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進入侵蝕區,窗外景色荒涼,車身隨崎嶇沿途震動不休。
就像長途班車一樣。張肅心想。不過這一趟的終點站是地獄。
大地支離破碎、貧瘠不堪,惡魔已將整片荒原汙染。
士兵們戴上自吸過濾式防護面具,避免吸入空氣中過量的沙塵與灰燼。
目光中混合著複雜的情緒,分不清是猶豫還是決心。
防衛軍那邊派來的主官是一個叫森谷少尉的軍官,皮膚曬得很黑,神情一絲不苟。
“此次的預定修築目標位於代號‘紅葉山’的高地,易守難攻,一旦抵達該地,我們就可以抵禦零散的惡魔部隊。”森谷在移動指揮車輛中介紹現狀。
前世神樂山之亂後,人類防衛軍大軍壓境,對惡魔犁庭掃穴,試圖以功勳來抵消東洲之壁崩毀的悲報。
張肅參加過反攻,故而對這片地域非常熟悉。
紅葉山確實是個好選擇。
假使他們能安全穿過10公裡的險惡地帶,很快便能在山上與總部之間建立穩定的物資補給線,為人類進入侵蝕區開辟安全通道。
張肅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座崎嶇的土丘,那就是紅葉山,它從荒原中拔地而起,可以控制周圍的大片區域。
一旦人類能在紅葉山修成前哨站,可以通過火力投射淨空周圍的諸多惡魔。
惡魔喜好近戰,只有面對面地殺死人類才能吸食靈魂,否則人類的靈魂就會逃逸。
有些惡魔慣於在遠處打冷槍,但長久吃不到靈魂,反而變得弱化。
“我來規劃前進路線吧。”張肅提議。
每個命令都涉及到600名士兵的生死,他懷疑自己不管說什麽話,他們身上的命運線都會翻轉,這意味著重擔。
“你的經驗不比我們的偵察兵更多。”森谷少尉懷疑。
“惡魔們圍繞各式各樣的臨時祭壇行動,如果我們這樣往前的話,很快就會撞上一座。”張肅道。
“我們在出發前就有了行動路線,這是清兵衛上校制定的。”森谷少尉道。
嚴肅的軍人不喜歡執行計劃外的命令。每個人有自己的作風。張肅很清楚。
不到半分鍾,前車傳來電訊:“前方索敵發現惡魔痕跡,是否改道?”
真的遇上惡魔了!
遊蕩的小惡魔和利刃魔在曠野上漫無目的地徘徊,車隊有特大型的運輸卡車,它們會嚇一跳,接著就會去傳信。
對他們的隊伍來說,一隻惡魔就有可能暴露他們的行蹤。
他們最好先隱蔽抵達紅葉山,之後再與惡魔進行交戰,若是在路上耽擱,必會被惡魔大軍提前發現。
森谷少尉略顯吃驚地看向張肅。
“……由此,按我的路線來吧。”張肅在地圖上規劃出新路徑。
“這條路線上滿是沙塵風暴,對車輛的輪胎和精密機器來說很危險。”森谷少尉沉思。
“回報大過風險,請現在暫時停車,換裝防塵罩,為機器裹上塑料布,扎緊軍靴,準備開入沙塵區。”張肅命令。
森谷少尉當機立斷,執行張肅的安排。
於是車隊暫停前進,為通過侵蝕區的沙塵風暴做準備。
雖然張肅的路徑需要穿過重重揚沙地帶,但好過被惡魔直接發現。
混亂的侵蝕區有許多隱蔽的惡魔祭壇,惡魔們在地上蝕刻著精心製作的儀式符號,用黑曜石、血液或者同伴的肢體拚湊祭禮,溝通自己崇拜的強大惡魔,
希望能夠獲得一些恩寵。 車隊重新出發,繞開隱藏在山丘中的祭壇,開過風暴地帶。
狂風大作,砂礫一遍遍撞擊車窗,像千百隻鬼手,一些士兵疑神疑鬼,端槍瞄準外沿。
穿過重重沙塵,壁外調查軍才風塵仆仆地抵達紅葉山。
其他人原本對張肅的安排略有微詞,但發現車隊毫發無損地抵達紅葉山之後還是閉了嘴。
“真的到紅葉山了……”
“太好了,沒遇上惡魔……”
“計劃的第一步算是實現了。”他們心滿意足,許多人松了一口氣。
確實避開了惡魔的聚居點,隻遇到了個別惡魔。它們驚散逃跑,不敢與這數百人、攜帶重型載具的隊伍相抗。
它們會去傳信,不過到時候,人類已在紅葉山修起據點,星環科技公司設計的“天矛”巨炮將朝惡魔宣泄火力。
他們沿著斜坡登上這座面積3.9平方公裡的山丘,山坡上的松散碎石在重型輪胎碾壓下嘎吱作響,環顧四周,視野遼闊,斷塊地貌易守難攻。
一旦登上山頂,他們便卸下建築材料,開始修築這座至關重要的前哨站,士兵們迅速下車,軍靴紛踏,腳步聲、哨兵與命令聲不絕於耳。
由於張肅表現出了對侵蝕區的先見之明,森谷少尉對他的意見也更加敬重,多參考張肅的專業想法。
現在他們距離東洲之壁已經10公裡遠,像打入惡魔心臟的第一根釘子。
“開始工作吧。”森谷少尉跳下車,“時間有限。不要重蹈前三次調查的覆轍。”
車隊人員各自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
侵蝕區被永恆的血紅陽光照耀,並無晝夜之分。惡魔不可能毫無察覺,必在謀劃著大規模進攻,因此他們必須爭分奪秒。
張肅檢查紅葉山的峭壁。
根據調查結果,這是設立前哨站的最佳地點,不僅地勢險要,甚至內部貯存有4500噸水源,只要安置淨水設備便能開采。
士兵們從一輛輛卡車、裝甲車與那台大型穿梭機上卸下物資,包括補給品、工具、材料、口糧和預製避難艙。
森谷少尉親自指揮一支工程機器人部隊清理碎石、平整地面。
除小機器人之外,還有一台大型機器人代號“神武”投入工作,由人類防禦計劃指定的禹王製造公司設計,高6米,重100噸,車隊有輛重型卡車專門用於運輸它。
它外觀像一頭多臂金剛,四個重型機械臂將預製部件快速組裝,拚湊成建築物和軍事防禦工事。
每個機械臂的末端都安裝有變形鑽頭、焊機單元與智能聚合物噴嘴,實現即時材料處理。
就像一個特大型的泥瓦匠一樣,飛快地砌造紅葉山防禦工程,抵擋隨時抵達的惡魔軍隊。
張肅挽起袖子,親自加入到艱苦的工作當中,用他寬闊而肌肉發達的肩膀親自扛運貨品。
“比機器人還強壯……如果我來的話,早就被壓扁了!”
