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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蒂絲無意參與張肅和元帥的對話，不知是出於什麽理由，當她得知元帥來訪時，她臉上掠過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快穿好衣服走了。

臨時營房裡，張肅將信標設立好。

它直抵衛星，內部是模糊的銀白雙螺旋現實穩定錨，力保安全無虞。

楚湘顏端上午餐，醬燒豬蹄，大烤豬肘子，青椒五花肉。張肅有事，讓她到外面吃去。

“大元帥是什麽樣的人?”楚湘顏撕開豬肘子，焦皮寸寸開裂，酥脆至極，她塞進嘴裡，咬得滿口是油。

“奇特的人，有無限決心的人，也只有那樣的人能執掌人類防禦計劃到今天。把整個地球的防務統合起來很困難，但他做到了。”張肅說。

“我看，師傅你可以當大元帥，楚伯堯也可以當大元帥，愛蒂絲也可以。只要實力到了一定境界，肯定不缺信心和勇氣。”楚湘顏笑道。

“多的是實力和心境不匹配的人。許多修行幾百年的人也會為小事發怒失態，天性剛毅的人自幼就勇健非凡。”張肅說。

楚湘顏點點頭退出營房，回到外面的陽光下。太陽光線升到正中，將大東京區的景觀淹沒在一片金色當中，暖得讓人產生平安無事的幻覺，很多人抬頭看天，不敢看四周。

信標建立後，張肅看到大元帥的虛擬形象。

那是張面無表情的臉，有種嚴厲的感覺，皺巴巴的製服上沒有任何徽章，只在雙肩有兩顆銀星，那是他自己的標識，沒人有資格給大元帥授勳。

“張肅。”大元帥的聲音聽起來如滾滾雷霆。

“是。”張肅簡單向他致意。

前世他在君堡接受過很長時間的訓練，但也沒親眼見過大元帥，隻記得他發號施令非常威嚴，從不露面。

“東溟國的災難我已經知曉，那純粹是一場慘劇，必須有人為此負責。”大元帥說。

“需要負責的人很多，我有份名單，包含著紅信計劃的成員。不過大元帥，風間義懷已經革去我的職務，我不再是魔女對策局的監督了。”張肅說。

“無妨，我知道是你擊退了群魔，沒有你的幫助，不止是新東京，整個地球都會被毀滅。”大元帥朗聲道。

“謝謝誇獎。”張肅點頭。

“我覺得伱擁有的力量極其強大，以至於可以和刀鋒令使那樣的怪物平分秋色。而你的心性也經受過了考驗，不需要在做進一步測試。無論你想做什麽，你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人類的福祉。”大元帥的語氣有分寸，亦有權威。

“……都是我該做的。”張肅說。

“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大元帥說，“你覺得惡魔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張肅想了下。

“惡魔就像智慧生物的癌症，我們遲早要面對，而且無從根治，它通過吞噬我們心中最美好的部分來生長。讓我們一個接一個失去希望。想短時間內打敗惡魔實在太難了，而一旦這種速勝的念頭被挫敗，我們就難免心生消極，產生投降和逃避的念頭，從速勝轉向速敗只在一瞬之間。”張肅說。

“那你覺得，怎樣才是對付惡魔的有效手段?”大元帥接著問。

“我們必須武裝化。我知道目前我們正在實驗一些計劃，希望讓我們中的部分人成為強者，對惡魔實施單兵行動，造成嚴重打擊。但那還遠遠不夠，除非我們能讓全民變強，所有人都接觸修行的契機，所有人都接觸訓練的方法。”張肅說。

“意味著人類將轉型為一個全民皆武的文明。”大元帥沉吟。

“這是我們的出路，然後我們就可以發動大量有生力量去探索其他維度，把其他維度也武裝起來，我們可以訓練自己的令使，凝結我們自己的天神，為什麽我們在地球窩著等惡魔來打我們?我們應該走出地球，去許多地方。穿越維度不是什麽難事，至少在我看來，有很多辦法可以前往其他世界。”張肅說。

大元帥熒幕上的形象略略閃爍。

“張肅，立正。”他說。

“是。”張肅站好。他們的目光相接，仿佛在靜默中分擔一項巨大而沉重的使命。

“鑒於你無與倫比的表現，我決定授予你東溟守護的頭銜，這個頭銜意味著榮譽和責任，從現在起，你將得到人類防禦計劃的全部支持，你有資格監督和管制一切，在東溟國的國土范圍內，沒有人再高於你了，也沒有人能對你發號施令。你可以自由地裁斷和決定東溟國戰區的未來。”大元帥說。

他雄偉的聲音中傳遞著一股無形的威嚴，像幾盞巨大的銅鍾震蕩作響。

張肅愣了一下。

「東溟守護」！

意味著自己從此以後是東溟國的統治者了。張肅想。具有和往日愛蒂絲一樣高的權位。

但是這也太可笑了。

“——你不能這樣斷言。”張肅盯著屏幕，“為什麽你這樣信任我?如果我也是惡魔派來的間諜呢?有這樣強大的力量，我是不是也和惡魔做了交易呢?”

