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璃遁身牆角，當自己是株盆栽。

張肅在她眼前正襟危坐，直面一對桀驁不馴的雙胞胎魔女。

他會如何對待這樣滿腹心機的魔女?水璃暗想。深田姐妹可是一對大盜。

訓練有素的忍者也能從密室中竊走財物，但水璃知道，若和她們比起竊術，自己必敗無疑。

現代忍者道場還有思想法政的必修課，水璃壓根不想鐵窗淚。而她們卻敢鋌而走險，不惜把往後余生扔在縫紉機的工位。

“你們是我見過最卑劣、最厚顏無恥的一對魔女。看到你們就讓我惡心。空有皮囊卻沒有半點善心，藐視法度，不知悔改。蠢人是不可能有德行的，同理，無良的魔女也不可能聰明。”張肅寒聲道。

水璃饒有興致地聽著。

大肅居然會罵人！而且毫不留情。真是難得一見。

自從水璃第一天到張肅這上班，她只聽過他誠心誇讚、著力表揚，未曾想過“叱罵”也會出自此人之口。

他表情冷酷，話語亦如鐵錘砸下，在辦公室內久久回蕩。

張肅的聲音一向有穿透力，或許樓下的人也都聽到了。水璃妄自揣度，若是被罵的人是她自己，諒必無地自容。

深田遙、深田筱姐妹倆的表情微變，她們眯著眼睛，冷冷看著張肅。或是譏罵觸及內心要害，令其不複之前那麽淡然冷靜。

她們靜坐，深呼吸。

“抬不起頭了嗎?對你們這種人來說，確應如此，因為伱們就不配活在這世上。”張肅惡道。

“且給我等著吧。”深田遙開口，像是某種威脅。

“你們的命就懸在我手裡，只要你們在安心院生活一天，就有一天的苦頭要吃。你們大可盡情嘗試從安心院逃走。”張肅冷道。

她們交換了一下目光，動作也是同步，齊齊起身，絲毫不給張肅留面子，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水璃有些擔憂。

被這樣劈頭蓋臉罵一頓，她們恐怕要墮落了，從心底開始產生厭惡安心院，甚至可能作出歹事。

“……她們沒關系嗎?要我跟著監視嗎?”水璃出聲。

“不必。”張肅往後一仰，靠在座椅上。

“忍忍。那麽，也該讓她們兩個小鬼好好挨一頓罵，讓她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水璃說。

“以後必須見她們一次罵她們一次。”張肅同意，“每天都想方設法把她們趕出安心院。這樣……就能避免她們擅自逃走了。”

他翻開魔女收容日志，檢查最新的條目。

[深田遙、深田筱的好感大幅上升，收容點數+50]

辦公室外面。

姐妹倆結伴往下走，身體微顫，無法走成一條直線。她們心臟砰砰直跳，不安其位，充滿激奮，雙頰微紅，目光交換之間，已仿佛心意相通。

“被罵的感覺。”深田筱喃喃道，“好開心。”

張肅之前每一聲惡狠狠的批評，在她們聽來都讓每根神經充滿喜悅，心中充滿興奮的情緒。

“被嚴厲的人這樣狠狠地罵了……沒有比這更棒的事情……”深田遙渴望剛才的情景複現，她幾乎眼眶含淚。

“好像呆在這裡就會有很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呢。”深田筱說。

“接下來怎麽辦?”深田遙目光炯炯。

“再做些會挨罵、會挨打的事情，直到我們被碾碎、被弄壞吧。想要聽到更多、更糟糕的評價！”深田筱語氣激動。

“只要找到一件能讓他無法原諒我們的事。”她們默契地手勾著手，離開獄政大樓，內心一片愉悅。

走到一半，她們又交換方位，這樣沒有任何人能分清姐妹倆。她們無論做什麽事都會一起，漸成習慣。

……

……

一周後。

“最可靠的魔女將獲得金閃閃的袖章，成為魔女的監事官。”早穗不厭其煩地和大家說這事，“我肯定是最可靠的。”

“不一定吧。大人們更可靠些，給誰也不可能給你這樣的小孩。”真弓不以為然。

“龍宮大掃除的日子到了，今天不用上課，但是要乾活了喲。”緣織過來通知她們。

操場上，張肅讓衛藤夢美和長谷川陽葵兩個年紀大些的魔女帶隊，把魔女們分成兩隊，帶著水桶、抹布、海綿、掃帚、拖把等物。

他點選人數，部分魔女囚犯還要維持養殖場、農地和車間的工作，此去參與清潔工作的有16人。包括深田姐妹在內。

“宮殿裡大部分是歷史文物，所以務必要仔細清理，按照地上的標志箭頭走，前往指定區域進行清理。穿過隧道會產生一些不適感，這是正常現象。隧穿另一邊是重要的魔女遺跡。”張肅道。由於這個世界有太多魔幻玄奇的事物，所以她們不奇怪越過傳送門能抵達龍宮城，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該關心的。

“啊啊，要工作……”

“累死了……”

“拖地板……”新來的魔女囚犯們對安心院的苦役深感辛勞，尤其是此地與文明隔絕，只能靠早穗的小賣部供應物資，沒有她們所喜好的新鮮刺激，生活頗為寡淡。

“老師，我們到了。”緣織帶著小朋友們也來參加，她的臉上掛著甜美溫柔的笑容。

“做得差不多就回來，不必勉強。”張肅讓她們參與工作，也知道她們的體能沒有大魔女們那麽足。

她們集合前往龍宮城做工，乙姬公主塵封的海底宮殿許久未曾經過大規模的保潔。張肅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既期待又擔心，而等看到小朋友們和張肅抵達，乙姬公主的表情就變成了恬適的笑容。