“難怪他能成為監督魔女的人。”士兵們看著張肅如何從車上裝卸幾百斤建材。
鋼材在他的肩膀上如塑料般輕盈,他還走得大步流星,方便了很多工作。
全身心工作、建設和勞動。
士兵們寧願戍守東洲之壁,也不願遠征,因此對主導壁外調查的張肅頗有微詞。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他封印地獄之門的決心是認真的。
張肅運氣,汗水很快蒸發。
他望了望山,鏽色的峭壁恍如隔世,在地面上投出巨大的陰影,令他感到陌生。
在被地獄同化之前,這片土地長什麽樣子?前世他們也沒有封印地獄之門,所以無從得知。
而今這裡已無生命的痕跡,只有毫無生氣的岩石與沙土。
天幕煙霧彌漫,猩紅的血日低沉懸掛。
它身上都是刀痕,那都是早穗的母親“影魔女”砍出來的。
她為了找一個僻靜的地方修煉,砍殺了許多惡魔,擴大並闖入地獄之門,前往無間火獄,留下一枚魔女卵在人間,也留下神樂山的爛攤子,以致惡魔橫行遊蕩,侵蝕區日益擴大。
如何抵擋接下來的惡魔攻勢,奪回這片土地?合格的決策者必須時時捫心自問。
張肅發起了第四次壁外調查工作,而他也在不斷評估計劃的可行性。
他相信地獄之門有光複的希望。
“架設滑索。”羅伊站在原地,朝遠端營地的盡頭髮射滑索,這樣他們就可以將貨物吊運到很遠的地方。
“神武”工程機器人繼續展開,搭建完基礎營房後,它邁動沉重步履,用巨大的激光束切割地表、開鑿地基,為後續的高速工程建設準備。
鑄造魔女普莉希拉開始她的工作,完全體鑄造魔女的雙手就像先進工作台一樣,她的魔力散發出來,構合成一個不斷擴大的晶格矩陣。
來自星環科技公司的芯片在她手中合成為更加複雜的信標網格,爭取能夠對接防衛軍的信號波段。
只要普莉希拉搭設起一個運轉良好的通信設施,人類戰無不勝的空中部隊就能及時進入空域,對惡魔狂轟濫炸,保證紅葉山的安全。
赤澤佳世嗅到了戰爭的氣息,在和惡魔廝殺之前,她立刻架設了行軍鍋。
她把隨處可見的石頭堆成一個圓環,裡面放著一打固態燃料,她用打火機點火,然後朝裡面吹氣、生火。
赤澤佳世從後勤補給中取出自己愛吃的食物, 準備施展廚藝,製作家傳絕學燉菜。
滾燙的燃料燒起來,她把一個鐵鍋吊在火上,在鍋裡加入精心切片的牛至、蓮根、胡蘿卜和竹筍,以及大塊熏牛肉和乾香菇。
香菇在熱湯裡迅速膨脹起來,散發出濃厚香氣,之後還有一罐啤酒。
她用一把長木杓攪拌鍋子,通過觀察白沫和氣泡來判斷溫度,不久,她又加入土豆塊、卷心菜、豆腐、薑、鱈魚和昆布海藻,最後是蔥花、蒜末。
她給自己滿滿盛上一碗,吃得超級香,熱乎乎的食物在她的舌頭上滾動,充足的營養打入她的腸胃,讓魔力和體能快速上升。
每次吃完之後,她的戰鬥力都會大幅提高。
烈酒、燉菜和安眠是赤澤佳世發揮完美一擊的三大寶物,有助於她擊潰惡魔。
赤澤佳世珍惜著食物的滋味,因為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餐。
一個小時內,諸多預製營房便建設完成。
炮塔和自動機槍完成部署,神武工程機器人將沉重的防空炮安插在地勢扼要、視野開闊的位置,用於抵擋來自空中的惡魔。
更小的無人機在地下挖出防空洞、地底隧道和倉庫。
載具臨時泊區、倉庫、營房、外圍陣地、火炮陣地、指揮部和通訊中心、地下設施、野戰醫院……
無數設施在張肅面前拔地而起!無論規模還是質量都相當可觀。
人類防禦計劃在此呈現出最高效率,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努力,一切都是為了盡快形成戰鬥力,抵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