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宿裡的突然大笑和欽佩二字,讓宋平存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衛長老有話請直說,小子涉世不深,若有愚鈍,不明之處,還請不吝賜教。”宋平存拱手一禮,內心卻是略有緊張。
至少在目前看來,對方似乎尚未有什麽不妥的接待之處,言語也沒有自持身份,無論從修為境界還是身份地位而言,可以說是給足了尊重,宋平存也當然也不會失禮。
衛宿裡指著桌上的三葉信物說:“公子只是把它當作拜山信物?那就真的讓衛某對公子的岐黃造詣佩服之至了。”
“此話怎講?” 宋平存不解的看著對方。
“我神農宗自有記錄以來,共計送出一葉金香絲楠木身份牌一個,二葉金香絲楠木身份牌九個,三葉金香絲楠木身份牌雖然數量不少,但數百年也難得送出一個。宋公子是唯一一個將貴賓身份退回的人。”衛宿裡見宋平存臉色不似作假,篤定對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貴賓身份的作用,也就詳細的將這個貴賓身份的來由和作用講了出來。
神農宗之所以在整個藍星被各宗尊重,被一直保留一等宗門的地位,就是在於神農宗不參與任何宗門之爭,弟子在外,絕不偏護任何一個宗門,也不欺壓任何人。只要宗門能救治的,無論身份地位絕不輕易推據,也嚴禁任何宗門無論何種原因,上神農宗要人。
“那萬一救治的乃十惡不赦之徒呢?”宋平存不解的問道。
“生命沒有高低,十惡不赦不是由神農宗決定的。凡俗有城主府、國家有皇室,修煉界有宗門互律條約,就連盜亦有道。病人能入得神農宗山門,那就是病人;不能入神農宗山門,神農宗沒也有義務和責任。”衛宿裡解釋道。
“那如果真的是十惡不赦之徒入了神農宗,醫治好之後怎麽辦呢?”宋平存很好奇。
“能入得了神農宗山門,就要有能力出得了神農宗山門。神農宗治傷救命是本分,救人不是神農宗的義務。”衛宿裡很平淡的回答。
“沒有例外?”宋平存很好奇,如果真是十惡不赦之人,明知出了神農宗就很可能一命嗚呼,那還不如就留在神農宗內不出去。依照神農宗的說法,他可以一直“有傷”,那就可以一直待在神農宗內了。
“當然有。不守規矩自有不守規矩的對待,而且……”衛宿裡用手點了點桌上的三葉信物,語氣已是鏗鏘有力,“三葉救一人,二葉救人一家,一葉救一宗。這也是神農宗的規矩。”
“什麽?”宋平存這才知道這個三葉信物的價值有多大。神農宗敢說出這樣的話,絕不應該是信口雌黃。一個一等宗門就算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同時應對幾個宗門,上面還有超級宗門。怪不得有記錄以來,僅送出過一個一等貴賓的信物。如此看來,退回這個三葉信物的事,也的確不會有人會做出像宋平存今日的舉動。
衛宿裡眼睛看著宋平存,等著他下一步伸手取回信物的時候,自己正好可以提出條件了,畢竟信物是他自己退回的,不是仙逝也不是宗門追回。
誰知宋平存長歎一口氣,不誤惋惜的說道:“看來注定此等幸事與我無緣,可惜了!”
宋平存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再去看那個三葉信物一眼,衛宿裡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心癢難搔。卻不見宋平存有任何舉動,無奈只能試探的問道:“宋公子現在有何感想?”
