憑本事罷!在我離任之前,誰的表現好,我就推薦誰。”譚序如此說道。
文書想了想也認為此法不錯,遂沒再言語。
......
神機營校場:
參加軍中大比的眾人早已列隊完畢。
張忠在胡瑄的介紹下,很快與自己所領的那司士兵會和。
五千下營的四個司,其中已有兩個司在比拚。
張忠觀看了一會,不由搖了搖頭,從火槍的發展來看從火門槍到火繩槍到燧發槍不斷迭代。
如今大明火槍顯然還處於1.0時代,壓根沒有後來鳥銃的瞄準裝置(銃管前端安有準心,後部裝有照門),射擊可以說全憑感覺與經驗,準度不敢恭維。
而且操作比較繁瑣,張忠在一旁看著都替他們著急。
“砰砰...”
隨著不斷的槍響聲,兩司的士兵較量完畢。
該張忠所領的那司士兵與最後剩余的那司士兵比拚了。
張忠看去,只見對方領隊的也是個年輕的男子。
這時胡瑄低聲介紹道“那男子是柳溥,安遠侯柳升之子,同你一樣是個把司官。”
張忠了然的點下了頭。
正在此時,柳溥緩緩走了過來,打量張忠幾眼,笑道“聽聞英國公家的公子自小體弱多病,不見外人。”
“英國公功勳卓著,乃當世名將,不知虎父生虎子還是生的是犬子,你我兩司士兵將比拚一番,在此之前不如由我們倆先下場較量一下,你意下如何?”柳溥促狹問道。
張忠聽了柳溥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心中疑惑,他剛入營,不知哪裡得罪對方,讓他故意刁難自己。
柳溥見張忠沒有反應,似笑非笑道“你若說你不會,我也不為難你,如何?比還是不比?”
話落,眾人皆看了過來,張忠所在那司的士兵見自己的主官被刁難,皆面露怒意,卻也盯著張忠,希望他不要認慫落了他們的臉面。
張忠瞧了瞧柳溥得意的樣子,不由在心中暗笑道“你小子失算了,哥哥我前世可是在射擊館專門練過的。”
“雖然所用的槍械不同,但一些經驗也是共通的,希望一會你不要哭出來。”
“好啊!”
張忠收斂思緒,笑著回應道。
柳溥見張忠的笑容,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不祥之感,但是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於是在眾人起哄中,兩人就位,張忠拿起神機銃,平複心緒,集中起精神來。
“砰砰”
射擊完成,結果毫無意外,張忠一槍正中紅心,一時周圍喝彩聲頓起,旁邊的柳溥見狀不由臉色煞白。
很顯然自己這次的下馬威起了反作用,不僅沒打壓下對方,反而讓對方踩著自己揚了名。
柳溥看著張忠得勝後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不由臉上漲紅,又無可奈何,誰讓自己輸了呢?
待眾人都較量完畢,張忠與胡瑄便領著士兵向自己的駐地走去。
“胡兄弟可知道,那個柳溥為何對我有敵意?”張忠邊走邊問道。
“張兄可知道我們的坐營官譚序不久便會調任宣府了,而柳溥早已將那個位置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對張兄的敵意便是來源於此。”胡瑄思忖片刻解釋道。
“原來如此。”張忠點了下頭隨即繼續問道“我今日方入營哪能威脅到他呀!”
“哈哈.....”
“張兄你可是英國公的嫡子呀!”胡瑄失笑道“英國公在軍中的威望是不容小視的。”
這下張忠是真的悟了,這TMD無論什麽時代,會投胎就先天佔有優勢啊!
“張兄真是讓我意外呀!沒想到你玩火槍玩得這樣好。”胡瑄見張忠沉吟不語遂轉移話題說道。
張忠笑著謙虛了幾句。
“像張兄這樣的英才,太子殿下見了定會高看的。”胡瑄繼續說道。
“胡兄弟與太子很熟嗎?”張忠一直遺憾沒有抱成朱瞻基的大腿,如今見對方與朱瞻基相熟,連忙問道。
“我妹妹便是如今的太子妃”胡瑄笑道。
“胡善祥”張忠在心中暗想道“那個頗有賢名卻不得朱瞻基喜愛的胡皇后,後來更是以無子多病為由被廢的可憐女子。”
張忠收斂思緒看著眼前的胡瑄一時竟然不知如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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