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盧令他們的大本營，我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按照盧令的指示來到倉庫。這是一座矮房，只有兩層樓和一個地下室，我和盧令住在二樓，一樓就是倉庫，地下室我還沒去過。

　　倉庫還是老樣子，昏暗又擁擠，十幾個男人光著胳膊坐在桌前，桌上疊滿了盒子，裡面盛的全是生食。一口大鍋在眾多食材的簇擁下向上蒸騰著白汽，鍋中水“咕咕”直沸。

　　看見我，原本相互說笑的男人們紛紛轉過臉，將目光射來，各異的神情看不出是歡迎還是排斥。在長桌的盡頭，盧令坐在首席上微微笑著，他向我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座。

　　“過來吧，今後你就是這裡的二把手。這火鍋，是專為歡迎你而設的。”盧令一開口，其他人全安靜下來。

　　“我……”我一驚，本能地想要後退。

　　“不要動。”盧令眯起眼，臉色微沉，“阿碩，去扶昱哥落座。”

　　“是。”名為阿碩的壯男人起身，他滿臉胡茬，膀子上紋著虎頭，得收著腹才能從眾人的椅子後經過——“哥，”他來到我身邊，寬厚手掌抓住我的肩，“請吧！”

　　“不，不，不必了。”我一見無法推辭，隻好老實地走去，在眾人的注視下，由阿碩跟隨著，坐到了盧令身邊。

　　“好，阿碩你回去吧！”盧令滿意地點頭。隨後，他親自為我酌滿一杯酒，酒水灌入杯中，發出清脆的聲響，漸升的透明液體映出我拘謹的神色……

　　“別害怕，”盧令把手搭在我肩上，遞過酒來，“大夥一起幹了這杯，咱就是一家人了！”

　　“我是擔心，我沒能力……”我小聲道。

　　“呵，”盧令輕笑，“我那樣說你，不是要讓你懷疑自己，而是在告訴你該怎樣變強，戰勝了自我的人才能戰勝一切。”

　　“但願吧，”我長歎一聲，“但願我不會讓你失望。”

　　“那麽，歡迎儀式正式開始！”盧令率先舉杯，朗聲宣布。

　　話音落處，我也舉起杯來，他們紛紛起立，身子前傾，挨個和我碰過:

　　“哥，歡迎加入！”

　　“多多指教呀，哥！”

　　“哥，聽說你也有異能?”

　　“是哥的異能厲害啊，還是頭兒的異能厲害?”

　　“當然是頭兒的啦！咱頭兒可是異能局的大人物！”

　　“對對，哥雖然揍了慕長庚，但他能活著，多虧了頭兒！”

　　我聞言，不自主地向盧令投去鄙夷的一瞥，後者假裝沒看見。

　　“所以，收他有什麽用?他能教我們什麽?”終於，一個穿馬甲的高瘦小夥說話了，他的聲音很動聽，五官也十分標致，就是一頭黃發實在太亂，好像堆稻草扣在上面。

　　“哈，沒想到這麽快便有了反對的聲音，”盧令早有預料般望向我，語氣竟有幾分鼓勵和期待，“這次要看哥自己的表現嘍！”

　　“我隻比你大六個月而已，不用叫哥……”我揉著臉，欲哭無淚。

　　“不如這樣吧！”一個穿機車服的大叔提議，“讓他到練武場上，和我們中最厲害的幾個過過招，不就見分曉了?”

　　“分你個頭啊，你們這裡什麽都要靠武力解決麽！”我感到很疲憊。

　　“對啊……”黃毛小夥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不然呢?”

　　“那至少，”我勉強擠出禮貌的笑容，“可以等我吃飽了再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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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頓我還真吃了不少，

可以看出來，盧令的確下了血本，在貧民區也能把火鍋擺得和城裡的一樣豐盛，火腿、魚片、牛羊肉卷一件不落。但是我並沒碰這些葷腥，一來知道這裡人吃一頓肉不容易，二來也搶不過他們，隻好狂塞豆製品和蔬菜，最後又吃掉兩個饅頭，硬是把先前餓的補了回來。　　“好了，那麽……”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把剩下的酒灌入腹中，一抹嘴唇，朗聲道，“……準備去哪兒切磋呀?”

　　現場寂靜數秒。

　　“去練武場啊！”黃毛小夥打破沉默。

　　“最近那查得嚴，就在地下室吧。”盧令肅然道。

　　“好！聽頭兒的，去地下室！”機車大叔嚷嚷。

　　話音落處，大家紛紛起身，簇擁著我來到地下室。

　　地下室被白熾燈照亮著，說暗也不暗，裡面最顯眼的，便是兩旁高高的儲物架，上頭整齊地碼放著各種鐵兵刃，既使被紗布包裹著，也可以看到隱隱的寒光，一排一排的，威懾力極強。可惜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了，在異能失效的情況下，也不會為這陣仗所動。

　　我轉過身，面對他們:絕不能在陌生的環境裡背對敵人，這是經驗。

　　盧令站在樓梯的最上方，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一切，然後他滿意地朝我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祝你們玩兒得開心！”

　　“嘭！”門隨之被帶上。

　　我一下子傻了眼，心說盧令這家夥……存心把我往火坑裡推是吧?然而此刻，地下室裡真的只剩我和他的部下們了。我和他們對面而立，中間隔五步遠，仔細一打量，這些人個個是混混模樣，光膀子的有，頭上帶疤的有，扛棍子、耍刀的也有，看我的眼神普遍都不友好。只有一人很特別，據我所見，她應該是隊伍裡唯一的女性，膚色顯黑，長發灰白，脖子上戴著一隻金環，耳朵像童話中的精靈一樣又尖又長，她總是表情冷冷地垂著眼簾，僅留給旁人一張側臉，還有那雙紅瞳，在長長的睫毛下無聲黯淡著。

　　“看樣子……”為首的黃毛小夥雙手揣在兜裡，站姿輕佻，稍稍一笑便露出嘴裡少了牙的缺口，“……頭兒是想把哥丟下隨我們處置啊?”

