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新霽被風采煙舉起，成大字型飛在半空，杜江本來想要阻止，想了想還是沒有出手。

　對於這位半人半妖的混血，他也感到非常棘手，自己先前答應他的承諾並沒有做到。

　宜州太守遁逃，秦新霽非但沒了親手報仇的機會，更是危險重重，隨時可能遭到報復。

　而他的身份一旦傳揚出去......只怕周圍的人族第一個就會來殺他，甚至無需宜州太守動手。

　風采煙的話語，讓杜江也有些不解。

　“人妖混血雖然罕見，但也並非絕跡，他不過肉身境的修為，還能翻天?難道僅憑一個至尊血脈?”

　聽到杜江的疑問，風采煙並沒有回話，眼中金光沒有消失，不停在打量秦新霽。

　夜半揚州，星輝璀璨，加上一些長明的百姓燈火，點亮了這座大城。

　寂靜的街道之上，時不時有衙役、巡捕經過，看到杜江之後都是點頭問好，沒有多說。

　其中一隊捕快路過之後，有些羨慕說道:“杜大人如今真是威風了，以前他小時候，我還經常看他出城擔柴，想不到如今.......”

　“噓！”

　同行的捕快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小聲說道:“這話可不能再說了，今時不同往日，你這話一傳出去，萬一被人誤會了，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切，哪有這麽誇張?杜大人本就出身揚州，他的品性大家還不知道?怎麽可能因為一句話就動手，老劉，你說是不是?”

　被稱作老劉的捕快，是一名肉身七重，金身境的中年男子，約莫四五歲上下，此刻聽到呼喚也沒有回應，只是埋頭沉思。

　“老劉，老劉，你這是怎了?問你話呢?”旁邊的人推搡了一下。

　“啊~啊，什麽?”

　“你今天是怎麽?魂不守舍的?”

　“不是，我剛剛經過，看到那個少年，好像一個人，你們發現了沒有?”

　“被舉在半空那個少年?沒感覺，你覺得像誰?”

　老劉皺起眉頭，神色恍惚，有些不確定，好一會才道:“算了，黑燈瞎火的，可能是我認錯了，畢竟年紀都差那麽多。”

　“別打啞迷啊，你瞅著啥了，說說唄！”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許是我老眼昏花，認錯人了。”

　伴隨輕微的腳步聲，一行人離開了街道，往其他方向巡去。

　等他們走後，風采煙終於回過神來，放下了秦新霽。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太守府的小丫鬟也被杜江帶了回來，此刻有些心疼地上前攙扶秦新霽。

　“我沒事，無需多說！”

　秦新霽敢怒不敢言，只能低頭服軟，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風采煙則是毫不在意，放下他之後，轉身向斬妖宮走去，邊走邊說:“在我那裡有個傳聞，人間大地終有一日會徹底顛覆現在的格局，改天換地，煥然一新。”

　“這不是廢話嗎?我等與妖魔萬族勢不兩立，早晚有一日得將他們徹底鏟除。”

　敢這麽反駁風采煙的，在場只有杜江，就算是柳星河、鄭秋荷二人，面對這位實力強勁的新科榜眼，內心也有些發怵。

　風采煙沒有回頭，卻是大聲駁斥:“你懂什麽?你可知道人族與妖魔的戰爭，延綿了多久?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自遠古之初，這場戰爭的號角就已徹底吹響，哪怕是人族主宰人間大地的時期，妖魔萬族也未曾徹底滅絕。

　而在幾百、幾千年前的人族黑暗時期，哪怕連經數次戰敗，人族依舊長存。

　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只要一方沒有消失，這場戰爭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風姑娘所說.....倒也不無道理，人族與妖魔萬族的恩怨，雖然不知道具體多久。

　但的確沒有徹底解決，無論是哪方得勢，都沒有屠滅對手。”

　池明通讀佛經，對人間的歷史格局了解不少，即便斷層重重，也不難從中推敲出一些真相。

　杜江快步跟了走上，去風采煙並肩而行，有些不服氣道:“那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不過是一個肉身境，就憑一個至尊血脈，還能翻得了天?資質再好，還能好過我倆?還能好過斬妖宮宮主?”

