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東漢的氣節(二 十三將士歸玉門)

“對方有多少人?”

“2萬人。”

“我們有多少人?”

“不足一千！”

“乾他！”

話說，耿恭看著城下鋪天蓋地的2北匈奴萬騎兵，根本不懼。

他把毒藥塗在箭頭上，對著北匈奴大喊，“這是漢朝的神箭，中箭者會出現神奇的現象。”

“咻！”

隨即，抬手便是一箭，只見中箭者傷口開始冒泡，鮮血像滾燙的沸水汩汩湧出。

匈奴哪見過這個，瞬間驚了，軍中開始混亂。

恰逢連降暴雨，耿恭趁敵軍部被帶人衝入，敵軍殺進殺出，接連斬殺匈奴。北匈奴全軍大亂，這漢軍太嚇人了，簡直是天神下凡，媽媽我要回家，不打了，於是率軍撤退。

耿恭立馬率軍轉移，來到了更好防守、水源更充足的疏勒城。

沒多久，北匈奴便兵臨疏勒城，他們雖然開始被嚇到了，但看自己幾萬人，也不是傻子，經過了最初的慌張，自然鎮定了。

北匈奴這一次來勢洶洶，勢必要將耿恭他們徹底消滅，而且他們有個絕佳辦法，只要截斷上遊的溪水，用不了幾天，城中必然不戰而降。

水源被截斷，耿恭並不慌張，立馬派人去鑿井，但鑿了15丈深都見不到水。

已經好多天沒水了，士兵們只能擠壓馬糞中的汁水來解渴。

耿恭並不氣餒，親自帶隊開挖，並在水井旁跪拜祈禱。

你付出不亞於任何人的努力，連神明都會庇佑你，在耿恭不懈的挖掘和祈禱下，沒多久，泉水突然噴湧而出，所有人大喊萬歲。

耿恭隨即派人拎著水桶往城下潑水。北匈奴大驚，這水哪兒來的?難道又有神明來相助?

不打了，又是全軍撤退。

耿恭終於松了口氣，但他知道戰鬥並沒有結束，可他並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會如此猛烈。

沒多久，漢明帝劉莊駕崩，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劉莊可是個英明的皇帝，而且他一走，朝廷忙著新軍繼位，怕是顧不得他們了。

於是，得到消息的北匈奴單於親率大軍攻打西域，焉耆和龜茲紛紛響應攻打車師，車師投降，西域都護陳睦全軍覆沒。

耿恭、關寵被匈奴大軍團團圍在城中，還好圍城之前，關寵已經派人回國求救。

但途遙遠，來回要數月之久，來得及嗎?

來不及，此時的朝廷內部，大多數人都是這麽認為的，幾百人守城還得扛幾個月，估計現在已經死光了，所以沒必要救。

但司徒鮑昱強烈反對，和新繼位的漢章帝劉炟說:“派人去駐守危險的地方，結果在危難之際將他們拋棄。匈奴會怎麽看?將士們會怎麽想?

北匈奴的侵擾之後會接連不斷，請問陛下，誰還願意去?

此時如果命敦煌、酒泉兩郡郡長各率2000精銳騎兵，晝夜不停前往救援，40天足夠將他們接回。”

漢章帝劉炟同意了，讓耿秉率兵七千前往救援。

鮑昱此人為官宦世家，司隸校尉鮑宣的孫子，兗州牧鮑永的兒子。

建武初年，得到上黨太守戴涉舉薦，舉孝廉出身，起家高郡縣長，平定叛亂。遷沘陽縣長，政績卓著，受到荊州刺史的推薦，出任司隸校尉。

漢明帝即位，出任汝南太守。永平十七年，擔任司徒。

漢章帝建初四年，擔任太尉。建初六年，去世，時年七十二歲。

歷仕光武帝、漢明帝、漢章帝三朝，奉法守正，注意實績，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此時的耿恭已經堅守幾個月了，他激勵士兵進行抵抗。

車師後王夫人的祖先是漢人，經常暗中把敵情告訴耿恭，又供給他糧食軍餉。

幾個月後，漢軍糧食耗盡，便用水煮鎧甲弓弩，吃上面的獸筋皮革。

耿恭和士兵以誠相待，同生共死，所以眾人全無二心，但死者日漸增多，只剩下了數十人，但這些人依舊士氣高昂。

單於敬佩耿恭的英勇，便派使者去招降耿恭說:“你如果投降，單於就封伱做白屋王，並把單於的女兒嫁給你為妻。”

