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侔看完李澤秋的傷勢,嘖嘖稱奇,意識又遇到了寶貝。
反應過來後,立馬讓人從營中尋來了十來個聰明伶俐的年輕少年郎,對朱弦越說道:
“明達兄,你那裹傷之法,看起來頗為獨到。
你手中神藥稀少,價值連城,能夠用在李澤秋身上,我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奢求。
但如果這裹傷之法能夠傳出,我願意以五兩黃金求購,還請不吝賜下!”
說著,李侔指了指那些傷兵,略帶哭腔地說道:“就當……為了這些將士救了無數饑民吧!”
朱弦越心中先是一喜:五兩黃金,就這麽又賺到了嗎?
只是,他又想到什麽,搖頭說道:
“裹傷之法,你是說清洗傷口,防止外傷感染等醫術吧,這等急救之法傳播出去,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事,我豈能收錢呢?
國內戰事,終究是內戰。死的都是我們華夏兒郎……
只要你們不將這個裹傷的辦法流傳到建奴韃子手中,至少嚴格控制,晚一些流傳出去。那也就值了!”
他並不是不愛錢,除了剛剛說出口的理由外,也是還有想李氏承情的念頭。
如果就這麽收錢,錢貨兩清,那兩個威武壯士豈不是也更加沒戲了嗎?
真要賺錢,朱弦越有的是辦法,他不著急!
李侔聽朱弦越說得義正詞嚴,一方面無奈這人情欠得結結實實,另一方面也佩服對方的格局,肅然應下:“明達高義,謹受教。”
他又對趕過來的一群少年郎說道:“你們這些少年郎還愣著做什麽?
還不叩謝恩師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後,爾等需以父禮敬愛先生。
裹傷急救之法,隻可挑選可靠之人傳授,絕不能傳給建奴韃子!”
“是,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朱弦越笑著應下,帶著這些少年郎去檢查傷兵的傷勢醫治。
整個傷兵營轉了一圈,朱弦越發現:傷兵的數量眼下其實已經不多,重傷也不多。
換句話說:重傷不死還能挺著十天半個月的,除了李澤秋實在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是輕傷,都是刀槍箭傷等外傷為主。
有了十多個少年郎的打下手,朱弦越傳授了用白酒清洗傷口,用開水燙裹傷布消毒等治療之法後,隻用半日的時光,便醫治完了營中傷兵。
有了這些少年徒弟打下手,所有傷兵都能救治,再加上軍中有軍法,這些傷兵及親友也沒有人再出言願意跟隨他北上抗擊瘟疫。
只有五個非軍籍的大漢挺老實地答應,願意在七日之內,幫朱弦越做事。
在客棧稍事歇息用過中飯,朱弦越便帶著這五名大漢開始在鎮子裡逛了起來。
傷兵營是闖軍的自留地,每一個傷兵活下來後都是精銳的老兵,這種挖牆腳的事情看起來不好辦,朱弦越隻好逛逛營地,另尋他法。
這一看,還真是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也許是昨日來到這裡時,夜幕漸深,朱弦越急著入住,一時間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今天見了,才發現這個鎮子安下了不少的營寨。裡面人來人往,正在埋鍋造飯。
尤其惹得朱弦越矚目的,還有鎮子外,圍著一個營門,排了有三排的長隊。
一群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的饑民們滿懷期望,等待著進入營內的三口大鐵鍋,裡面正在煮著粥。
……
此時,一匹快馬騎來,
騎士一臉欣喜,大聲高呼道: “大喜,大喜!李俊將軍破寨得糧回來啦,路上正好碰上闖王送來的輜重隊伍,還有闖王的將令!”
騎士一路馳騁而去,整個鎮子齊聲歡呼。
朱弦越不由念叨地說道:
“李岩的輜重被控制得如此緊,不得不自己去攻破各地的寨子酬糧。
看來……要麽是闖王的糧食不寬裕,要麽是闖王對李岩,看得挺緊啊……李自成倒是一位梟雄。
當然,也許是李岩自己仁義,把軍糧也給了饑民吧。”
想到這裡,朱弦越不由進了李岩的軍營。因為橘子糖和救治傷病的問題,他的面孔被不少李岩的親衛、大將認識。
因此,朱弦越竟然能夠直入大營,只不過他沒有見到李岩和紅娘子,而是見到了在營中主持庶務的李侔,李岩的二弟。
朱弦越拱手,直接說明來意,說道:
“德齊兄,今日我來,是想在外面的饑民裡也立一杆旗。
一來:招奴仆護衛左右,伺候一下衣食起居,專心醫道。
二來,揀選一些聰明伶俐子弟,學習醫道。
這瘟疫大難,是天地間第一凶悍之事,今日傷兵營所見所得讓我明白,單靠我一人單槍匹馬,實在力有未逮。”
李侔聽聞,覺得有理,點頭笑道:“這事如果是別人,我們自然是不許的。
生怕進了哪家土豪劣紳手中,不得善終,或者成了哪家土寇,填壕溝喂箭頭的亡魂。
但這話是明達開口,你又剛剛無私傳授救人無數的裹傷救治之法,我自然是信你。”
“此事,我親自幫你去辦。不過,還請稍待些許,我寫完一封信送給大哥便隨你出發。”
朱弦越自然是不著急。
只不過,李侔對於這封信看起來十分重視,竟然是讓李俊親自送信。
李俊是杞縣李家的遠房旁支,但對起義最為堅持,是李岩倆兄弟十分信得過的人,籌辦糧草這等大事也委托他手。
這回剛剛籌辦好糧草回來,沒想到又被李侔派去送信。
不一會兒,李侔便陪著朱弦越出發。兩人也來到了那個排成長隊的營門口。
朱弦越先是喊來五名老實願意幫忙的傷兵親人,讓他們支起一口鍋,燒柴起火,熱鍋倒水放米煮粥。
當然,糧食是他放在客棧裡讓人拿過來的。
雖然是不知是放了兩年還是三年的陳米。
但當濃厚得足以立起筷子的濃粥散發出食物誘人的香味時,排在營門口的饑民們忍不住有些騷動了起來。
這時,朱弦越又立起一根白布,上面寫著碩大的幾個字:跟我乾,管吃,管住,管生老病死!
對於這塊招牌,朱弦越是有過好幾個打算的,這可是他在明朝的第一批班底呀!
有想寫“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的。
有“救濟斯民,天下大同”的。
也有十分樸實地想過就豎起一杆旗,啥也不寫,就放下一鍋粥,有幾個收幾個,到時候跑路。
但是,最終朱弦越看向這一個個皮包骨,衣衫襤褸的老百姓時,終究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管吃飽,管穿暖!
這都是一幫子饑民,一幫子社會裡最底層的人。
他們被土豪劣紳壓榨,沒了田地,沒了糧食,甚至沒了妻兒子女,把一切能換吃的東西都換掉了。把一切能吃的東西都吃了。
這些人……你和他們講什麽仁義道德,講理想,壓根就沒用!