　這話有些吹噓的成分，但也不無道理，杜江、風采煙二人的資質已是天下絕頂。

　而在他們頭上還有宮主這座大山，藐視世間一切天驕，無論是何等的天才在她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杜江聽李守仁說過一個故事，在那個故事裡面.....斬妖宮宮主曾經修煉到一個極高的境界，甚至超越了當今人皇。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宮主曾經遭逢大難，修為全廢，在這種際遇下，她依舊重新修煉到了至高境界。

　宮主不過二百余歲，這麽短的時間連續兩次攀登高峰，這種恐怖的修煉資質，可謂霸絕天下，甚至杜江懷疑古往今來都沒有人能夠超越。

　哪怕是杜江自己，也不敢說一定能夠超越斬妖宮宮主，至少在現在，如果將他修為盡廢，他也沒把握能夠修會現在的實力。

　風采煙搖了搖頭，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們算什麽?比起古往今來的絕世天驕，我們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就算是斬妖宮那位，就算是當今人皇......也不敢說稱霸過去未來，睥睨世間。

　翻開厚重的歷史長河，遠古那麽多蓋代人皇，有些至強人皇更是統治了人間大地不知多久。

　他們的資質、氣運、天賦無一不是頂尖，試問後來者，誰敢說壓他們一籌?

　就算是妖魔萬族，也出過不知多少絕世天妖、萬古魔神，這些最為頂尖的人間霸主，可讓神魔低頭，可讓仙佛垂首。

　他們的強大.....我們甚至無法想象！”

　“聽多了這些話，總感覺自己是一個廢物，都不想修煉了。”牛大春垂頭喪氣。

　“是啊，遙想遠古乃至上古那些絕巔霸主的風采，對比自身簡直就是蠢笨如豬，再修煉一萬年恐怕都比不上他們。”馬小秋也是垂下手臂，語氣落寞。

　就連雲如晴、水又竹，乃至是池明也陷入了沉思，反覆思索自己還有沒有修煉的必要?

　比起那些人間霸主，自己再怎麽修煉，也不可能追上他們，最終也不過是一抹黃土。

　倒是杜江並沒有被打擊到，他有面板在手，自信不弱於任何人，只要給他時間，終將會成長起來。

　“你這話說的，不是自相矛盾嗎?既然古往今來有這麽多天驕，這個混血兒，就算各種至尊、魔神血脈匯聚一體，也不可能超過他們，憑什麽能夠改變天下?”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至尊血脈雖然罕見，但自古至今也出了不少，比起來確實也不算什麽。”

　風采煙雙眼有些迷茫，繼續說道:“可我那裡的傳聞，說的就是世間會出現一個變數。

　這個變數將徹底顛覆舊時代的格局，讓人間大地煥然一新。

　想要做到這一步，必須屠滅人族或者妖魔一方。

　或者.......屠滅雙方，建立新的秩序，新的種族！”

　屠滅雙方！

　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人族若是與妖魔萬族合力，必將蕩平世間一切，除去一切不服，沒有哪個種族敢跳出來。

　當然，這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佛曾言人人皆可成佛，易經也有‘群龍無首，大吉’的卦象，意味著人人如龍。

　風姑娘所說的變數......也許是我們每一個人，未必是秦施主！”

　池明有自己的看法，並沒有完全信服風采煙的說辭。

　“不一樣的，傳聞那個變數通曉陰陽、貫通兩界，可以行走於人族、妖魔萬族二地。

　只有這種‘人’或者‘妖’或者‘魔’......才可能帶來新的變數！

　否則僅僅是純血的人族或者純血妖魔，如何能夠顛覆現在的格局?

　杜江不行，我不行，宮主也不行，人皇也不行，不然如今也不會是這種局面。

　歷代純血人族、純血妖魔出過不知多少天驕，他們沒一個能夠做到的事，我們這些後輩，也必不可能做到。

　所謂變數，是生死交替，是春夏秋冬的四時運轉，是花開花落，月圓月缺的鬥轉星移。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的‘一’，就是變數。

　而這個變數.....放在那少年郎身上，可謂是再合適不過。

　他既有妖族極其罕見的至尊血脈，同時又有我人族的血脈，可謂是跨越了雙方隔閡，自成一家。

　待他成長起來......恐怕就是改天換地之時！”

　風采煙說完，轉過身來，緊緊盯著秦新霽，眼中冒出濃厚的殺機。

　變數！

　未必是好的。

　也許他會幫助人族屠滅妖魔萬族。

　也許他會協助妖魔萬族屠滅人族。

　就算他攪動天地，屠滅雙方，也未必不可能，只因他是變數。

　這種不確定的因素.....留著太危險了，誰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壞，將來會做出何等舉動?

