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都死了，所以早穗想學會珍惜身邊的人。

她想認清那一大群小小蜂，但只有張肅能分辨出來。

“這個的頭髮長一點，那個的短一點，這個兩邊胳膊的節數不一樣，這個穿鞋子的時候魔術貼會貼歪掉……”張肅想要讓早穗明白小小蜂的差異，但早穗可學不了那麽多。

“出發吧。”早穗擺擺手，“我們去安心院。”

早穗穿上小小蜂們給她打理好的黑色緊身衣，戴好手套，用面罩擋住眼睛和嘴巴鼻子。

她不喜歡血液、泥土或惡魔殘渣飛濺到身上的感覺，整個人包裹在暗影遮蔽當中。

那些衣料也勾勒出她現在的身形，張肅老是無法接受早穗長成大人的事實，總是幻視到過去那個說話囂張、無憂無慮的孩子。

“據說影魔女之前又來找過你了。”張肅說。

“是啊，老登。”早穗說。

好吧，現在說話還是很囂張。

“這種脾性也是她給你的嗎?”張肅搖頭。

“我以為這是親近的說法。”早穗用拳頭敲敲張肅，“就像現在也是，我喜歡你。伱又不會因此而打我。”

“有人會的。到時候挨揍了不要哭鼻子。”張肅說。

“你會幫我打回去的，一定會。”

“那當然。”張肅承諾。

早穗看到張肅的肌肉。

他的體型沒有隨年月而變得更加詭異龐大，而是藏鋒三寸，更加精光內斂，肌肉密度恐怕和金屬相當，重生的血液也進化成了先進生物供氧劑之類的。

“你的力氣已經夠大了，還要練到什麽地步?”早穗問。

“對地球的話，我現在的一次攻擊可以對大陸構造版塊造成傷害，也就是說，多毆打幾次可以影響一塊大陸，造成版塊漂移、撕裂和火山迸發。如果氣勁加倍，到七八百重，那就可以徒手把地表的山脈捏成塵土。等到一千重，情況質變，應該每次攻擊都相當於小行星撞擊地面，蒸發海洋，燒焦大氣層，讓恐龍來回滅絕幾次吧。”

“而我居然還是破位一次，而你居然還K我的頭。”早穗哼一聲，“下次注意點，小肅。”

張肅把她捏起來，回安心院去。

……

……

“戰區”星球。

有遠行者如此認定地球現在的狀況。

強者肆意破壞，移山填海，打得地表傷痕累累，許多鄰近維度的實力者也冒險進入地球，試圖伏擊惡魔，奪取惡魔身上的力量和財寶。

地獄則源源不斷向地球增添重兵，屠掠生命，讓行星斷無生機。

在這麽個戰區般的地球上，仍有一片地域較為寧靜，形成虛與實交界的幻影世界。

如張肅所設計，今天的安心院屹立於神樂山上的“紅焰幻想鄉”當中。

紅焰幻想鄉保留了東溟中部山區的景觀，與外界隔絕。

雲山霧繞，無法從外界看到它的存在，有時候被人類忘記的人和事會在幻想鄉中出現。

張肅和早穗通過遠見方舟上的傳送門進入，跨步之後就是時空樞紐，除遠見方舟外，還有幾個巨大的門戶屹立，各具景觀。

燈彩琉璃、蔚藍深邃的大門通往海底龍宮。

漆黑遼闊、蟲群密集的大門通往蜂巢世界。

灼風撲面、一望無際的大門通往焰瓶七。

色澤蒼白、寂靜無聲的大門通往月球世界。

其中只有月面比較特殊，蓮霧從月華姬那裡取得部分權能之後，她在月球上完成自己的“月照破位儀式”，並最終取得了月球的支配權。

時至今日，在蓮霧的接引下，月球已經建設了太空基地，保護著地球軌道上運行的若乾居住站，庇護人類防禦計劃的殘軍和許多幸存人類。

他們在月球基地上遙望極旱燃燒的家鄉，渴望回到故土的那一天。

由於蓮霧的“功德”，她目前也被推選為臨時的人類協會理事長，仰仗她的聰慧和智力來協調組織的不同部門。

“快讓我坐在你的手臂上吧，這樣我會感覺好一點。”早穗看到月華苑各處，觸景生情。

張肅伸出胳膊，她坐了上去，一隻手挽著張肅的脖子。

“為什麽會難過?”張肅帶她來到外面的茶歇大廳。

一些紅焰崇拜者的教徒在這裡靜修，他們的心靈透明純潔，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做奶茶的櫃台上預備了給人們享用的茶點，網吧因為互聯網滅絕而停擺了，只有一個通信員在接收其他人類定居點傳來的情報，。小賣部的貨品不再更新，貨架空空蕩蕩，最後一批洗發水賣完之後早穗怎麽也找不到新的，於是關掉。