“失禮了，乙姬公主。”張肅向她致意。

“原本以為這種事很糟糕，但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錯?”乙姬公主的龍尾巴像彈簧一樣卷起來，然後猛力在走廊上彈了一彈，把自己彈得老高。

她毫不在乎自己以巨型龍尾示人，靠腹部摩擦地面行走。只要乙姬公主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她們都得讓著乙姬公主，免得被她的尾巴無意中絆倒。

“公主殿下，您的第一號小弟早穗報告。”早穗跟乙姬公主敬禮。

“看到你我就開心，走吧。我們去看看大家是怎麽工作的。”乙姬公主笑道。

“好耶！”早穗把掃把遞給旁邊的室華，然後跑去跟乙姬公主玩了。

“早穗！不能偷懶喲！”緣織跟上去。

“老師也說了不要勉強啊！我剛走進來就沒勁了。”早穗坐在乙姬公主的尾巴上，往龍宮城深處遊去。

乙姬公主眺望四周。

張肅制定的清潔計劃很有規范，他預先劃出了龍宮的遺跡保護區，基本上60%的區域都是禁入的，一方面保密，另一方面也避免財產丟失，特別是那些古建築和宮殿。只有40%的部分，包括大浴場、流水花園以及通往地下異世界的連廊需要大規模整修和保潔。

“好像這樣也好一點耶，我也覺得這麽大的宮殿我一個人是保養不來的。”乙姬公主好奇地看著一個魔女囚犯去清理龍宮城的廁所，那裡有乙姬公主幾十年留下的殘渣，她都沒好意思自己去看，但被她們皺著眉頭清出來了。

“我以為美少女不會上廁所啊！”早穗震撼。

“我的個頭可是很大的呢，當然需要一個大坑！！”乙姬公主的尾巴直立起來，在地上一跳一跳，早穗需用雙手抱緊尾巴，避免被甩飛。

深入工作。張肅的巧思和細心發揮了作用，囚犯們在海水橫流的古代水道中安裝整流閥，裡面有過濾網，可以清潔並軟化流入宮殿的海水，又擋住岩石殘片，減少它們對宮殿泡水部分的損害。

同時，她們還得掃地，用水管衝洗肮髒的甬道，拿軟毛小刷子慢慢刷掉海洋動物浮雕上的砂礫，用橡膠和海綿輕輕去除走廊青石版畫上的汙垢。

張肅在流水花園裡測量那些被腰斬的大型雕像，對它們進行拍照，研究如何複原，部分雕像可以用粘合劑來解決，更多的需要去外面聯系工廠重新打造。倘若他的修複計劃實現，海超人和大洋遊俠的雕塑將重現花園。

“我都看得目眩神迷了。”乙姬公主期待不已，“這麽多人一起修補著我的龍宮城，我得想辦法報答大家才是。”

“報恩嗎?你是不是也得獻祭掉魚尾巴，再藥啞了嗓子，然後才能獲得雙腿，變成美少女?”早穗好奇。

“應該不用那麽辛苦，好像是能變的，但石頭書上沒有說，這樣的形態似乎就是最好的，而且張肅也沒有介意。”乙姬公主看自己肚臍以下的藍鱗龍尾，每一塊龍鱗都閃閃發亮，猶如稀世藍寶石。

“帶我去看看好玩的地方吧。”早穗說。

“我在回音壁那裡練習殺鯨霸拳，也看古代的龍戰士們演出。”乙姬公主帶早穗去回音壁的練習場。

青色的大回音石上記錄著古代龍血戰士們的“龍吟”:

“有沒有見過我們玄甲軍的兵鋒啊?你們有沒有這樣的兵鋒我想問問。”

“虐你們這些臭魚爛蝦真的是輕輕又松松啊！”

“無所謂，送他一個吧。”

“所以我送他又怎樣呢?這不是隨便逆轉嗎?”

早穗聽到古代龍吟，嚇了一跳。

“公主你就是聽這些長大的?真是一事又無成啊！”早穗說。

“學了很多東西呢。 www.uukanshu.net ”乙姬公主摩拳擦掌，“有空給你展示一下殺鯨霸拳，那才是我的真家夥啊。”

……

……

3個小時的龍宮城大保潔結束，魔女囚犯們精疲力盡地歸隊。陽葵和衛藤夢美各帶一隊魔女整隊返回，排隊離開。

“需要對大家搜身確認沒有夾帶雜物。”萊絲柯琳在傳送門口站著，魔女囚犯們每過一個都需要接受金屬探測儀的掃描，然後才能回去吃飯。

她們急不可耐，萊絲柯琳卻很認真，尤其是對深田姐妹。她們臉上掛著難以捉摸的笑容，勉強接受檢測然後放過去。

“據說她們雙胞胎是小偷成性呢。”乙姬公主警覺，“會不會從龍宮城偷東西?”

“我覺得她們打心底是善良的。”早穗一隻手抬到額頭，“雙胞胎真了不起，什麽都可以互換。”

“不行，我得去檢查一下龍宮城的寶庫。”乙姬公主回身前去檢查。

早穗坐在地上等了一會，撓撓屁股，看巨大的抹香鯨緩緩劃過龍宮城屏障外的黑色深海。它修長的尾巴像一把純黑大戟，在屏障頂上輕輕蹭了一下，泛起一陣無害的漣漪。它張口吸進浩量的海水，從中咽入無數的生命。早穗仰著頭，感覺目前為止的人生已很精彩。

“丟東西了。”乙姬公主驚慌失措地爬回來。

“什麽?”早穗問。

“一串珍珠項鏈。”乙姬公主說。早穗看著她惶恐的目光，忽有一點朦朧都想法，乙姬倒不是怕失去財產，而是怕從此再不能信任安心院。

“我們與犯人鬥到底。”早穗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