“嗯?”

“去年的我還只是平平無奇的低級監督，隻過了一年我就履職為東溟國的守護者?難道東溟國的未來就這樣輕率地決定嗎?”張肅認真道。

“你在說什麽?我信任你。”大元帥質疑。

“難道信任能這麽簡單地弄到嗎?”張肅反問，“我們甚至都沒見過彼此，只是一次通信，你就決定了地球另一端這一億人的生死?而且只是因為和我問了幾次話，然後我答得漂亮，你就覺得這麽重要的職位可以交給我了?人類防禦計劃就是用這種草台班子般的手段選拔人才?你覺得這是在幼兒園頒發小紅花，答對有獎?”

“你打敗了惡魔，你受到大多數人的信任，你拯救了東溟國。”大元帥不可思議地說，“你覺得這還不夠，還是說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我現在對人類防禦計劃沒有信心，地球有這麽多的資源都被浪費了，很荒唐地浪費掉，人類和魔女的關系一團糟，地獄之門關閉的速度如此之慢。人們都說你是堅定無比的大元帥，依我看你根本沒能力管好整個地球，胡亂把這樣的職位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任何一個有魄力、有領導力的人根本不會留下這麽一個巨大的爛攤子。就像今天的東溟國大災難，死難者千萬，三橋祐有責任，安心院龍一有責任，我、愛蒂絲和赤澤佳世也有各自的問題。但你的責任就是最大的，大元帥，大元帥……你何德何能當這個大元帥。”張肅斬釘截鐵地說。

一番疾風驟雨的批判後，大元帥緘默了。

“你宣布我為東溟守護，但我拒絕你賦予的頭銜。我拒絕繼續為人類防禦計劃效力，你可以派人來逮捕我，但我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你們根本惹不起我。在此之前，這是紅信計劃成員的名單，你聽好了然後處置他們:人類防禦計劃首席科學家愛莎·帕塔爾;全球軍事行動處主任亞歷山德羅;E77國際關系主任梅林;海軍上將卡麥勒·法爾西;哈立德·曼蘇爾總理，高橋龍二，李俊昊總統，普羅維登斯集團總裁伊莎貝拉·桑托斯……”張肅一共說出十六個名字，這些是清單上最重量級的人物，也是三橋祐留下的寶貴遺產。

隨後他不給大元帥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結束通信。

張肅走出營房。

這樣的話，和人類防禦計劃的一切就結束了。現在不止是和魔女對策局脫鉤，跟人類防禦計劃也沒關系了。張肅默想著。

愛蒂絲就在門口。

“我本來還想說服你脫離人類防禦計劃，沒想到你自己離開了。”愛蒂絲背靠營房。

“你呢?跟我一起走?”張肅問。

“不行。”愛蒂絲說，“我有一份契約埋在君堡，契約規定我要為人類防禦計劃服務，直到三年後期滿為止。”

“天災之時。”張肅說。

“對，到時候，需要你幫我把契約挖出來撕掉。”愛蒂絲望向遠處，“我要走了，澳新地方的袋鼠還等著我去拯救。 ”

“……再會。”張肅最後吻了一下她。

到下午，張肅在外面漫步。

空地上遍布著更多預製房屋，直升機將大量臨時住房空投下來，層層累加，形成白色的塑料大廈，在這樣的迷宮中很容易迷路。

張肅漫步了一陣，果然看到很多迷路的居民，他們神情不安。更遠的地方，士兵們正扛槍巡邏。他深呼吸，「東溟守護」的頭銜在他身上轉瞬即逝，而他毫不在意。

商書琴急匆匆地跑過來。

她穿著時髦，內搭一件料子很好的白色襯衫，外套黑馬甲，鼓鼓地勒住她的身材，很是惹眼，而且終於穿上了高跟鞋和新的絲襪。

“喂，你怎麽脫離人類防禦計劃了……”她還沒說完，張肅就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你也跟我走吧。”張肅用力親了她一下，“不要上班了，我養你啊。”

“幹嘛，我愛上班。”商書琴趴在張肅肩頭，臉紅了，“手放哪裡啊。”

“我不幹了，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如果沒有我的話，世界將在三天前毀滅，但一切存續了下來，我覺得這已經讓我功過相抵。從今天開始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張肅說。

“哼。把我放下來。那今後怎麽辦?”商書琴問。

“今後的事有今後的人來處理。”張肅毫不在乎，“但是跟人類防禦計劃這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子在一起絕對沒有出路。”

“啊啊啊啊……”商書琴懶洋洋地說，“但還有一些掃尾的事情，跟我走吧。”

“好。”張肅跟上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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