耿恭引誘使者登城，親手將他殺死，在城頭用火炙烤北匈奴使者屍體。

許壯志饑殘胡虜肉，笑談渴引匈奴血，確實豪氣重天，但這無疑是在激怒匈奴，所以更加猛烈的攻擊到來。

“殺，攻破城池！”

匈奴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不分晝夜的進攻。

“殺！”

城中漢軍拚命防守，一個個接連戰死，但疏勒城依然固若金湯。

“小唐！”

“展明！”

“桑明遠！”

……

漢軍一個接著一個戰死，耿恭淚流滿面。

一場場大戰下來，城內漢軍僅剩下26人，而另一邊的關寵，將士們早已全部戰死，救援部隊抵達時，看到的便只剩屍體。

漢軍攻下車師後，救援部隊準備撤退，耿恭被放棄了，因為漢軍認為他們不可能活著，攻打他們的是北匈奴主力。

耿恭的一位軍吏范羌當時正在軍中，他堅持要求去援救耿恭，他堅信有奇跡！

奇跡只會眷顧相信奇跡的人！

或者說，相信奇跡的人，也許本身就是奇跡！

將領們不敢前往，但無奈范羌強烈堅持，以死相逼，便分出兩千救兵交給范羌。

范羌經由山北之路去接耿恭，途中曾遇到一丈多深的積雪。援軍精疲力盡，僅能勉強到達。

他們頂著大雪翻越天山來到疏勒城下，此刻正是深夜，城中神經緊繃的26人聽到人喊馬嘶，立馬起身迎戰。

卻聽到城外高呼:“我是范羌，朝廷派部隊迎接校尉了！”

“將軍，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朝廷派人來救援我們了。”

“萬歲！”

“大漢萬歲！”

“大漢萬年！”

“大漢永存！”

城內的人高呼萬歲，喜極而泣。

城門打開時，只見26人手拉手，淚流滿面，看到眼前的漢軍，所有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天亮後，耿恭、范羌率領2000多人，在北匈奴的追擊之下，邊戰邊退，沿途不停有人倒下，再沒起來。

等回到玉門關時，疏勒城存活的26人僅剩13人，幾乎沒有人形的13人，這十三人衣衫襤褸，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銷骨立。

中郎將鄭眾為耿恭及其部下安排洗浴，更換衣帽。

十三將士歸玉門，可歌可泣。

何為精忠報國，何為熱血忠魂，何為永垂不朽?

這便是！

中郎將鄭眾為他們感到震撼，熱淚盈眶，上書朝廷說:“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數萬大軍。

經年累月，耗盡了全部心力，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後殺傷敵人數以千計，忠勇俱全，沒有使漢朝蒙羞。

應當賜給他榮耀的官爵，以激勵將帥。”

耿恭到達洛陽後，鮑昱上奏稱耿恭的節操超過蘇武，應當封爵受賞。

於是漢章帝任命耿恭為騎都尉，任命耿恭的司馬石修為洛陽市丞，張封為雍營司馬，軍吏范羌為共縣丞，剩下九人都授予羽林之職。

耿恭母親在此之前就已去世，等耿恭回來，補行喪禮，漢章帝下詔派五官中郎將饋贈牛和酒解除喪服。

建初二年(77年)，耿恭升任長水校尉。同年八月，金城和隴西的羌人反叛。漢章帝派代理車騎將軍馬防和耿恭討伐羌人。

建初三年(78年)秋，漢章帝詔回馬防，耿恭留下繼續招討羌人部落。

耿恭與馬防不和，監軍謁者便彈劾耿恭，耿恭因此獲罪，被罷免官職遣送原籍，老死家中……

自古英雄老去，名將落幕，大概如此，晚年淒慘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話說，在匈奴大舉圍攻耿恭時，西邊的班超也遭到了龜茲、姑墨(今新疆溫宿縣、阿克蘇市一帶)的聯合攻擊。

不過在班超的指揮下，他與疏勒王忠互為犄角，首尾呼應，在盤橐城據守。雖然勢單力孤，但仍堅持了一年多。

可沒多久，班超便收到了一個讓他無比糾結的詔令，全面放棄西域回國。

因為當時朝廷認為陳睦已死，擔心班超獨處邊陲，難以支持，於是下詔命班超回國。

此時，班超該怎麽辦?

