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不需要…”藥蘺剛剛開口,就被梟哥打斷了:“倘若真要面對純族,知道的越多,我們越有勝算。”
“你們知道英法百年戰爭麽?”羽人問。
我點頭,梟哥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在百年戰爭中,曾誕生過一位‘聖女貞德’。據說她十三歲時,受到了大天使聖彌額爾,聖瑪加利大和聖加大肋納的啟示,在被法國駐防部隊指揮官第二次接見時,準確預言法軍會在鯡魚戰役中戰敗。”羽人娓娓道來。
“鯡魚戰役?”我好奇。
“對,是1429年在奧爾良之圍期間,一場爆發於奧北的軍事行動。起因是法軍試圖阻止並掠奪一隊輸往英軍的補給,這支補隊由巴黎提供配備,運送了幾百車武器以及數桶鯡魚。相傳這些鯡魚是由於禁葷的四旬期接近而運送,然而戰後,它們卻不翼而飛。”沒想到羽人對中外都如此了解,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好似入水的石子,漾開歷史的漣漪,“殊不知那幾桶鯡魚,就是貞德與龍的交易品。所謂的神啟,不過是一條在英軍炮轟時雙翼受傷,無法與族群一同飛越墨西哥灣的老龍借助龍息視幻化出神的形態,想以提供戰況為回報向貞德討要一點食物。”
聽到這裡,藥蘺也正過臉來,聚精凝神地等待下文,顯然他也是頭一回得知。
“幾個月後,未熄的戰火無情地奪去了垂暮老龍的雙眼。那時,熟人的離世和接連的失策使貞德變得越來越難以接近,但是老龍還默默地關心著她。據說在馬尼山戰役之前,老龍動用了龍息視告訴過貞德她將被俘的消息,而貞德則展示了自己的長劍。”羽人放下茶杯,不無婉惜道,“後來,在貞德被處以火刑時,遠在墨西哥灣的老龍竟同樣感受到了皮膚被灼燒的痛苦,於是它最後一次使用魔法,通過自己與貞德之間的契約,將剩下的所有壽命都給了貞德,助她在烈火焚燒中投生為龍蛋。那枚焦黑的龍蛋被不知情的士兵當做碎石丟棄,九個月後,貞德獲得了新生,她循著前世的記憶飛到墨西哥灣,在老龍巨大的骸骨中安家,繼續守護著奧爾良的人民。”
“這和混血種有什麽關系?”藥蘺問,
“別急,”羽人起身,為我們每人又添了些茶,“多年後,一個出海的男孩遇見了風暴,就在他急於找地方避險時,一陣悠揚又迷人的歌聲吸引了他。不曾想那便是大河裡的女神,傳說中的羅蕾萊。年幼的水手缺乏經驗,第一眼看見羅蕾萊時就被她的美貌所蠱惑,所以當羅蕾萊露出利齒想拽他下水時,他完全嚇傻了。恰在這時,一條銀灰色的大龍從天而降,張開雙翼與羅蕾萊展開了肉搏。最終男孩獲救,並執意報恩。”
“無奈龍的記憶只有百年,那時貞德已經五百七十歲了,她早已忘卻了自己的祖國和人民,只是一日複一日地保衛著出海的船隻,無論是英國的還是法國的,船隻遇險時她都會挺身而出。因為她早已看不懂船頭懸掛的旗幟,而‘守護’則成了她生命中一種單調的重複。所以當男孩說出‘報答’一詞時,她並沒有聽懂,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說到這裡,羽人不覺瞥了眼藥蘺,後者正低頭不語。
“然後呢?”倒是我忍不住問。
“但是年幼的水手並不死心,他一路找到了大龍和她棲身的骸骨,陪著她在白天裡捕魚,在黑夜裡燃起篝火。貞德見他沒有惡意,便默默地接受了這份陪伴。那時的貞德因為脫離人類社會太久,
一開始總不明白男孩在對她說什麽,直到三十年後的她擁有了化人的能力,而水手也由瘦弱的男孩變成了強壯的男人,她才在一個夜晚驟然聽懂了男孩重複了三十年的往事:我的家人全都被戰火和瘟疫帶走了,我很喜歡你的眼睛,它們讓我想起我的妹妹,我妹妹最喜歡聖女貞德,她在我們一家逃難時聽說了貞德的故事, 她一直想成為貞德那樣的英雄,但她還沒活到貞德從軍的那個年紀就死了。” “貞德雖然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淚如泉湧,水手也抱著大龍的腦袋放聲痛哭。那晚,貞德化而為人,在巨龍的骸骨中擁有了她的第一雙兒女——於是,便有了最初的混血者。”
羽人說罷,喝了口茶,在座的全都鴉雀無聲。
“那···真是段浪漫的歷史!”我終於打破靜默。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有一部分混血者恰好繼承了龍的凶悍與人的貪婪,正悄然成為地下規則的制定者。”羽人放下茶壺,默默坐定。
藥蘺長歎一聲,翹起二郎腿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藥家那些慫貨都怕我了……”
不等我們開口,他自顧自地朗聲道:“因為我生下來時,血統鑒定是百分之五十六的純度,再多百分之三——我就要被處理掉了!”
“還好,”他往我肩上一靠,語氣突然緩和,“我外婆執意將我留下,我才能有今天。”
“…那你肯定很長壽嘍!”我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活個五百年應該不成問題吧?”
藥蘺聞言,挑眉一笑,伸手過來:“你猜呢?”
“慢,慢著…“我慌忙按住他,舉手道:“那個,泉,泉生兄,我還有問題!”
“……”
“請講。”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這個嘛,”羽人調整坐姿,向後仰去,目光逐漸渙散,好似陷入了回憶——
“說來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