　　“那要看諸位有沒有本事了！”我收回目光，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放在口袋裡，絲毫不懼。

　　黃毛冷哼一聲，不再多言，當即從兜中取出蝴蝶刀，“嘩楞！”甩開，直奔我來——我腳一蹬地，向後跳去，穩穩落在半米外的台球桌上，單膝點地，雙手未離開口袋。

　　黃毛見一擊不成，當下稍稍收斂氣焰，橫刀止步，可雙眼仍舊憤憤地瞪著我。

　　我微笑:“放心，今天比武，我不過想瞧瞧你們的水平，以便往後的教學，所以諸位不用擔心我會動用異能。”

　　“少說大話了！”一個黑衣黑發的赤瞳少年低吼著衝出人群，緊跑幾步，忽地躍起，足尖輕點右側的牆壁，借助彈力改變方向。在半空中，他背後猛地伸展出一對漆黑的羽翼，雙翼張開的瞬間，我隻感到四周一暗，隨後，那少年原本握拳的手竟化為利爪，居高臨下，破風而來！

　　見勢不妙，我仰面急閃，額前亂發卻被屑下幾縷。少年一見有戲，落地後撲棱幾下翅膀，還想再打。

　　這一回我不再輕敵，徑自起身，抽出獵刀，將真刀扔在一邊，握著刀鞘跳下桌，立在少年身前。

　　許是不滿身高上的差距，少年拍打翅膀升至半空，趁我戒備時忽然抬腿，直取我的頸側——我身子一矮，同時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往上這麽一提。少年順勢仰面，以倒吊的姿態亮出手爪，毫不留情地刺向我的小腹，我大驚，當即松開手，一個後空翻避開這招，手掌撐地重新落定。與此同時，少年以相似的方式穩住身形，兩人之間拉開距離。

　　不等看呆的眾人反應過來，少年又一次衝上前來，但這回顯然因惱羞成怒而少了許多章法，離開地面的他只是不斷出爪、揮拳、踢腿，雖然力道不小，招招帶風，卻全然不顧及身下的空隙。我找準機會，借閃避之際就地一滾，穿過那處空隙來到少年身後，握住他的羽翼往下按，隨後一躍而起，在他不堪重壓落於地面後，用膝蓋牢牢抵住他的雙肩。那對翅膀不服氣般撲棱數下，直到拍得我臉上、身上全是灰塵才老實下來。

　　“叫什麽名字?”我微微一笑，問少年道。

　　被控制住的少年咬牙切齒:“霧尼。”

　　“奧丁的烏鴉——霧尼?”

　　名為霧尼的少年點頭:“他們都這麽稱呼我。”

　　“對於你這樣勇氣可嘉的孩子來說，是個好名字。”我放開他，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讚賞，“不過戰鬥時缺乏定力，還要多練習。今後，我將教會你把翅膀也變為武器！”

　　話音落處，重獲自由的霧尼飛快爬起，眨眼間便化為一隻赤瞳烏鴉，撲打著雙翼停在一旁的儲物架上，直勾勾地盯向我。

　　觀戰許久的黃毛低下頭去，苦惱地揉了揉眉心。

　　不等人群做出反應，一直沉默的灰發妹竟主動上前，取下手環充當發繩， 把長發高高束起。然後，她從腰間解下兩把匕首，將它們雙雙拋於地上。乾完這一切後，她才冷冷抬眼，黯淡的紅瞳忽然間有了光。

　　我剛剛丟掉刀鞘，灰發妹的手刀便到了。出於紳士之禮，我不好還手，隻得一面後退一面閃避，無奈她那一襲黑裙還隨著這些招式左旋右轉，屢屢遮住我的視線。

　　“達娃你……太冒失了！快回來！”阿碩急了，大喊道。

　　我無睱他顧，眨眼間肩頭就遭到一記重擊，我暗自叫苦，當即扭頭就跑。不料達娃翻身上桌，又從另一端跳下，正好攔住我的去路。此刻，我背後是牆，面前是她，兩旁都是觀戰之人，當真是避無可避！

　　達娃望著我，眼神愈加銳利;我捂住肩頭，肅然與她對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著迎戰。

　　說時遲那時快，達娃疾奔而來，抬腿直擊我的腰部，我趕忙轉身。誰知剛才那是虛招，我這一躲，正迎上達娃伸長的右手，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逼著我連退數步，終於“嘭！”一聲，我的後背重重撞在牆上——我隻覺得呼吸困難，緊接著背後一陷，視野裡滿臉怒容的達娃便被從天而降的碎石取代了！

　　被我撞擊的牆體幾乎是瞬間塌坍。達娃收手快，沒有受傷，我翻身一滾，躲是躲開了，卻沾了一身的石灰和泥。

　　“呦?”塵埃漸散，牆後的空洞中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金子沒挖到，卻挖出一個漂亮妞！”

　　“啥子漂亮妞……”另一說話之人還隱在黑暗中，“……我看分明是群野狗，有公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