班超受命將歸的時候，疏勒舉國憂恐。都尉黎弇更是痛哭流涕的說:“漢使如果離開我們，我們必定會再次被龜茲滅亡。我實在不忍心看到漢使離去。”

說罷，便拔刀自刎而死，班超流淚為他下葬，很感動。

可班超還是走了，因為這是命令。

班超率部至屬國於闐，於闐國王和百姓都放聲大哭，他們說:“我們依靠漢使，就好比孩子依靠父母一樣，你們千萬不能回去。”

不少人還抱住班超的馬腿苦苦挽留。

這一刻，班超動容了，看著跪地不起的百姓，再想想自己還未完成的夢想，瞬間豪氣衝天，馬退松開，他不走了，帶著36個兄弟再次返回疏勒。

而接下來，班超才真正開始自己的神級表演，橫掃西域。

一人可頂千軍萬馬，這句話放在班超身上一點都不過分。

千軍萬馬開銷太可怕了，但班超人家壓根不需要開銷。

人自己都說:“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

可以換個方式理解，在西域，我班超讓他們打誰，他們就打得誰，這才是最頂級謀略、最厲害的軍事家。

孫子兵法中有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所以對於班超來講，兵馬多少沒那麽重要，他能橫掃整個西域，主要還是靠膽識和謀略。

在東漢徹底放棄西域後，決定留下來的班超便孤立無援。

除了西邊的幾個國家，其他的都投了被匈奴，所以班超接下來要怎麽做?

他先是把西邊那些國家團結在一塊兒，然後率各國湊出來的1萬兵馬直接攻下姑墨石城，斬殺700多人。

《後漢書》中寫道:“建初三年，超率疏勒、康居、於闐、拘彌兵一萬人，攻佔墨石城，破之，斬首七百。”

接著，他打算趁熱打鐵，平定整個西域。

於是上述漢章帝劉炟說道:“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於竗即時向化，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複願歸附，欲共並力，破滅龜茲，平通漢道。

若得龜茲，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

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貢奉不絕，唯焉耆、龜茲獨未服從。

臣前與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絕域，備遭艱厄，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與依天等。

以是效之，則蔥領可通，龜茲可伐。今宜拜龜茲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步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茲可禽。

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故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也，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

且姑墨、溫宿二王，特為龜茲所置，既非其種，更相厭苦，其勢必有降者。若二國來降，則龜茲自破。

願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萬分，死複何恨！

臣超區區特蒙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薦勳祖廟，布大喜於天下。”

大概意思就是:“臣在西域已經呆了好幾年，對這裡了如指掌。如今西域大多國家都願意跟咱混，就龜茲和焉耆不知好歹，而其中龜茲比較難啃，其他小國不足為慮。

臣這邊可以組織各國聯軍將其瓦解，陛下您不必動用大軍，也不必供引糧草，只求您將這份奏章讓大家進行商議， www.uukanshu.net 然後決定是否執行。

臣班超孤身一人受神靈保佑還沒有病倒，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西域重歸中國，看到陛下您高舉和平的酒杯和臣民普天同慶！”

漢章帝劉炟看了班超的信，非常高興，深受感動，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臣子，不要一兵一卒，就能幫朕平定西域，他無比支持，並且堅信班超可以成功。

當真是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孟子·離婁章句下·第三節》就有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國家保衛人民，人民愛戴國家，君主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自己的腹心。

漢章帝劉炟也是明君，二話不說，你臣子不要兵，朕不能不給，從牢裡拉出來的幾百囚徒，還召集志願者，準備增加班超的力量。

平陵人徐乾與班超志同道合，請求奮身異域，輔佐班超。

漢章帝劉炟當即任命他為代理司馬，又找了些熱血漢子，加上囚徒一共一千人，派徐乾率這一千人去萬裡之外的西域增援班超。

又是那個畫面，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雖千萬人，吾往矣！

三十六人撫西域，六頭火炬走匈奴。古今參合坡頭骨，盡是離披見鶻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