“失之我命得之我幸,
小子既已注定與神農宗大恩無緣,反倒是能謹小慎微行事,少惹事端,也算是警醒。”宋平存淡然的回答。 衛宿裡內心暗讚,就這份心性也足以讓人欽佩了。但這並非重點,宋平存不要這三葉信物,他又怎麽好開口提及黃啖草的毒素提取和使用之法。
“宋公子能有此感悟,實屬罕見。不知是否家傳美德?”衛宿裡心中暗歎,只能轉移話題,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份來促成。
“小子出身貧寒,不敢論家傳。”宋平存沒有察覺,但也是實話實說,宋集鎮的那個地方在修煉者眼裡恐怕連知道的人都少。
一看問不出家傳,衛宿裡又轉彎抹角的問起師承、宗門,均無所獲,正琢磨該怎麽問時,只聽宋平存開口說道:“受貴宗執事總管邀請,小子也算是上門拜訪了。衛長老若無其他事,小子這就告辭了。”
宋平存微微一禮,起身便欲離開。
“宋公子且慢。”眼見宋平存要走,衛宿裡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哦?衛長老還有何事?”宋平存站定。
“宋公子忘了此物。”衛宿裡拿起那枚三葉信物,幽幽說道。
“這?”宋平存明知故問。
“此等貴賓身份不是隨便可以給出的,同樣也不是隨便可以收回的,神農宗無此先例。”衛宿裡說完,將三葉信物再次遞了過來。
宋平存看著衛宿裡遞過來的三葉信物,微微一笑,並未伸手,而是道:“小子我雖是不知其用意,唐突了,但既已是退回,斷無再收之理。”
衛宿裡注視著宋平存,心知他說的不錯,既已退回,現在真的有些兩難的地步,宋平存已知三葉信物的重要,依然如此拒絕,那只能有一種解釋,他根本不需要這個貴賓身份,也就是說他根本不需要神農宗的幫助。
神農宗有記載以來第一次送出三葉信物被人拒絕,這讓衛宿裡內心很是不爽,再好的脾氣也是有些上頭了,目光已是帶上寒光。
“小兄弟是不是自以為能提取黃啖草這秘法,比之三葉信物更貴重?”
宋平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面變臉的衛宿裡,語帶驚奇的說:“衛長老讓我來神農宗,就為了黃啖草的提取方法?”
“明知故問,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何種秘法遮掩了境界,但老夫自信還不至於持強凌弱,除了黃啖草毒性提取之法,你還有什麽是我神農宗值得給出三葉信物的?”衛宿裡見話已說明,語氣也不再委婉,須知宋平存實在是太不識趣了。
“如果是這樣,衛長老實在不必,當日貴宗執事總管只需說明,小子當即就可以告訴她。”宋平存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以為的是補氣養腎丹靈氣之事,如果只是除穢丹,他還真的不在意,當初能教羅蒙凱,再多教一人並不算什麽事。
宋平存淡淡的一句話,讓衛宿裡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宋公子不是在開玩笑?”
“一件小事而已, 還真不值得貴宗如此勞神費時的。借紙筆一用,我現在就寫給衛長老。”宋平存無語了。
“等等,我靜一靜。”衛宿裡一屁股坐回原位,老臉一陣紅一陣白,視線不停的來回在宋平存和那枚三葉信物上轉圈。
這好笑又奇特的一幕,把宋平存笑到不行。
掃眼見旁邊幾案上有墨、狼毫筆和宣紙,也不廢話,上前鋪平紙張,提起狼毫筆,奮筆急書。
衛宿裡並未阻止,雖然那支狼毫筆是他最愛,平素絕不讓人觸碰,此刻卻完全忘記了此事。
片刻之後,宋平存停筆,將狼毫放回筆架,對著還在發呆的衛宿裡一抱拳,話都沒多說一句,轉身帶著柳依依就走出了木屋。
柳依依雖然覺得也很奇怪,但既然隻為此事,確實是沒必要留下了。之前,她和公子的猜測完全不著邊,也實屬意外。
他們倆不清楚,如果宋平存在清楚天帝記憶之前,沒有煉製這幾種丹藥,來自神界的這些煉製手法、藥材提取之法,在藍星上根本就沒有出現過,現在的他要想創新也是不可能的。在他以為稀松平常的事,卻是藍星所有煉丹師無數輩人一生都無法攻克的難關。
兩人走出木屋,穿過竹林,再穿過神農宗大殿,從“九龍鎖陽陣”上一步步走出,經過那個元石所鑄牌坊的時候,停步看了一眼,再回頭看了看神農宗的宗門大殿,在守護弟子有些疑惑的眼光下,沿著來時的路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