“這裡是虛假的平靜，虛假的和平，外面大家不停地打仗，惡魔不停地殺。”早穗不忍心看著他們這樣平靜，“安心院的人們遲早也會被卷入戰火，那時候這些年過得越舒服，臨死之前就越絕望。”

“所以小小蜂們才會那樣敬重你，因為你的存在可以一點一滴地推遲滅亡之日。”張肅說。

“我怕我做不到。”早穗側過臉。

“比惡魔更恐怖的是自身的軟弱，硬起心腸吧。”張肅來到外面。

空地上，大約一百名人類食氣者按照張肅流傳下來的訓練方法正在養氣練習，普遍都在一到二十重左右氣勁，勉強可以打敗一些較弱的惡魔而已。

旁邊的校舍中，孩子們正在上課，溫柔的禮奈夫人教他們識文斷字，盡可能讓他們明白大戰前人類的生活。

倉庫和地下冷庫裡，張肅原本就囤積了大量的食物和淨水，現在真派上了用場，足夠支撐大家三四年用度。

曾經有人覺得張肅這樣囤貨用處不大，因為人類世界生產力豐富。但天災之後，人類文明退化的速度比所有人料想得都快。

“這裡很多人，你不害羞嗎?”張肅說。

“他們並不作戰而是在這裡好吃好喝，害羞的該是他們。我這樣不用自己走路是聰明的辦法。你看，真弓在那邊。”早穗抬起手。

“啊，是老師還有早穗。”真弓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便裝，黑發梳理得整齊好看，外貌也更成熟迷人，她快步走來，“早穗?你怎麽還跟孩子似的。”

“我難過。”早穗說，“我想讓一切都回到過去那樣。”

“嘿，安心之環的大魔女怎麽能鬱鬱寡歡。”真弓搓了一個快樂球，塞到早穗身上。

早穗本想拍掉，但光是手指碰到那個球就中招了。

她心上憂鬱的棘刺很快被一股歡樂的暖流給衝走，讓她忍不住咧嘴微笑。

新東京大戰後，真弓通過了臨時考試，在百廢待興的國家中成為了學習成績很好的青年才俊，得到重用。天災後也為幸存者的組織服務，擔任維系各方勢力關系的外交公使。

這樣的工作對她來說很合適。張肅默想。她知道怎麽讓人心悅誠服，至少能讓人開心地聽到各種喜憂參半的消息。

“大家都是傻瓜。”早穗從張肅的胳膊上跳下來，“好了，真弓，我們是來集結安心之環的，你知道其他人現在在哪嗎?就是我們那批人，我們最好的朋友，我們，我們，我們。”早穗重複著，仿佛要強調一種看不見的紐帶。

“室華和她媽媽在靈界砌牆，修補破碎的靈界防禦。”真弓說。

靈界受到的攻擊比地球本身還慘烈，據說甚至有魔神級的存在親自下場干涉，殺死了大多數魔女。張肅一想到現在崩壞的靈界就感到惋惜。

“遲早會修好的吧。還有呢?”早穗問。

“炸炸在家裡。 卡蒂和蕾咪在北美。緣織、憐央和青曉不知道在哪。”真弓說。

“哎，你啥都不知道呀。”早穗不滿。

“還是有知道的，最近一次目擊聲稱，夏希在北極流浪。”真弓撓撓頭。

“那我們要把夏希帶回來，啊啊啊啊——我要把夏希帶回來。快捎上炸炸吧。真弓你來不來?”早穗下定決心。

“我也來。”真弓好奇地跟上早穗，“安心之環要重聚了，這種事怎麽能少了我?”

張肅她們來到安心院的戒律塔。

原先是卡蒂的寓所，卡蒂去北美後，這裡的環境很適合清修。

一個身披黑色尖刺盔甲的身影在當中，不過盔甲的尺寸比當年要改小了一大截，周身散發出一種暴戾、凶殘的毀滅氣息。

與其說是盔甲，不如說是刑具，到處都是尖刺，關節處打磨得非常精細，性能也得到升級。

“走吧，炸炸。”早穗揮手。

炸炸站起來，拿起身邊的令使刀，身上的毀滅氣息進一步膨脹開來，幾乎要將周圍的幻想鄉切開。

但轉瞬間，這股力量又被凝實、收攏。她的意志約束了自身的毀滅欲。

“好啊。”炸炸跟上大家。

“我們要去北極找夏希。”真弓告訴她們，“而且北極還有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斯瓦爾巴群島的全球種子庫，保存了戰前全世界的農作物種子，可能還有改造過的良種，如果我們把它們拿回來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放開肚皮吃好吃的了。”

“我想再次抱著夏希睡覺了，我們把壞掉的東西都重新修補好吧。”早穗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