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越發覺到了劉月朝情緒的變化,連忙肅然正色地說道:
“首先,藥品墊付的貨款。只等天明後,我會親自帶著月朝姐去銷售科,將款項結清,幫月朝姐了卻這樁心願。
解決羅哲那個卑鄙小人的迫害。”
“搞完這,我再正兒八經地預定更多的藥品,甚至不止是土霉素片,還會有更多更多的藥品。
只要我們的事業做大,我會在總廠裡買的東西也就越多。
到時候,不管是誰想起來當初賒欠貨款的事情,都不會覺得月朝姐是昏了頭,冒險擔保不怕出事。
他們只會覺得,月朝姐慧眼獨具,為廠裡搞來一個大金主。”
“我知道總廠一直在尋求改革,藥品就是他們的重中之重。
到時候,我和月朝姐幫了總廠這麽一個大忙,應該也能讓月朝姐立下大大的功勞。”
“其次……我之所以不滿意,
就是因為……如果只是結了款子,擋住了羅哲這種狗賊的暗算,那我還是覺得氣不平。
怎麽著,我們也得做出一番大事業。在身份地位上超過他,碾壓他,這才讓廠裡處置他,讓他為自己的錯誤懺悔受罪。
我們才能狠狠出一口惡氣。”
“這裡,我想鄭重強調一點。
我不單是想請月朝姐為我做事。而是……想請月朝姐與我合夥,一起做出一番屬於我們的事業!、
我們是合夥人,是同心協力,合夥齊心的合夥人。
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不是我上你下,或者你下我上的……”
劉月朝聽到這裡,不知怎的,猛地臉色紅潤起來。
朱弦越裝作不知道,繼續說道:
“最後……如果月朝姐實在不願意和我一起創業,我也不勉強。
這塊黃金,就當是給月朝姐的謝禮了。
之所以給黃金,實在是因為我現在的確只剩下幾百塊的現錢,只能堪堪還上貨款,以及訂貨的款子,
不足以表達我對月朝姐的感謝。”
“思來想去,我覺得,這塊金子至少有二十克重,月朝姐出手去賣,怎麽也有一千八百塊。
這筆錢,相信不僅能夠幫月朝姐解決掉大姨的醫療費,
也足以幫助月朝姐應對很多麻煩了。”
朱弦越說完,目光誠懇,內心坦蕩地對視著劉月朝。
什麽叫驚喜?
劉月朝感受到了,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
先是失望悔恨,緊接著又是驚喜過望,兩者混雜在一起,夾帶著愧疚錯怪的歉意。
這些情緒混雜起來,讓劉月朝的內心五味夾陳,好像酸甜苦辣的情緒在味蕾炸開,
讓她情難自禁,竟然眼中多出許多淚花。
她撇過頭,低聲說:“怎麽今天風大,窗子沒關,讓沙子吹進了眼睛。”
起身趁機將淚水擦乾,劉月朝關上窗戶,
重新落座看向朱弦越時,內心不自覺間又分外重視起了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年,
甚至心裡還混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喝了一杯水,緩了緩心緒的劉月朝苦苦思慮,她已經分外心動,
只是一想到那件事,她就不由黯然神傷。
朱弦越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他知道,欲速則不達,此時,需要劉月朝自己想想了。
沉默許久後,劉月朝的眼眶微微發紅,鄭重又苦澀地說道:
“從我本心來說,
我已經分外願意和你乾這番事業了。 可是,我媽媽病重,我不得不考慮她的想法。
她為了我的讀書,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直到我考上大學,畢業成為廠裡幹部,她也沒享到福分,
反而積勞成疾,忍受著病痛。
為人子女,我不能讓她為我擔心,為我憔悴。”
“在老一輩人眼裡,成為國營大廠拿工資的幹部,是最安穩妥當的。
我現在這個身份是她的驕傲,也是我的枷鎖。
如果我辭去公職,我不敢想象,她聽到後,病情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但很可能是壞的變化……”
“如果真的讓媽媽出了什麽事,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希望你理解,有時候,比錢還要重要的東西,還有很多……”
“對,對不起……讓你錯愛了……”
望著眼前這個知性柔美女子的解釋,朱弦越十分理解。
一個孝順的人,從品德上來說,人品絕不會差。
同樣,朱弦越也不會讓人違逆人情。他連連點頭,同樣苦澀地說道:
“我當然能夠理解,失去家人庇護,失去親人陪伴的滋味有多難受,有多痛苦!
月朝姐,你所體會到的一切,我都親身經歷過。”
劉月朝反應過來,眼前這一位,可是剛剛失去母親,
父親雖然找回下落,但也隔著千山萬水。
她歉意地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朱弦越笑著說道:
“可能因為之前在信上,我不敢寫太多細節,才讓你有這樣的擔心, 誤會。
如果月朝姐擔心的只是這個,我卻覺得毫無問題,有一個兩全其美之法。
既能讓我們一起合夥乾事業不受影響,也不會讓你媽媽擔憂。”
朱弦越胸有成竹,甚至還煞有準備地將幾分報紙也拿了出來,圈出裡面的關鍵消息,隨後井井有條地說道:
“在中央,甚至是地方省廳,已經有一個時髦的做法叫做:停薪留職。
意思是,一批受到時代感召,受到改革開放鼓舞的幹部下海創業。
但是,這種下海創業並不會影響他們的公職身份。
很多人嘗試過後,依舊可以選擇回到崗位上。
月朝姐可以考慮這種做法,當然,這還不是最妥當的。”
“最妥當的,其實就是經營承包製。
這意味著,你將可以在保留國企職工的身份同時,也能有機會獲得相當高的個人收入。
甚至說,如果廠裡,或者上級部門那裡有一位開明支持改革的領導,還會更加支持你的工作,讓你在職務上更上一層樓。”
“至少,成功承包以後,你就不再只是一個普通的國企幹部,
而是成為一廠之主,能夠有權拍板大事業,身份地位更上一層樓!”
“雖然經營承包製於國企而言,在全國范圍內還沒有先例,但改革開放,不就是要敢為人先嗎?
我相信,月朝姐夠資格,有能力成為這全國第一人!”
“現在,兩全其美的辦法已經拿出來了。只是不知道,月朝姐是否有勇氣和我轟轟烈烈闖一番大事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