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公子抬愛！”

　　李斯輕笑，邀請贏寧落座，親自為贏寧斟茶:“李斯只是一介門客，何談與相邦，李信將軍相提並論！”

　　“借老師之名，得一落腳之地，一口飯吃！”

　　抿了一口茶水，贏寧輕笑:“先生何必自謙！”

　　“先生缺的是落腳之地，缺的是飯食麽?”

　　“先生缺的是一展胸中所學的平台，缺的是王者的偏聽偏用！”

　　“所以，先生舍棄了楚國下蔡的小吏，從而師從荀子，踏足大秦！”

　　默默地喝著茶水，李斯對於贏寧很是感興趣，不由得笑了笑，道:“公子說錯了，斯當年之所以，離開下蔡，並非有什麽大志，只是觀鼠之不同，決定有所改變！”

　　說到這裡，李斯放下茶盅，看著贏寧，道:“公子，想聽李斯，曾經的故事麽?”

　　“願聞其詳！”贏寧伸手，做傾聽之勢。

　　“斯是楚人！”

　　李斯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年輕的時候，斯在上蔡中做文法小吏！”

　　“當時，斯一個人住在官署，去如廁時常遇鼠偷吃糞中殘物，當人與狗靠近，便驚恐不安，紛紛逃竄！”

　　“斯當時見之，覺得它們可憐，更覺得悲哀。”

　　“有一次，因為有事去了上蔡的糧倉，見倉中的鼠個個肥大白皙，住在屋簷之下，飽食終日，不受人和狗的驚擾。”

　　“與廁中鼠有如天壤之別。”

　　“就在那一瞬間，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就在那一瞬間，我頓悟了！”

　　“地位決定貴賤，人生在於選擇！”

　　說到這裡，李斯不由得感慨:“就在那一瞬間，我心中有了一個決定，那便是鬱鬱卑賤的生活再不能繼續下去，人生必須有一個根本的改變。”

　　“在這個時代，從師遊學，客卿出仕，是成為出人頭地的一條輝煌大道。”

　　“這個時代是百家爭鳴的時代，大賢紛紛著書立說，爭鋒論辯。”

　　“道、儒、法、陰陽、墨、名......”

　　“諸子百家，天下之才學，無出其右！”

　　“也是我運氣好，當時，荀子正在楚國，為蘭陵令。於是便辭去小吏，由上蔡來到蘭陵，入荀子門下。”

　　“在蘭陵多年，斯明悟出卑賤是人生最大的恥辱，貧窮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於是，出山入秦！”

　　......

　　“先生入秦，想來斷定我大秦會兵吞六國，一統天下了?”贏寧展顏一笑，朝著李斯，道:“只是先生，有些走岔了路！”

　　“大秦，是秦王的大秦！”

　　“聽到先生的故事，寧受益匪淺！”

　　贏寧看著李斯，語氣平靜，道:“先生對於寧，坦誠相待，寧便送先生一言！”

　　聞言，李斯連忙朝著贏寧拱手，道:“斯願聞其詳！”

　　“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更好！”

　　贏寧抿了一口茶水，朝著李斯，道:“先生已經是阿翁的郎官，機會已經在先生面前不是麽?”

　　“哈哈哈......”

　　這一刻，李斯大笑。

　　贏寧的一番話，讓他豁然開朗，他不是不清楚這個道理，只是大事將臨，他總是習慣性的猶豫。

　　也許是因為他出身貧寒，沒有再來一次的底蘊，讓他習慣性的權衡利弊。

　　但是，贏寧卻告訴他！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公子之智，

天下無雙！”　　李斯感慨萬千，望著贏寧，目光閃動:“斯有一師兄，方才公子給了斯面對師兄之時的感覺！”

　　“師兄也出自王族，只不過是韓王族！”

　　“師兄之才，天下無雙！”

　　手指在案頭扣動，半晌贏寧停下:“先生就不怕，我知曉令師兄之名，得知令師兄之才，動了殺機嗎?”

　　“哈哈，不至於！”

　　李斯笑著搖頭:“韓國已經不可救藥，腐朽到了骨子裡，韓國朝廷奉行術治！”

　　“而師兄鑽研法家正道，兩者不合！”

　　“王族身份，對於他而言，反而是一種桎梏！”

　　“公子若是想要一見，斯可以修書一封，讓其仕秦！”

　　聽到李斯的話，贏寧搖頭拒絕:“大秦有先生，足夠了，韓非雖有大才，但，大秦容不下他！”

　　見到李斯不解，贏寧笑著解釋，道:“正如先生所言，韓非乃是韓王族！”

　　“這就注定了，韓非一生隻願為韓而戰，王族身份是他的榮耀，也是他的桎梏！”

　　“生而為王族，早已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說到這裡，贏寧起身朝著李斯鄭重一禮:“學生贏寧見過老師！”

　　“公子不必多禮！”

　　李斯將贏寧扶起，深深地看了一眼贏寧:“公子放心，既然李斯收下了公子，自當盡心教導，不會藏私！”

　　“寧多謝老師！”

　　第一日， 李斯沒有教導什麽，贏寧與李斯算是初識，喝了喝茶，便結束了。

　　贏寧從官驛中離開，來到了綱成君的府上。

　　“家老，勞煩轉告綱成君，學生贏寧前來拜訪！”相比於見李斯，贏寧無疑是鄭重多了。

　　蔡澤曾為大秦的國相，如今是大秦的綱成君，同時又是計然家的家主。

　　無論是哪一個身份，都值得贏寧尊重。

　　“諾！”

　　家老點頭，朝著贏寧，道:“公子請入府，於客廳等候，老朽前去稟告家主！”

　　“有勞！”

　　片刻後，須發斑白的綱成君出現在了客廳，朝著贏寧，道:“老夫見過公子寧！”

　　“贏寧見過綱成君！”

　　贏寧起身，朝著蔡澤行了一禮，隨即方才鄭重躬身:“學生贏寧，見過老師！”

　　“公子不必多禮！”蔡澤將贏寧扶起，笑著撫須:“公子在計然家一道的天賦，老夫也是有所耳聞！”

　　“可謂是驚為天人，歎為觀止！”

　　“公子若是有心，可以與老夫幼孫一道學習計然術！”

　　蔡澤對於贏寧很是看好！

　　在他看來，若是贏寧有朝一日，在商賈一道上推成出新，必將會讓計然家成為一代大家。

　　縱然不必儒墨法，也不至於成為末流！

　　正是因為心中有大興計然家的念頭，蔡澤對於贏寧的到來，原來李斯更為熱衷。

　　畢竟，李斯的目標是秦王政，而不是贏寧！

　　恰恰相反，蔡澤的目標從來就不是秦王政，而是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