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用鐮刀劈砍雜草,小蜂則尋找那些可以移植的野生植株。
汗水順著張肅的脖子和背滴落,他有條不紊地工作,小蜂則把野花刨出來,準備移栽。
花園裡有許多空花盆,原先的植物都已經枯死了,張肅將枯敗的植物挖出來扔掉,讓小蜂把花朵放進去養。
張肅新規劃的花園有三個區域。
圍繞著“菩薩座”石頭有一片片花盆,用於養花,令環境更為美觀;井旁邊修建果園、草藥園以及水果苗圃;最後則要挖一個池塘。目前初具規模。
難看的薊、毒藤以及過密的灌木叢都被清理掉,經過他和小蜂的努力後,花園改頭換面。
望著周圍乾淨、整潔的花園,張肅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小蜂看起來也開朗了很多。
“百合花!樹莓!”小蜂蹲在花盆旁邊,看著自己移植進來的小花,然後指著旁邊的幾個土堆、灌木,“獼猴桃種子!覆盆子!桑葚!楊梅!”
這些都是小蜂從雜草、野花當中分辨出來的,是少數有培植價值的花卉水果。
“如果靠我的話,很難分辨出這些花果……果然還是小蜂厲害。”張肅低頭看著。
“我們還需要陽光。”小蜂聽了誇讚,心裡很舒服。
她仔細看著自己移植來的花朵,手指撫過嫩葉。
“陽光的話,總是有的,跟我來吧。”張肅帶小蜂去西面的校舍。
此時,空地上,夏希蹲在地上和早穗進行玻璃珠決鬥,口袋裡的玻璃珠都打光了也沒能把早穗擊敗。
“啊——那是最後一個玻璃珠了!”夏希摸摸口袋。
“哼哼,失去的一切,我都會親手奪回。”早穗心滿意足。因為取暖費的存在,夏希在冬天積存了滿口袋的小玩意,而早穗會用各種小遊戲贏到手中。
“沒有錢就不能生存……”夏希摸摸頭,
“夏希,來幫忙乾活嗎,付錢的。”張肅朝夏希揮揮手。
“那是誰?”早穗看到張肅身旁的小蜂,“看起來黃不拉幾的。”
“所長,我來了!”夏希搖搖晃晃地朝張肅跑過去,因為年紀最小,所以特別粘人。
她往張肅身上一跳,張肅把她撈起來,夏希躺在張肅的臂彎裡,朝早穗擺擺手。
“啊——我也想!”早穗只能獨自生氣。
張肅把夏希帶到花園的花壇前,夏希望著這些植物,從張肅的大臂上探出半截身子,伸手摸摸。
“小花誒。”夏希很高興。
“以後吃過的水果核可以種到這裡來,說不定可以發芽。”張肅道。
“大瓜瓜。”夏希那天吃了個大西瓜,收藏了很多種子,現在可以自己種了。
“她是來做什麽的呢?”小蜂困惑。
“請用一用你的魔力吧。”張肅道。
夏希摸摸自己的頭,又摸摸自己的膝蓋,然後揮舞小手小腳。
“陽光!”夏希張開雙臂
唰——!
熱烈的陽光散發出來,照耀在這些植物上。
隨著光線照耀,這些植物花朵上立刻蒙了一層純白的光華,仿佛它們的保護罩一般。
一波波燦爛、溫暖的陽光照射出來,花園中充滿了歡樂的光輝,空氣似乎都在閃爍。
陽光的力量撫摸著每一片低垂的葉子與虛弱的花朵,植物們在光芒的懷抱中蕩漾、伸展,低垂的花蕾向上膨脹,枯萎的枝葉重新煥發生機,花朵的色彩顯得更加濃鬱。
小蜂更是如癡如醉,沐浴在陽光當中。
太陽,偉大的太陽……
對“蟲群”來說,“太陽”意味著無窮無盡的光芒,也是它們渴望的理想能量源。
“呼呼……”夏希的魔力用累了,她收起光輝,對張肅微笑,“我是太陽!”
