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莘心中,高俅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
或者說,他是適者生存的典范。
就憑高俅剛才見到自己那一跪,梁莘心中就清楚了,高俅的成功不是偶然。
更何況,高俅還確實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可用。
猛然間,一個靈感從梁莘腦袋裡冒了出來。
去大牢。
開封府大牢。
雖說,趙佶不再是開封牧,梁師成也不再是臨時擔任開封府通判,但梁莘要進大牢,也不是難事。
高俅的到訪給了梁莘靈感。
作了一些安排之後,梁莘到了開封府大牢,這裡關著一位重臣。
任伯雨。
新法一脈與舊法一脈鬥法的犧牲品之一。
任伯雨一見梁莘,抬頭就噴出兩個字:“豎子!”
梁莘沒說話,扔進去一個小包。
任伯雨只是盯著梁莘看了幾秒,拿起了小包。
小包裡,一封家書、一份奏疏、一封沒有署名的檢舉信。
檢舉信的內容,是關於任伯雨的兒子。就是這未經查證的信,卻已經把他兒子關進了大理寺。
家書,是任伯雨的元配妻子生病,家人寫信告之,似乎病的很重。
最後,曾布親筆所寫,要貶任伯雨去很偏僻的地方。
梁莘站在那裡,看著任伯雨。
任伯雨看完信,一臉的平靜:“若是將死之人死去,且苟活著的人辜負朝廷,也應當從此訣別。如果不這樣,上天難道會枉殺無罪之人嗎?”
梁莘蹲了下來,平視任伯雨的眼睛:“你這麽一個老實人,欺負你,你肯定不會還手,對吧。”
任伯雨依然很平靜:“笑話,老夫只要不死,還有一隻手能寫,有嘴能言,必將彈劾你父子二人。”
梁莘反問:“就我父子二人嗎?”
任伯雨想了想:“章惇、曾布、韓忠彥、張……”吧啦吧啦,好長一段人名。
梁莘在懷中摸了摸,拿出一本奏疏遞了過去。
此時,任伯雨才反應過來,這是奏疏。
沒批示的奏疏不應該從皇帝的書房中被拿出來。
任伯雨接過奏疏的同時說道:“老夫又多了一條彈劾你父子二人的罪名,這奏疏豈能……”任伯雨說著停下了,因為他翻到的是陳次升的那本,就是請求台諫由皇帝直接任命,不經三省的那本。
看任伯雨沉默,梁莘這才開口:“我請了名醫許家安排一名高徒前往你家鄉,救治你妻。若無法救治,也盡可能保證多活幾日,安排舟車將其帶到汴京來,讓你們見最後一面。若可救治,安穩之後也會來到汴京來讓你們團聚。”
“你兒子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韓家,縱容家仆欺民,千頃之地荒了,卻還在強收佃戶的稅賦。范純禮保你為工部尚書,你少點彈劾,去管管黃河的事情吧。我爹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但我爹是官家的家奴,就要為官家辦事。”
任伯雨盯著梁莘:“范公高義,他怎麽會托你這種人辦事。”
梁莘回答:“我妻曹氏長房嫡長女……恩,簡單一點吧,曹暘稱呼范純禮為叔祖外公,應該是這麽叫的,其母是范純禮長兄的長女。我嶽父正在領軍西征,看看這個。”
又是一份奏疏,內容是太廟起火,什麽大不吉利,要求西征退兵之類。
梁莘說道:“一大堆人跟上來,韓忠彥這老家夥擺明了不安好心,
我嶽父在河湟作戰,曾布在搗亂,他在悄悄添柴。” “還有,有人要銷毀司馬光的那套書,通鑒。我是真心舍不得那書就這麽被毀。”
任伯雨站了起來:“為大義,老夫為你當一次馬前卒。”
梁莘低喝一聲:“來人,開牢門,準備衣冠迎任公複職。”說完,從懷中取出一份詔書,內容大概是:朕既發布詔令,廣開言路,便不得以言為罪……
然後,又是一份清單。
任伯雨被抄家,總共才抄出了三貫又五百錢,就是書挺多。
汴京城中,所有被抄家的官員,他家最少,倒數第三名也有一百多貫錢呢。倒數第二是李格非家,差不多十貫錢。
有小太監捧著一盤小銀錠過來。
任伯雨也沒多想,隻當是官家賞賜的,用小布袋一裝,回家。
當天,任伯雨寫了十七份彈劾奏疏。
休息一晚,次日,吃了些粗茶淡飯,繼續寫。
終於,又一個大朝會的日子到了,任伯雨寫了一百零九份彈劾,親自拿筐背著,上殿。
趙佶、還在宿醉之中。
恩。
說宿醉可能不準確,像是章惇等人,去桃源閣在二更天過後,就陸續回家了,留下的都是閑人。
趙佶呢,喝到醜時末。
如果不是王浦在旁勸說,馬上大朝會要開始了,趙佶還不願意離開呢。
話說,舞台上的舞姬腿都軟了、樂工手指頭都沒知覺了。
從傍晚開始,到凌晨三點,基本上沒人能撐得住。
就這樣,也不敢停。
停下,趙佶就會發飆,後果很嚴重。
桃源閣的掌櫃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準備三班樂工,然後擴大比賽規模,別隻讓六個樓來比,這樣人撐不住。
十二個正樓,他們有的是人,多派點人,也能讓人也能輪換著歇歇著。
大殿之上,這次不是簾子,直接上屏風,很厚的那種,根本就看不到屏風另一側的那種。
曾布確實是懷疑了。
但看看四周。
老實人韓忠彥站在沒動,樞密正使范純仁站著沒動,禮部尚書范純禮站著沒動……
他思考,要不要安排去試探一二的時候。
一人從殿外,大步入殿。
然後,將一隻筐放在大殿正中。
“官家,臣彈劾右仆射韓忠彥……
“官家,臣彈劾左仆射曾布……
“官家,臣彈劾雖然致仕,卻為賊的老賊章惇……
“官家,臣彈劾大太監書藝局總管梁師成……
“官家,臣彈劾……
被封印了一個多月,關在牢裡的任伯雨出籠了。
火力全開。
整個朝堂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當初,新法、舊法兩脈,下了多大功夫,才把這位送進牢裡,曾布成為左相之後,又下了多大功夫想把這位貶到偏遠的地方去。
誰想,怎麽就突然出來了。
而且看官服的顏色。
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