　杜江站了出來，擋住了風采煙的目光。

　“他不過是一個孱弱少年，你說得再誇張，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至少在現在，我並沒有看出他有什麽威脅！”

　風采煙挑眉，看向杜江目光，那裡除了真誠之外，還有不服！

　“祖先做不到的事，我們未必做不到，你我都是這個時代最為頂尖的天驕，豈可未戰先言敗?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大患，我必親手殺他！”

　隊伍的氛圍愈發沉重，秋風蕭瑟，股股夜風吹來，讓秦新霽透體生寒，骨骼之上好似有小刀在纂刻。

　風采煙濃厚的殺機讓他頭皮發麻，秦新霽不明白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女子，為何要殺自己。

　而隊伍內的其余人，也是猶豫不決，許久沒有出聲。

　風采煙如果要殺人，揚州城沒有人可以阻止，杜江也不行。

　因為她已是人仙，無論是修為還是實力，都高出了杜江一大截，杜江天賦再高，實力再強，也不可能以雷劫之軀，越階戰勝風采煙這位人仙。

　他不是風采煙，風采煙更不是文羲，雷劫伐人仙的畫面，不會出現在他們二人身上。

　何況殺一個肉身境的少年郎，對風采煙簡直就是探手可取，就算杜江晉升成人仙，也不可能阻止，根本防備不住。

　許久。

　風采煙轉身繼續向斬妖宮走去。

　牛大春、馬小秋大舒一口氣，秦新霽更是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若不是小丫鬟與池明搭了一把手，只怕都走不動路了。

　“你要保他，我給你個面子，不過等你晉升到人仙，你我二人戰上一場。

　如果你輸了.......我必殺他！”

　杜江有些跳腳，暗自傳音:“我何時說要保他了?只不過.....唉，算了，都是自己造的孽。

　至於你我一戰......我看也別等我晉升了，我們現在就打上一場，我還真不信了，你晉升人仙之後，似乎很勇嘛?”

　“現在?你不行！”

　風采煙十指憑空一捏，四周的空氣都被抽乾，杜江如同陷入了一個真空氣泡，臉紅脖子粗，動彈不得。

　“這就想困住我?沒那麽簡單！”

　杜江周身竅穴大亮，道力流淌過一條條路線，霸體神通開啟，虛空的壓迫感瞬間一消。

　趁此時機，杜江左手散發狂暴吸力，右手單掌按在虛空，一顆顆古木憑空長出。

　“斷！”

　風采煙繼續悠閑地往前挪步，右手捏了一個法印，杜江周身道力出現各種崩斷，如同有人揮砍天刀，將他的神通脈絡節點盡數斬斷。

　“還有這種神通?我就不信了，人仙我也不是沒殺過，就你顯得能耐了?”

　杜江神通被斷，右手捏出溯源印，恐怖的氣血波動散發開來，在體外形成實質，一下將揚州諸多高手全數驚動。

　啵！

　風采煙設下的禁製也終於不支，被龐大的血氣撐爆，她沒有在意，搖頭笑了笑，徑直走入了斬妖宮大門。

　“別走，今日就分個勝負！”杜江此刻筋肉隆起，體外濃鬱的血氣與霸體虛影兩相映照，如同暗夜魔王降臨，不可一世。

　“咳，咳，大人去了一趟宜州，脾氣怎麽變得如此火爆?這一回來.....就要拆了我揚州斬妖宮嗎?”

　一道清麗的聲音從斬妖宮大門傳來，隨後唐夢涵帶著二大人仙，一同走了出來。

　咻！咻！

　從大門縫隙裡，還蹦出來一個白色毛團，幾個縱躍就飛到了杜江胸前，用毛茸茸的小腦袋使勁往他懷裡鑽。

　“杜江，我家裡出事了，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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