“這是給你的獎勵。”張肅給了夏希一張500円的鈔票,“不要被早穗騙走了。”
“嗯!”夏希把紙張疊起來。只要把錢和想要的東西說給卡蒂姐姐聽,她會說著“小孩子真是麻煩死了”,然後懶洋洋地走開,幾天后帶來夏希想要的東西。
他們興致高昂,沿著石板路往回走,原本破敗的花園,現在也成了個可供參觀的小景點了,未來還能給大家提供水果和鮮花。
早穗在外面觀望。
“她是囚犯嗎?”早穗看著小蜂的囚服。
“你不是囚犯嗎?”小蜂看著早穗的校服。
“身份沒關系。”張肅帶她們離開花園,“只要你們願意把安心院當成家就好了。”
小蜂獲準去探視“蟲王”幽法琳。
張肅將她帶進東監區一樓盡頭的房間,幽法琳的收容艙被放置在正中,四角包裹著鋼鐵合金橫條,以防突破。
這裡的特化收容措施是隔斷精神力的塗料,一切心靈回響都被鎖死在室內。
房間裡唯一的光源是牆上的一排圓孔,將支離破碎的光斑照耀在幽法琳沉睡的身影上。
“母親大人,我來了!”小蜂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腳步聲,慢慢地走到收容艙旁邊,隔著玻璃凝視自己的母親。
即便在沉睡的狀態下,幽法琳的華麗也叫小蜂敬畏有加。
她的華服、飾品以及雍容華貴的面貌都叫小蜂心生熱愛,幽法琳雙手疊在胸口,腹部隆起,等待新生命的降臨。
“我能摸摸幽法琳大人嗎?”小蜂渴望重新觸摸自己的母親。
“不行。”張肅搖頭。
張肅在旁邊監督。
他看到小蜂的臉上有一絲悲戚的神情。
“感到難過嗎?為什麽呢?”張肅仔細詢問。
“難過,因為……母親大人是偉大的魔女,是賦予大家生命的人,是我們蜂群的母親。但她現在卻在這裡,在這個牢房裡,人類為什麽不能允許蜂群的存在呢?”小蜂跪在玻璃箱邊上,用指尖輕觸玻璃。
“人們不想被吃掉或者同化。”張肅道。
“我們不理解。”小蜂歎息,“我們只是為了繁衍。大家都變成小蜂不好嗎?”
她閉上眼睛,仿佛在分享無聲的同情。張肅看著這一幕,不知是小蜂在向幽法琳傳遞慰藉,還是幽法琳在向小蜂賦予溫暖。
“時間到了。”張肅提醒。
“再等一會,我求求您。”小蜂祈求。
“每天可以和你的母親相處10分鍾。”
“明天我也可以來?”小蜂不情願地起身。
“明天。”張肅點頭。
“明天。”小蜂向幽法琳輕輕揮手,然後被張肅帶離囚室。
小蜂摩擦著自己的雙手,張肅把她帶到一層入口的囚室,確保離幽法琳最遠,然後將她送入房間。
囚室的房間有隔絕精神力的塗層,小蜂進去之後,忽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好奇怪……”小蜂坐在囚室的混凝土床上,抬頭看著張肅,“感覺自在多了。”
“其他監獄對你收容的時候,沒有把你和幽法琳這樣分開吧,可能是因為收容的魔女太多了,索性把你和幽法琳當成同一種魔女了。但不是這樣的,你必須和她分開才行,現在是你離開‘蟲群’的第一天。”張肅說。
“離開了蟲群?我、我覺得很奇怪,好像失去了方向。”小蜂瑟縮起來。
“適應你作為獨立意志的第一天吧。”張肅道。
“我的腦海裡空空的。”小蜂抓住欄杆。
“想一想今天做過的事。”張肅拋下一句話,隨後就離開了。
小蜂仰躺著,她的腦海裡之前浸透著嗡鳴,幽法琳的呼喚,每次與“蟲王”靠近的時候,她都能感到自己身不由己。
然而現在,隔絕了和幽法琳的身心接觸後,小蜂卻感到釋然。
想想今天做過的事情。小蜂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裡浮現出要灑下的種子,要翻耕的土壤,要照顧的植物。
她的思緒變了,她想到從指間篩過的肥沃泥土,鼻子中嗅聞過的綠色植物,還有那麽多東西要挖掘,那麽多生機在茁壯成長。
還有身上綁著藤蔓,被放到井下的時候,那份孤獨和畏懼感……
那麽深,自己完全忘記了幽法琳的存在,只是鼓起勇氣,來自心底的意志力,支撐著自己在枯井之下工作。
一隻小蜜蜂,也能自己生活嗎?
小蜂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在她金色的夢境中,她獨自衍育出一個全新的蟲巢,千萬個雌蟲生息蕃庶,億萬根卷須殖入地表,將地球融蝕殆盡,化作她一餐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